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發燒,輸液一定比吃藥好得快嗎?
感冒發燒,輸液比吃藥好得快?
寒冬臘月,又是每年都躲不開的感冒季。儘管很多醫院都禁止了成年人門診輸液,對各地大小醫院「輸液森林」奇觀卻沒有任何妨礙。
支撐感冒季「輸液森林」現象的邏輯是:「輸液比吃藥好得快。」
這是真的嗎?
是!
如果輸液液體中加入糖皮質激素(也叫類固醇激素)的話——通常是磷酸地塞米松注射液。
有人說了:啊!加激素啊!
沒錯,就是加激素,這是靜脈輸液「治療」感冒的唯一「有效」藥物,而且是特效。
如果不加類固醇激素,無論液體中家人和其他藥物,統統無效!
什麼是感冒的「好」
眾所周知,感冒,沒有特別說明指的是普通感冒,是由200多種病毒感染引起的上呼吸道感染的綜合征。
感冒的臨床表現多樣,可以完全沒有癥狀,嚴重的也可以有類似流感的高熱、全身酸痛。
但是,最常見的癥狀還是流清涕、打噴嚏,鼻塞,咽喉痛等。
目前已知,感冒是一種良性(通常不引起嚴重併發症,對健康沒有實質性損害)、自限性疾病綜合征。
目前,世界範圍內沒有針對感冒的「治療(治癒,cure)」方法。
感冒,雖然通常不會產生顯著健康危害,但是嚴重病例急性期的發燒、全身不適給人們帶來很大困擾,總要1~3天「把你困在家裡或床上」。
據總人口為3億的美國統計,每年因感冒帶來的缺勤(包括工人和學生)超過10億人天。
因此,感冒「治療」主要是緩解這些癥狀,尤其是發燒和全身不適。
只要不發燒了,身上舒坦了,感冒自然就算是「好」了。
有沒有辦法讓感冒好的快一些?
大量研究發現,目前沒有藥物或其他治療可以縮短感冒的自然病程。——這也就是所謂「感冒吃藥X天好,不吃藥也是X天好」說法的理由。
但是,卻又很多方法或藥物幫助緩解感冒的癥狀。
目前常用「感冒藥」都會不同程度緩解癥狀,幫助感冒患者舒服一點。
感冒藥的成分通常包括消炎葯,最常用的非甾體類消炎藥的布洛芬等,和對乙醯氨基酚,可以退燒,緩解頭痛、身體酸痛等不適。
抗組胺葯,比如,撲爾敏,可以緩解流涕、噴嚏和鼻塞等癥狀。
鼻黏膜縮血管劑,比如麻黃鹼或偽麻黃鹼等,主要緩解鼻塞。
有時候還含有中樞興奮劑,比如咖啡因,可以幫助緩解頭痛。
國內的感冒藥,還經常添加抗病毒藥,比如,金剛烷胺、金剛乙胺等(這些古老的抗流感葯的耐藥性早就都超過90%,加這些東西完全是濫用);有的還加一些傳說中可以「有效」抗感冒的成分,比如,維生素C、鋅等。
好玩的是,國內很多感冒藥還「中西合璧」,在配置了足量足份的「西藥」感冒藥的同時,加上一長串中藥「感冒藥」——打狼的邏輯:人多勢必眾?
如上所述,以上成分只是讓感冒的某些癥狀有所緩解,讓患者稍微舒服一些。
然而,所有以上成分捆在一起也不如一種藥物的「抗感冒」效果靈驗,那就是類固醇激素。
感冒癥狀的產生
感冒癥狀的產生並非是病毒感染的結果,而是身體免疫系統對入侵病毒產生的過度免疫反應。
特別是那些發燒甚至高熱,全身不適的病例,是由於免疫系統大量釋放炎症因子,導致所謂炎症因子風暴引起。
就如同有個人罵你一句,你或者一笑置之,結果是風輕雲淡;你也可能會大光其火:「尼瑪,老子拉大炮來轟你全家」。
嚴重感冒癥狀的產生就是後一種反應的結果。
類固醇激素,「最好的感冒藥」
類固醇激素是由腎上腺皮質產生的激素,最初發現其主要負責調節糖代謝,因而命名腎上腺糖皮質激素。
但是,後來發現,它更是最強力的內源性抗炎和免疫抑劑,外源性糖皮質激素也具有強力抗炎和免疫抑制作用。類固醇激素髮揮這些作用的主要機制是抑制免疫反應,尤其是免疫因子的釋放。
同時,研究發現,它還是一種內源性退熱劑。
我們的發燒,本質上是一種生理性保護機制,受下丘腦體溫調節機制調控。這也是為什麼發燒時即使不做任何處理,最高體溫也會一個限值,到達這個限值之前自己會降下來的原因。
下圖是細菌脂多糖誘導的動物實驗性發燒體溫變化的自然過程,充分體現了這一點。
當然,如果疾病沒有痊癒,致熱源還會產生,體溫還會上升。這就是,感冒時,體溫會反覆升高的原因。
最高體溫為什麼會存在一個「天花板」限值,並會自己下降呢?
研究發現,身體有一套內源性降溫機制,涉及多個內源性退燒劑來限值和降低體溫。其中,最主要一個就是類固醇激素。
下圖是提前10天在大鼠腹腔預先埋置皮質激素釋放小丸,使其血中類固醇激素水平升高,與對照組動物相比發熱時體溫變化情況,可見後期反應明顯減輕。
研究顯示,類固醇激素可以通過多種機制來降低體溫。
其中,由於類固醇激素的強力抗炎作用,可以全面抑制炎症因子的釋放,其中包括外周致熱源白細胞介素-1(IL-1)和IL-6,腦內致熱源前列腺素E2,這些致熱源分子產生受抑制,就會產生降溫效應。
同時還發現,類固醇激素還能直接作用於下丘腦體溫調節中樞而直接降低體溫。動物實驗顯示,向下丘腦前部微注射類固醇激素可以直接降溫,而如果在注射類固醇激素同時注射激素拮抗劑,則不能引發降溫。
總之,腎上腺皮質激素可以全面的抑制免疫反應,具有強力抗炎和退燒作用,是「臨床效果最好」的感冒藥。
目前國內輸液用的主要是地塞米松,成年人只需要在輸液中加入5毫克,通常在30分鐘內體溫就開始降低,全身酸痛不適會突然一下子緩解甚至消失,感覺就像沒事人是的。
在兒童感冒輸液中,地塞米松使用量也可達5毫克,因而,「顯效」更快——感覺感冒「好」的更快。
——這就是目前國內靜脈輸注類固醇激素「治療」感冒大行其道的秘密。
相反,如果中不使用類固醇激素,輸液中加入其他任何藥物,統統完全沒有任何作用。
目前國內治療感冒輸液的常規配置,除類固醇激素外,
通常包括:1種抗生素,
1種「清熱解毒」中成藥注射液,
1種抗病毒藥(常用利巴韋林,也叫病毒唑),或再加入像維生素C等。
類固醇激素,效果如此卓越,為什麼不被當成常規感冒藥、退燒藥?
道理很簡單,不符合現代醫學原則:
一方面,從類固醇激素本身來說,它具有很強的而免疫抑制性,而感冒或大多數其它發燒,常常是由感染引起的,類固醇激素的使用抑制身體免疫反應,存在誘發感染加劇甚至無法控制的情況。這種嚴重不良影響,在肺結核表現的尤為突出。筆者至今記得,大學時期一位同學,寒假期間,因為發燒被鄉村醫生使用類固醇激素導致結核感染擴散稱粟粒性結核,因此而休學1年的事件。
因此,對於原因未明的發燒,醫學上嚴格禁止類固醇激素的使用。
同時,類固醇激素具有很多,有的是很嚴重的副作用。在這裡就不一一分述。
另一方面,如前所述,感冒本身是一種良性自限性疾病,沒有必須治療的必要性和緊迫性。
同時,目前有很多藥物可以用於感冒癥狀的緩解。
因此,醫學上根本不存在使用類固醇激素治療感冒的任何理由。
2015年發表的一項有關「類固醇激素用於普通感冒(Steroids for the common cold)」的Cochrane綜述,作者在2015年三大主要醫學資料庫(其中MEDLINE資料庫包含1948年至2015年5月3日的數據,可以稱為「有史以來」)中檢索包含上呼吸道感染在內的數據,結果只發現了三項臨床試驗數據,而且都是鼻腔內局部使用類固醇激素緩解感冒癥狀的研究。
結論是「現有證據表明,不應該使用鼻內類固醇激素治療感冒」。
至於類固醇激素全身,特別是靜脈注射治療感冒,從醫學根本原則上看,簡直是莫名其妙。
至於類固醇激素作為退燒藥的問題,國際醫學界的觀點是:「類固醇激素不能單純以退熱為目使用與發燒」。
國內靜脈輸液治療感冒的唯一邏輯就是類固醇激素強力的抗炎、退熱效應,可以讓感冒「好」的更快
每逢感冒季節,媒體都會報道國內各級醫院出現「輸液森林」現象。
靜脈輸液治療感冒的唯一邏輯就是類固醇激素強力的抗炎、退熱效應。
有些醫生會說,現在國內的正規醫院尤其是三甲醫院根本不允許在感冒輸液中加入類固醇激素和抗生素。
那麼,請這些人解釋一下,不加入類固醇激素,輸液中的哪一種成分可以在幾十分鐘快速退燒,快速緩解感冒帶來的全身酸痛不適,讓人從萎靡不振一下子變得「沒事人」一樣好?尤其是兒童。
沒有任何一種藥物會有如此神奇效應,包括抗生素。
結論:感冒發燒,輸液的確比吃藥「好」得快。
前提是必須加入地塞米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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