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奇老字號》：不到位的情景再現，就是「三流故事片」
導讀：情景再現不是真實的「死敵」，也不是講故事的「萬能葯」。
文 | 不過虛歲
「情景再現」在歷史題材紀錄片中運用得格外多，尤其是細節表現，往往能成為推動情節的重要因素。近日，由山西廣播電視台發起，聯合湖北、河北、吉林、雲南五省電視台共同策劃並推出的《傳奇老字號》播出。它的一個顯著特質便是運用了大量的「情景再現」來講述故事。
講故事也要考究
雖然紀錄片跨界融合的作品也在不斷地誕生，本質上不影響紀錄片「真實美學」的嘗試，即使有爭議也大可一試。前有《玄奘大師》《外灘》等取得市場成功，後有《河西走廊》等也獲得了大多數同行和觀眾的認可。這些作品留下的財富不是讓人們照搬它的「情景再現」即可，手法只是通往目的的手段，絕不能替代了目的，《傳奇老字號》似乎還有更深刻的東西需要去學習。
《傳奇老字號》導演不辭辛苦地為老字號的主人公編寫台詞，由一些專業演員扮演完成，如同一部劇情片。
但即使劇情化程度如此之高，其邏輯還是依靠解說詞搭建。畫面完全是為解說詞的故事服務，筆者試過關掉畫面，只聽聲音，發現完全不妨礙理解紀錄片的情節和意義。表面上看解說詞具有完整性，但對於作為視聽藝術，尤其是視覺為重的紀錄片而言，這卻是他最大的硬傷。
一位評論人曾提到，「一部優秀的紀錄片需要主創團隊具備充分的歷史知識，也需要呈現歷史的能力。此外，歷史細節的考證和拍攝到位依然需要大量資金。如果這些統統都沒有，只是隨便花點錢請人來演一下，美其名曰『情景再現』，只能淪為三流紀錄片。」
讓我們把關注點放在同樣大量使用「情景再現」的紀錄片《河西走廊》上，據了解，它的創作團隊輾轉中國10個影視基地，一共拍攝了230場情景再現，時代跨越兩漢、三國、魏晉、隋、唐、元、明、清和新中國。涉及50餘個需要設計形象的有名有姓的歷史人物，設置了60餘個室內外場景，動用群眾演員近千人次。
上海大學上海電影學院教授石川表示：「因為是紀錄片，即便是扮演，也要儘可能地兼顧全部歷史細節。」但在《傳奇老字號》中，許多細節經不起深究，比如《安宮牛黃丸》一集中出現的乾隆皇帝扮演者，雖然帶了帽子，但能明顯感到還是演員兩鬢的黑髮。在服化道上的「死摳」，可能連一些熱門的電視劇都比不上。更何況紀錄片不是劇情片，美工、服裝、道具等方面更需經過嚴格考證。
演得越「實」，可信度越差
在《冠雲平遙牛肉》這一集中，為了說明一位製作平遙牛肉的老師傅堅持選用優質牛肉，在和掌柜爭論中，只是反覆提到「這樣違背了祖師爺留下的規矩」，會讓觀眾覺得這種堅持只是為了「規矩」，而非為了真正的品質，人物也只是固執，而非智慧。
如果宏大敘事的紀錄片只看到「虛」，那麼頂多只能算講故事不成熟，但「實」沒到位，就顯得尷尬了。
同時，片中的情景再現太過注重刻畫一些情緒性的細節，譬如描寫做牛肉的師傅一般會有腰酸腿疼的風濕病，然後配上演員痛苦的表情，以及解說詞「雷金寧也不例外，為了緩解疼痛，他不得不每隔兩三天，就去拔個火罐。然而，即使是這樣，為了保證牛肉的品質，雷金寧也不敢有一絲偷工。」這樣寫實的表演，因為承擔了比較明確的意義，在紀錄片中一般都避免出現。
在拍攝《河西走廊》的過程中，李東珅他們組織了二十多名專家學者，最終撰寫完成了近50萬字的學術本。然後由撰稿將學術本整理、編寫成電視的語言，然後形成拍攝台本。但《傳奇老字號》在故事的構成和語言風格上，能夠明顯感受到缺乏一定的嚴謹性，在內容的自洽上是不足的。
不能因為是商業的品牌而掉以輕心，正因為它要展現工匠精神和誠信為本的商業品質，便需要在內容上更具說服力。關鍵，關鍵是《傳奇老字號》還沒有將「情景再現」進行到底，它偶爾穿插一些專家學者的採訪，以及突然閃回到現代的場景介紹當今企業的成就，給觀眾帶來一定的跳脫之感。
商業模式的問號
《傳奇老字號》第一季總共計劃播出的15期中，確實涵蓋眾多中國優秀的老字號品牌，如杏花村汾酒、玉林製藥、南京同仁堂、六味齋、玉林葯業、趙李橋茶、平遙冠雲牛肉、金鳳扒雞等。
在每一集快要結束的地方，該片都會出現對企業的介紹。這時畫風更為詭異，或激昂或舒緩的背景音樂，配上高大的廠房、商品的特寫，領導再出鏡說兩句話，活脫脫一個企業宣傳片。在解說詞的使用上，「百年難遇」「創舉」「獨樹一幟」等帶有強烈感情色彩的詞不停地出現，只能感嘆一聲「紀錄片的風骨呢」？
據了解，該紀錄片將圍繞「老字號+」進行全方位的產業布局，目標形成以「老字號+電商」「老字號+文創」「老字號+文旅」等多元產業發展鏈。從這樣的一種計劃中能看到，紀錄片本身容易成為商業的附庸，這或許對「老字號」本身的傳播、甚至文化傳承有著積極作用，但對紀錄片創作而言，而是一個損害的過程。
近年來，不少的商品力圖藉助紀錄片實現更多的傳播，如江蘇衛視播出的《茶界中國》，以紀錄片為起點，讓小罐茶的銷售收入達到幾百萬元。被打上「五糧液語錄」標籤的《傳家本事》第二季，甚至圍繞產品做了更為系統的內容營銷……但同時，不少紀錄片創作者也持明確反對態度，導演任長箴說：「好的紀錄片是有價值觀和哲學訴求的，它必須是完整的，紀錄片沒有篇幅留給商品，如果留給商品，那我的哲學表達就不完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