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越南許家印」托起的越南足球，距亞洲之巔還有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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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黃詩旋
體育大生意記者
面對強大的日本，越南主帥朴恆緒顯得頗有「自知之明」：「我們的目標是晉級16強，顯然早已完成。球隊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得到大幅度增強，但我們會為這場比賽做好準備。」
在16強戰中，越南交手約旦，用眼花繚亂的「小快靈」將比賽拖入點球大戰，並以4-2的比分鎖定勝局，這是他們隊史首次在亞洲杯淘汰賽中獲勝，這樣的黑馬故事也讓他們登上了各大媒體的頭版頭條。但事實上，在更早之前，越南已經顯露出「星星之火」的架勢。2018年初的U23亞洲杯半決賽，越南通過點球戰勝卡達，歷史性打進決賽。中國國腳黃博文就在微博上驚呼：越南怎麼偷偷摸摸這麼厲害了……
黃博文在微博上的驚呼
這個「偷偷摸摸厲害」的故事，實際上沒有任何「神奇」和「秘訣」可言，歸根結底不過就是腳踏實地搞青訓，師夷長技學習先進技術，堅持適合自己的打法，並摸索出一條「越南特色」足球發展道路。在上述「十年磨一劍」的加持下，越南已經可以挑戰東南亞霸主泰國。但必須要指出的是，即使今夜能戰勝日本，越南想要真正「躍升」為足球強國，稱霸亞洲杯或者晉級世界盃，這樣的足球公式也還遠遠不夠。
「越南許家印」段元德，2001年創立嘉萊黃英俱樂部
這個故事要從有著越南足球「開眼看世界」的第一人之稱的段元德講起。他是嘉萊黃英集團董事會主席，這個集團從傢具製造起家，之後涉及領域包括房地產、礦產、木材、橡膠、水電以及足球等。截至2010年11月，嘉萊黃英集團的總市值達到22524.09億越南盾（6.59億人民幣）。2008年越南股票市場100富豪排行榜，段元德毫無懸念的成為該排行榜上的首富。事實上，2006年和2007年，段元德已經比榜單上第一名的財富還要多，但是直到2008年嘉萊黃英上市，他的財富才能跟其他人一起比較。
嘉萊黃英俱樂部主席段元德
段元德出生在一個由10個兄弟姐妹組成的家庭中，跟大多數越南人一樣，他從小家境貧寒，並在少年時期就需要從事農業工作等體力勞動。1982年高中畢業後，段元德前往胡志明市參加大學考試，但並未通過。他沒有氣餒，繼續兼顧工作的同時學習且備戰考試，到了第三次，他才考上農林大學，但一年後就輟學。他用條條道路通羅馬的精神鼓勵自己：「教育的道路並沒有對我微笑，所以選擇另一條道路，而每條河流都通向大海。」
段元德的生活作風一直比較簡樸，平時仍然是牛仔褲、夾克和跑鞋，出席正式場合才會換上西裝領帶。但他仍然有一些奢侈的小愛好，比如2008年5月，他豪擲700萬美金，購買了一架12個座位的私人飛機。他把它作為開會、好友聚餐喝酒，甚至生氣起來可以拍桌子踢椅子的地方。
段元德的私人飛機
他對足球一直情有獨鍾，2001年，他成立了嘉萊黃英足球俱樂部，並在初期每年撥出超過100億越南盾（當時約合人民幣400萬）來經營足球。他的野心不僅僅是創立一傢俱樂部，而是打造出一支成功的足球隊，因此2001年，他就到泰國去買東南亞頭號球星齊亞迪薩。彼時越南經濟困難，去外國買球員更被看做異想天開。但是段元德卻暗下決心，要想盡辦法將齊亞迪薩帶到嘉萊黃英俱樂部。
段元德與溫格握手
在看台上當球迷
與球員握手
他在泰國待了2個月，用120%的薪水、設備齊全的別墅、賓士汽車和其他配套設施吸引齊亞迪薩。泰國巨星問：「您哪兒來的錢付給我？」段元德立馬打電話回越南，匯給他一筆約兩年薪水的款項到他的賬戶，也成功把齊亞迪薩攬入自己的俱樂部中。之後，齊亞迪薩並沒有住進大別墅，而是選擇跟球隊吃住在一起，他也和段元德成為無話不談的好友。段元德之後回憶說：「這是我一生中最值得紀念的一件事，我給世人證明了我是一個敢想敢做的人。從此以後，我決心經營足球行業，換句話說，是足球造就了現在的我。」
嘉萊黃英足校：越南的克萊楓丹
2007年，段元德與阿森納俱樂部、JMG學院合作，以歐洲青訓模式為基準，創辦了嘉萊黃英-阿森納-JMG足球學校。阿森納在世界範圍內的影響力已經無須贅述，來自俱樂部的青訓教練團隊被派駐進越南，手把手、面對面指導小球員。阿森納俱樂部的頂級球星們也會造訪足校進行交流活動；而JMG則是法國前國腳讓·馬克·居尤的簡稱，這個他一手創辦的學院，所擁有的青訓項目遍及全世界十多個國家，同樣成為了嘉萊黃英足校的「指導單位」。
嘉萊黃英足校成立
在學校基礎設施建設上，段元德不吝血本，將嘉萊黃英打造為越南最好的足球學校。該校有10塊標準足球場（5個戶外、5個室內），每個球場都有專人進行科學維護。健身房、網球場桑拿房、游泳館更是一應俱全。與之相對的，則是相對簡樸的學生宿舍，除了床、空調、電視和浴缸之外，就只剩下走廊上的球星照片，成為小球員們努力奮鬥的方向和動力。
學院成立後，開始用法國克萊楓丹國家足球學院的「全國選拔，集中訓練」模式，以兩年一次的頻率在全越南挖掘球員。2007年，7000個候選球員排隊等候學院挑選，30人進入複試，最後18個人被擇優錄取。2009年，候選球員的數量達到9991個，而其中只有9個小球員留了下來。
嘉萊黃英的足球場
被挑選的孩子年齡在12至14歲之間，也就是說，如今在亞洲杯賽場以黑馬之姿活躍的越南國家隊，他們的平均年齡是23.26歲，也就是越南2007年開始重視青訓的最初一批「受益者」。如在「越約戰」中鏟射破門扳平比分的阮公鳳、中場大將梁春長，皆是出自這一足校的青訓體系。而更為「歐洲化」的一點是，球員進入嘉萊黃英接受7年培訓和教育全程免費。除了足球課程之外，文化課也在足校有著重要位置，包括英語和法語教育。
2017年，該學院與阿森納結束了超過10年的合作，但他們仍然與JMG保持著合作關係。目前仍有近100名小球員在這裡培訓和成長，他們分為三個年齡層次14歲、16歲和18歲，來自三期的學員招募。嘉萊黃英之後，更多類似的足球學校如雨後春筍般從越南大地上冒出來，比如PVF越南足球發展基金隊。該隊在基礎設施建設上仍然盡心儘力。4塊天然草球場、3塊人工草球場、3個康復理療池，甚至還有亞洲首創的PlayerTek模擬系統和全景監控訓練室。據悉，PVF越南足球發展基金隊已經為7個年齡組招募了160名年輕足球運動員，2018年5月，首批00後球員順利畢業。
越南東盟杯奪冠
同樣，越南足協也大力發展青訓。2012年開始，越南全國就建立了U21、U19、U17、U15、U13、U11的六級全國錦標賽，在這些賽事中征戰的越南小球員每年超過7萬人。
越南發展足球仍有困境，經濟水平成最大阻礙
眾所周知，越南國內資源相對匱乏，在現有條件下，他們舉國之力採用克萊楓丹的先進模式，打造出了一支強勁的越南國家隊，在亞洲足壇奏響了黑馬狂想曲。相較於此前我們介紹過的印度足球，這樣的做法顯然更為聰明和持久。因為同樣是舉國之力，印度卻把大錢花在梯隊球員集訓上，典型的治標不治本。
但遺憾的是，越南遠遠沒有到達躺在黃粱美夢中等待崛起的時候，他們同樣困難重重。
越南點球大戰擊敗約旦，進入亞洲杯八強
分析越南足球近幾年的軌跡，2013年U22錦標賽、2014年U16亞少賽、2014年U19亞青賽，他們的命運還分別是未進正賽、未進正賽和小組墊底。2016年迎來轉折，他們在U19亞青賽中闖入4強並晉級世青賽。2018年的U23錦標賽，則是歷史性殺入決賽獲得亞軍。而雅加達亞運會，他們在小組賽中力壓日本以小組頭名晉級，並一路高歌猛進打進四強。
雖然在亞洲賽場屢現神跡，但是包括如今征戰亞洲杯的越南國家隊，這四屆大賽的隊伍本質上都是同一批主力球員框架，而他們則是越南發展青訓的最初的成果。從另一個層面上講，他們目前的成功，還能用「黃金一代」四個字來解釋。越南足球想要長遠發展，需要在青訓事業上持續投入，並不斷為國家隊造血和輸送人才，像日本和韓國曾經做到的那樣。而這個會受到兩點的制約。
第一點是越南足協老生常談的腐敗問題，在「假賭黑」陰影的籠罩之下，越南足球的發展必然會受到一定的限制；第二點是越南國內整體經濟水平較低，而體育賽事成績與經濟水平一定程度正相關。在著名的體育經濟學家、足球記者西蒙·庫珀和卡斯商學院的院長及經濟學教授史蒂芬·西曼斯基共同撰寫的《足球經濟學》中，他們通過對歷史數據、經濟發展、體育水平等要素研究，得出成為足球甚至體育強國的規律：一個國家想要在體育賽場上成為真正的強國，人均GDP需要達到1.5萬美元。
范志毅在中國1-5泰國後的吐槽
按照西蒙·庫珀和史蒂芬·西曼斯基的觀點，國家體育發展水平的排名與各國人均GDP排名驚人相似，社會財富（包括人口素質、受教育程度、社會民主程度、國民幸福程度等）在推動體育進步、競技場獲勝至關重要。2016年的數據，越南的人均GDP還僅為2186美元，與足球強國的要求差距還比較大。著名足球媒體《Goal》就斷言：「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越南在15年內獲得亞洲杯還是奢望，而打進世界盃決賽圈仍然只能算作是野心。」值得一提的是，中國去年的人均GDP近萬美元，也沒有達到那根基準線。
在路上狂歡的越南球迷
另外，越南民眾對於足球的狂熱也是「能載舟亦能覆舟」。球隊勝利後，那萬人空巷的慶祝場面令人印象深刻。舉一個特別簡單的例子，在亞洲杯小組賽最佳進球評選投票中，越南中場阮光海（465629票）力壓武磊（305806票），榮獲頭名。戰勝人口基數如此龐大的中國，越南民眾對於足球的熱情可見一斑。近幾年的成績把越南民眾「胃口撐大」，但是畢竟他們也在發展初期，假如後幾年球隊成績經歷波折，狂熱球迷也會對球隊施加很大壓力，這無疑無益於足球整體發展。
投票數據，阮光海力壓武磊
由此可見，越南足球的突飛猛進也不至於到讓人「風聲鶴唳」的程度。但是，這種在自身條件如此「受限」的大環境下，他們對先進模式的追求和「十年磨劍」的堅持同樣值得尊敬。即使成不了足球強國，但范志毅5年前那句 「泰國隊輸完輸越南，再輸緬甸」，則仍然有成為神預言的幾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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