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白石：我才不去給慈禧老太婆當畫師

導讀：齊白石四十歲之前，基本是居於鄉下，偶有出行訪學求藝，但都只限於家鄉附近。彼時的中國，還處於大清的皇土統御之下，絕大多數文人依然是追求貨與帝王家的前程。但齊白石算不得正宗的讀書人，從他的經歷來說，十幾歲就開始學手藝活，當時頂多算一個鄉間手藝人，原本是根本不需要指望能夠吃上皇糧的。但這個手藝人後來因為愛好和天賦，轉而自學了詩文繪畫，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又算得上一個文人，也因此，老齊在四十歲之後，居然得到了一個可以吃皇糧的機會。

?慈禧像

齊白石第一次遠行，是北上古都西安。當時白石在家鄉的日子過得並不寬裕，靠點小手藝兼賣點字畫圖個溫飽，平時喜歡結交文人雅士，在農村來說算是一個「遊手好閒眼高手低」的人，但偏偏老齊又自視頗高，總有點自嘆時運不濟之感。1897年，齊白石在湘潭城內的一次雅集之上，認識了兩個人，其中一個叫郭人漳，他是清朝官家中人，但與齊白石乃真正的老鄉；另外一人叫夏午詒，夏午詒是鄰縣桂陽人，是小有名氣的才子，曾在此前的一次鄉試中被擢為優等卷，此時正志向滿滿地準備著下一次的會試。齊白石與此二人一見如故，從此結為好友。

?樊增祥像

一年後，夏午詒摘得榜眼，榮賜進士及第，不久便被清廷委任赴西安任職；而郭人漳此時也在西安任上。有著同鄉情誼的夏郭二人自然時常相聚，每每相聚就會提及他們共同的好友齊白石，在他們眼中，齊白石這個鄉間藝人，雖然算不得正統的讀書人，但吟詩作畫均不輸雅士，隱於鄉野實在是埋沒人才。而夏午詒此時官運亨通，加之夫人又極喜書畫，便生出讓齊白石過來西安的想法，一來幾位好友可以時時相聚，另外一方面也說不定能讓這個隱於鄉野的人才不至於埋沒了。於是夏午詒致信白石，力勸他前往西安，並許以重金，連路費都為他安排好了。

?樊增祥書法

一輩子沒出過省的齊白石心動了：窩在湘潭鄉下幾十年仍然是兩袖清風，詩文書畫多年來也並無長進，似是遇到了坎兒總是沖不破，出去見見世面也好，多少賺點家用順便還能開闊視野，說不定還能有所提升。於是，四十歲的白石在當年的十月份出發北上了，那時候可沒有高鐵飛機，基本上全靠一雙腳，路上走走停停，差不多花了兩個半月才抵達西安城。在西安，齊與夏郭二人老鄉見老鄉把酒言歡自不必言，但在這裡他又結識了一個不錯的兄弟，這個人叫樊增祥（即樊樊山）。樊增祥是夏午詒的同僚，當時出任陝西布政使官至二品，算是一方大員。

?齊白石

樊增祥是正兒八經的經歷寒窗苦讀金榜題名的文人，不但詩文極佳還擅書法，對繪畫亦是極為痴迷，他見得齊白石的畫作之後大呼妙哉，遂引白石為密友，時常相聚談論書畫之奧妙。齊白石在西安處得頗為習慣，教夏夫人書畫之道完全是一件最為輕鬆的體面活兒，更多的時間是與夏樊郭等人作詩賦詞書畫作樂，閑暇之餘訪名山大川賞名家字畫，齊白石的見識大為增長，在他看來，這段經歷不但在經濟上讓他大為改觀，更多的是使得自己對藝術的理解更為深刻，蜷縮鄉下時那打不破的藝術之壁在這段時間的長進中已經消散一空。

?白石作品

樊增祥對齊白石的認可，可以用兩個字來形容——「膜拜」。樊增祥不但對白石的繪畫如痴如醉，更希望自己能推一把這個鄉下來的繪畫奇人。因此，樊增祥打算用自己在朝廷的能量推一把老齊，他打算讓老齊進入到當時的「國家畫院」成為慈禧的御用畫師。以樊增祥當時的能量和受到朝廷恩寵的待遇來說，此事當為輕而易舉的，夏午詒更是力舉齊白石走這條飛黃騰達的路線，然而，齊白石卻賦詩一首曰：長安城外柳絲絲，雁塔曾經春社時。無意姓名題上塔，至今人不識阿芝。

?白石作品

這首文縐縐的詩寫得是如同嬌羞的小姑娘般含蓄，翻譯過來就是：讓我給慈禧老太婆打工？俺老齊頭不稀罕。儘管夏午詒、樊增祥和郭人漳做了老齊頭無數次的思想工作，但這頭鄉下來的犟驢硬是油鹽不進。這是不是說老齊頭沒有獵取名利的心思？實則不然，恰恰相反的是，老齊頭一生都毫不掩飾自己對名利的慾望，他在二十年後又自作詩一首，其中有句「海國都知老畫家」。若是沒有沒有慾望，哪需「海國都知」呢？所以老齊頭實際上對名利的追求是毫不掩飾的，不給慈禧打工，只不過是他在理想與現實之間維護自己內心自尊與平衡的倔強而已，當然，也可以看成是老齊頭的先見之明，因為不多久，慈禧和她的清廷就不復存在了。

?白石作品

儘管人到中年，以民間藝人這一卑微的出身，有機會獲得傳統文人爭破頭也難以爭取到的難得機會，白石以他敏感而傲嬌的自尊斷然拒絕了，但這並不代表白石是那種迂腐的清高自傲，他又曾有言「嬌宦庸儒何足傲」，因此白石又絕非是一個自命清高的酸腐文人，只能說白石是一個極有個性並且有點小性子的怪人。也正是這種古怪而可愛的個性，又使得齊白石能夠結交到諸如樊增祥、胡南湖、曹錕、王纘緒這樣的社會頂層精英人士，最終他才能得以從「無意姓名題上塔」到「海國都知老畫家」。有時候人生無非還是決定於自己的每一次取捨，倘若當時老齊頭答應去給慈禧老太婆打工，也許今天就成了「姓名沒法題上塔」。

（文：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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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說倘若沒有夏午詒，也就沒有後來的齊白石。夏午詒既是齊白石生命中的貴人，更是齊白石最為貼心的知己。夏午詒辭世八年後，齊白石仍然每每念及夏午詒仍然老淚盈眶，齊白石一生最後一次為他人造像，就是為夏午詒畫像，此後齊白石再也沒有為任何人畫過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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