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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世存:我砸爛了自己的」鐵飯碗

每周一位嘉賓

口述一段關於物件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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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作公號| 惟物論

本期嘉賓 / 余世存

余世存,詩人、學者,做過中學教師、報社編輯、公務員和志願者。曾任《戰略與管理》雜誌執行主編,《科學時報》助理總編輯,主持過十年之久的「當代漢語貢獻獎」,被稱為「當代中國最富有思想衝擊力、有歷史使命感和知識分子氣質的思想者之一」。

說到飯碗,我覺得跟我小時候的記憶有關。因為我們是農村的孩子嘛,而且是生活在一個計劃經濟時代。有很多名詞現在人一般不太容易理解,比如說什麼叫城鄉二元結構啊,什麼叫「剪刀差」啊。

說簡單一點,其實就是國家處在超經濟強制的一個社會。這個超經濟強制不是我們現在所理解的市場經濟,而是說我們現在所使用的一切的生活資料,包括生產資料,你想買卻不是能夠從市場上買的著,沒有市場的概念,即使你有錢你也不一定買得著。因為貨幣之外它還有一個票證制度,如果你沒有票,你只有錢的話也不一定買得著。

計劃經濟時代,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到東西

計劃經濟是用一整套的辦法把農村幾乎一切可以剩餘的物質資料和人力資料全部利用乾淨。不允許或者說不讓民間有剩餘的資源,一切的資源都被國家在計劃掌控。如果再說得形象一點,就是說國家有一套辦法,它能夠讓一個人身體末端的所有血液,都能夠吸到他的中心地帶,比如說心臟和大腦。這個心臟、大腦,就像我們現在說的北京和上海這種大城市。也就是說城市能夠源源不斷地從農村吸血,我們把這個結構叫計劃經濟,或者叫城鄉二元結構,又有個形象的說法叫「剪刀差」,用剪刀把農村新長起來的資源全部剪給了城市。

當然我們以為現在的這個時代,是一個比較市場化的時代,但是如果從它本質的角度講,它跟那個年代還是有一種同構性。我們今天講的最重要的「血液」,它不僅僅是指生活資料,還是指人才。比如說中國80%以上的人才都集中在北京、上海、杭州、廣州這三四個城市裡面。所以你要從這個角度講,今天這個社會跟當年的計劃經濟時代,它還是有一種同構性的。也就是說我們對社會的創造也好,對我們人生的目標方向也好,其實被這個社會有形無形的手在操控著。

城鄉二元結構突出體現在城市戶口的優勢上

這種操控中最重要的一點,其實就是我們吃飯所經常說的飯碗。比如說像我小時候,就經常聽父母親也好,或聽村裡人也好,他們就特別羨慕城裡人,甚至羨慕城裡的那些做工的工人,就覺得他們是有「鐵飯碗」的,國家能管他們一輩子。不像農村的人,一輩子都是在跟泥巴打交道。做農民是非常非常辛苦的。所以我小時候被村裡人或父母也灌輸了這麼一個概念,就特別嚮往城裡人的生活。好像只要一進城,只要一進入體制,一輩子就可以說是旱澇保收了,任何東西體制和國家都幫你包辦了。國家、政府或者說體制、城裡人這幾個詞,它是意味著安全,意味著生活不發愁。而我們在體制外農村的人,是必須自己去尋找自己的生存之道。

我們小時候就聽到這個話,就是說要好好讀書,這樣長大了就能夠念大學,大學好了就成為國家幹部,國家就能包你分配,端的飯碗就是一個「鐵飯碗」。如果在國家幹部的這條道路上再走得好的話,就是做大官,捧的飯碗叫「金飯碗」。那農村人就說你是吃香的,喝辣的,屬於這條路。如果不好好學習,待在農村,跟父母在一起的話,那一輩子就只能是捧個「泥飯碗」,所謂的「泥飯碗」就是不能旱澇保收,而且隨時會被打碎,是吧?所以「飯碗」這個東西給了我很深的印象。

人人都想捧起「金飯碗」

我在北大應該是1990年畢業,畢業前後呢,我認識了一個前輩學者舒蕪先生,他本姓方。我那個時候畢業分配的不太好,就分到北京一中教書了。一中在我們心目中就不是一個很好的單位,可能現在的很多朋友也不一定能夠理解。因為在我之前的很多北大畢業生一般都是分配到大機關裡面,或者是分到報社裡面,分到省政府的政研室,還有分到大學裡面,或者出版社。我那屆分配得很不好,我為了留北京就只好進了中學。

當時我們一塊兒分到一中的北大學生有好多,加上師大的學生大概有六七位。唉呀,一進那種我們說的公家單位,就覺得對物質的恐懼是沒有的。他跟我在學生時代都不一樣,比如說我在學生時代,感觸最深的就是我父母對我還不錯,但是我讀中學和大學還是經常為錢發愁。在中學經常是幾塊豆腐乳再買四兩飯,一頓飯就這麼吃。甚至我在大學還吃過四兩飯配很便宜的菜,比如說五分錢、一毛錢的那種菜,然後再加上幾顆從老家帶來的腌蒜,就可以吃一頓飯。小時候就有一種對物質匱乏的那種恐懼感。

但是你一進那個學校裡面去當老師,這種東西好像就沒了,因為你每個月是固定去領工資。而且那個時候學校對我們的管理也比較好,比如說我們雖然只有六七個人,還要給我們請一個廚師做飯,所以那個時候真是在物質生活上面,基本沒有太多的考慮,無憂無慮。而且那個時候過得很舒適,我經常是睡到早上八九點鐘,然後學生跑到我的房子外面喊我去給他們上課,然後上完兩節課回到宿舍又可以該幹嗎就幹嗎。所以那個時候人是一個非常非常放鬆的狀態。

學校的工作環境舒適,但心裡卻很苦悶

但是我就覺得年輕人不應該這麼過,覺得很不適應,跟自己的那種理想錯位特別大。 覺得自己讀了北大,並且還算是一個有才華的人,應該是施展這種才華,也覺得自己的人生一直在學校裡面很不甘心。所以那個時候比較苦悶,這種青春期的苦悶就特別想跟人訴說。

認識了方先生之後,就經常去方先生家吃飯,而且跟他寫信,那個時候方先生就跟我談了很多事情,他就覺得我像個沒頭的蒼蠅亂撞一樣。他就勸我,他說人一輩子做不了幾件事,他說能做好一件事就很不錯了,他說你要想好你這輩子做什麼。

然後我那個時候就總覺得當中學老師,內心非常非常不甘心,就老想出來。但是那個時候出來跟現在的大學生出來找工作又不太一樣。那個時候好像社會上也沒有多少工作讓你去找。因為還是國家統一的那種包攬天下的職業和機構,幾乎都是國家的。你要是從中學跳出來的話,首先你去把檔案要出來都很不容易。然後要出來檔案,還要對方接收你的檔案也不容易。所以這個過程就很複雜。

我們那個時候年輕人中就興起一種不要所謂的國家幹部身份了,因為我們那時候大學生基本上都是國家幹部身份,我們也不要檔案了。我們就試一下能不能在這個社會找一份生存之道。

拋棄檔案,能否在社會上找到一份生存之道

那個時候方先生就知道,我想辭掉教職,要到社會上去闖的時候就特別擔心,他說你無論是今後做學問也好,還是寫作也好,這是你的興趣,但是人一輩子還是需要有一個飯碗。他說你有這個飯碗,這個是你的生存之道,是你的職業,然後你的興趣跟你的職業可以分開。比如說你白天去當個教書匠,你晚上或者業餘去讀書、去做學問、去寫作都沒有問題,他說你要把這個處理好,而不要輕易的把手裡的飯碗扔掉了。因為他說在中國這個社會要找到一個稱心如意的飯碗是特別不容易的,這個時候等於又給我加深了一些對「飯碗」的印象。

1996年到1997年,我在《戰略與管理》雜誌做了幾年之後,因為一個特別好的機緣又進了國家部委,當時叫國家土地局,後來在部委合併的時候就改成國土資源部,在那個地方作為一本雜誌的副主編,按體制內的這個級別來說的話就是一個副處。

那個時候我們覺得自己還是一個很「苦逼」的北漂,但是在別人眼裡已經是一個中央部委機關的大幹部了。比如說我們去山東的一個土地局,土地局長招待我們非常好,吃吃喝喝之後再派輛車把我們送到曲阜去參觀孔廟。包括我過年回家,武漢那邊和隨州方面的那些局級機關都會車接車送。那個時候你就覺得體制這種資源可用的,或者說可以沾光的太多了,但是那個時候作為一個年輕人,又覺得這些東西好像有點不太好,享受一次之後你就容易被它俘虜。

別人眼裡的大幹部,自己卻覺得還是一個北漂

所以我開玩笑說,如果我在體制裡面待到現在的話,我級別應該很高。但是換一個說法,別人又說像你這樣的老好人,說不定你被設一個套,你就可能做了替罪羊,或者你再主動一點,你就是一個貪官,早就被抓進監獄了,是吧?這也是可能的,對不對?因為我身邊有人已經變異了,所以我當時只是本能覺得體制里有物質生活非常好的一面,但是它對人性的壓抑也好,或改變也好,也是很恐怖的。所以我後來就離開了這種體制。

無論是從家庭也好,還是從學校也好,走入社會的時候,我們肯定是受到很多灌輸的,就覺得我們之所以能在這個社會上立足,之所以能有碗飯吃,是因為這個國家給你的,這個政府給你的。我這些年來聽到大大小小的議論,就是說大河有水小河滿這樣的說法,好像就是說國家這個大河裡面水多了,你小河才有水,是吧?這是一個顛倒因果關係的說法。

余世存決心離開了體制

政法大學的叢日雲教授說過一句很有名的話,就是國家走了彎路,對你個人來說,就是毀了你的一生。這當然是一個事實。但是這個事實背後也暗含一個說法,就是說如果國家走了彎路,對很多個體成員來講,你的「飯碗」就不一定很好。你端的「飯碗」就有問題,你吃的飯可能就不夠了。

這個說法,好像還是說我們個體成員端的飯碗,是來源於國家,來源於政府。我覺得這個說法應該改成我們端的「飯碗」可能受國家政府的影響,但是絕對不能說來源於它。

我們在這個社會上立足,我們是有自己的選擇的。我們端的「飯碗」是來自於我們本身的一個認知,一個發現和一個創造。你認知不到這一點,你就永遠把自己的「飯碗」跟自己的單位鏈接。如果我們能夠超脫這個東西,我們就能夠真正的把自己釋放出來,把自己解脫出來,讓自己更加自由。在這個基礎上你才有真正的自信心。

飯碗來自於自身的認知、發現和創造

否則的話,你離開父母,離開家庭的遺產,離開老闆的施捨,離開政府的政策,好像你就活不了一樣,那麼你永遠就是患得患失的。你永遠是一個不自信的狀態,是吧?永遠處於一個網友說的「被餵養」的狀態,你沒有找到自我。

所以我覺得從「飯碗」這個角度出發,人應該對自己的立身處世有一種更超脫的視野,有一種比較大的視野。這樣的話,可能會對於我們安身立命也好,對我們去謀生也好,都有好處。

下期嘉賓 / 毛雪雯

毛雪雯,話劇演員,畢業於上海戲劇學院。2016年開始在著名戲劇導演孟京輝執導的話劇《戀愛的犀牛》中飾演女主角明明。代表作還有《我愛XXX》《三個橘子的愛情》等。

(本文部分圖片來源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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