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書店 舊辰光
第一次進舊書店，是在一個夏天的晌午。我買了一兜青菜蘿蔔，被太陽曬得頭昏眼花，汗流浹背。一走出菜市場的後門，抬眼看見對面低矮的平房處，新開張了一家舊書店。走過馬路，我貓身鑽進那家店裡，原打算避避暑歇歇腳的，沒想到在牆角那兩元一本的舊書堆里，我一眼就瞅見了幾本《萬象》。揀出來一看，都是2005年左右的。每本封面都泛黃陳舊，有了時光的痕迹。一翻開，看到的全是熟悉的名字：黃裳、董橋……撿到寶了！我付過錢，抱著這幾本舊書回家，忽然感覺日頭也不毒了，心情就跟喝了杯冰水那樣舒坦。
就這麼愛上了舊書店。不管是飯後閑逛，還是去外地旅遊，見到舊書店的招牌，跟中了蠱似的，一雙腳不由自主往裡走。舊書店一般不與那些裝修豪華高大上的店鋪為鄰，它們是低調的，一點兒也不顯眼，大多安靜地待在老城區的街道里，或是在偏僻的背街小巷深處。牌匾也樸實，舊舊的，有的店名還是用油漆或粉筆隨手寫在門板上。店裡的環境無疑是逼仄的，可因為光臨的人不多，又陳列的是書籍，所以人在其中，並不感覺到異常狹小，反倒生出十分的親切感來。
我最近手不釋卷的一本書，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出版的《花城文庫》系列中的一本，也是我從舊書店裡淘來的。這本書有著深藍色的封面，左側是兩枝用金色線條勾出的花枝，剪紙一般，看起來有種樸素大方的美。書里還夾著一張紙，是從方格作文本上撕下的。紙上是用鋼筆抄的那本書中序言里的一段，淡藍色的墨水，顏色都已經隱隱變淡發白了。那字體倒是非常好看，筆鋒凌厲，硬氣有力道。我忍不住要想，這書的主人是什麼樣的？我感覺他(她)一定有學問愛讀書。是什麼原因讓他(她)捨棄了這本書呢？每本舊書後面都藏有一個故事，讓人無端猜想。
人和書的緣分，有時候是通過舊書店聯繫起來的。小時候，我愛看小人書，特別是有連環畫的那種。可那時候書稀少，我能找到看的，大多不是全本，缺頭少尾是常事。有次過年走親戚，我和小夥伴打鬧著玩時，在柴草房看見一本連環畫。講的是壞分子偷農民伯伯的雞，少先隊員李二旦得消息後，趕去抓壞分子。到了現場，農民伯伯家的雞圈根本沒有壞人的身影，可雞分明不見了，這是怎麼回事呢？故事戛然而止。我把柴草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被撕掉的那部分。太遺憾了，這故事我記了好多年。幾年前我去外地出差，在大學城附近的舊書店裡，意外地看到了這本小畫書。那人物線條栩栩如生，表情細膩鮮活，完全就是記憶中的樣子。我懷著激動的心情翻著這本小畫書，不僅看完了故事的後半截，還專門買回來放在書櫃里，以紀念這段難忘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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