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門酒肉香

2019是己亥年，無閏月，今年的靈魂是豬。

豬門知音很多，最早的那位是蘇東坡。宋朝對吃豬肉這件事有點忌諱，還借了孫思邈的話認為豬肉吃了會生病，但是蘇東坡就是情有獨鍾，孜孜不倦。明朝之後豬肉開始流行，有了永樂皇帝的加持後，身家也漸漸超過了羊肉，連李時珍都專門寫了一句「豬，天下畜之」。

東坡之後，接過這份感情的是乾隆，他也是豬肉狂熱份子，71歲高齡除夕夜的時候還要吃豬肉全套，甚至還將白水煮豬肉當成無上的嘉獎賜給嬪妃子嗣。哪怕後來吹毛求疵喜歡吃鴨子的慈禧，心裡也惦記著豬，她的愛好就是吃炸豬皮。

西南聯大那會兒，金岳霖和沈從文逛火腿店，一邊拿火腿針戳一邊說太香，最後沈從文只能買下他戳過的所有火腿。金岳霖為此感嘆說，豬身上都是寶。

在對豬熱愛這件事上，中國人趕英超美，不僅愛吃還會養。

1、

80年代同時有兩家企業開始和豬打起了交道，一個是廣東溫氏，另一個則是四川新希望。前者2018年中國企業500強榜單上它是食品類第二名，和萬洲國際同樣揚名四海，而後者這麼多年一直是央視黃金時段的廣告常客，掌門人劉永好在2018福布斯富豪榜上顯示的身家是258.8億元。

放眼世界，這兩家企業都是養豬界的楷模。論實力、論資歷，養豬不拜他們的碼頭，只能另闢蹊徑。而這個「半路出家」的，就是身家排在劉永好前面 「被互聯網耽誤的養殖大王」——丁磊。

《鏘鏘三人行》還沒有停播的時候，有次吳曉波上節目跟竇文濤談起這些互聯網掌門人，說「他們沒有一個快樂的」。竇文濤追問了句「一個也沒有？」，吳曉波這才想了想，說了丁磊的名字。

接近丁磊的人說，吃才是他的正事，互聯網那是副業。對美食特別熱愛的人，很難不快樂。這一點上，李彥宏應該跟丁磊多學習。這幾年陸奇、吳恩達、張潼、余凱、顧嘉唯、樓天城等人相繼從百度離開，外界戲稱百度成了中國版「PayPal黑幫」又或是AI屆的「黃埔軍校」，李彥宏本人也承認自己一度十分焦慮。可是從Robin2018年帶領百度在AI上重振雄風來看，和丁磊的小飯桌算是沒有白吃。

2014年末，烏鎮飯局橫空出世。能提出組這樣飯局的，肯定是丁磊。他把差不多同年創業的張朝陽、李彥宏等人叫在一起，說開會這事挺辛苦，我們吃頓好的。加在一起身家過萬億的一幫人湊了兩張八仙桌，推杯換盞吃了個痛快。

第二年丁磊組的飯局依舊，除了李彥宏、張朝陽這種固定班子，還多了馬化騰、楊元慶、曹國偉、雷軍等人。這一年的飯局稍微有點變化，大部分人醉翁之意不在酒，都是過來走一趟公關名利場。丁磊也是有小心思的，他除了「吃頓好的」，還想來推銷豬肉。

豬肉推銷了，人情也到位了，其他人開始跑局後，只剩下老哥們朝陽、彥宏等人，還有一個是周鴻禕。丁磊問老周，你怎麼不竄局？老周撇了一嘴回答他：我是真想吃你那個肉。

能讓周鴻禕不站隊的這個肉，是網易的味央豬肉。

2009年丁磊宣布網易要開始科學養豬，並在安吉投了一個1200畝的養殖基地要摸索「第三代養豬模式」，還要做養豬公開課。此言一出，劉永好率先給小兄弟鼓了個掌，互聯網這麼洋氣的人都來養豬界了，劉前輩覺得小夥子眼光不錯，大有可為。

還有一個人也給丁磊點了個贊，他就是劉強東。2009年京東一季度單月平均銷售額突破了2億，在多份運營報告中，他看到了食品板塊的上升趨勢。他在微博上給老丁搖旗吶喊，說希望家裡以後都吃「丁磊豬」，要是能賣生鮮，京東肯定賣丁磊的味央豬肉。果然，後來京東上線了網易味央京東自營店。

2017年丁磊又帶著他的味央豬肉在烏鎮組局。在丁磊看來，在不在我的局留到最後是一回事，能不能成為味央的粉絲是另一回事，就好像網易遊戲可以隨便做，嚴選就必須要親自寫專欄做推薦。去之前，他找到了《舌尖上的中國》的美食顧問陳立教授，說老陳咱倆今年弄道硬菜，得叫他們去別的局都惦記的那種。

「吃過大世面」的陳教授一聽，戰鬥力就被激發了，說一般的菜這些大佬估計看不上，咱們這個必須出其不意，還要烘托出豬肉的硬實力。

他倆一合計，開發了一個新菜叫「石烤饃夾封肉」，這道重現了陝西北白鹿原「紅拂夜奔」里的食物，讓科技慢養300天的黑豬肉在大佬圈裡一鳴驚人，比前一年網易的黑豬拍賣還要出風頭。那天，僅在丁磊局上停留了10分鐘的劉強東也吃了這道菜，不知道這一口下去是不是讓他萌生了養豬的念頭。而從未參加過烏鎮飯局的「風清揚」馬雲，破天荒地在2018年出現了，加入的正是丁磊的小飯桌。

2、

2008年丁磊去了一次老饕必須打卡的城市，重慶。去重慶不可能不吃火鍋，除了底料需要見功夫之外，用《人間風味》的話說，饕餮最重要的就是食材。愛吃的人必然對食材最挑剔，當時丁磊就覺得這家店的豬血不好，達不到一頭好豬該有的豬血品質。他跟朋友說，咱們換一家吧，吃這件事不能馬虎。換一家吃沒問題，但這個就成了丁磊那一年最「開動腦筋」的事。

2009年網易最賺錢的是遊戲，它的對手是後來上市的盛大。但是按照丁磊的判斷，盛大和網易主攻的方向不一樣，用戶分水嶺還是非常明顯的。網易要解決的，是內部路徑的問題。他想到了兩件事，一是要做電商，二就是為了那一口吃的，養豬！

用互聯網養豬的這一年，AI還是大洋彼岸的課題。中國正在轉投移動互聯網的懷抱，電商界的巨頭爭霸雛形初初顯山露水。京東剛剛完成新一輪融資，阿里巴巴誤打誤撞開創了雙11，和丁磊一樣愛吃的王興忍痛關閉了「飯否」，而愛吃燒鵝的廣東人馬化騰還沒有開始養鵝。

為什麼養豬？這個問題丁磊、馬雲和劉強東可能都想搶答，但是要讓一讓。

排在他們前面的，除了「根正苗紅」的養豬產業世家溫氏、萬洲新希望之外，第二梯隊還有在2004年收購了雨潤集團、2006年又把雙匯下游加工廠收入囊中，並在2008年一口氣搭建了十多家養豬場的高盛。沒錯，就是那個和摩根士丹利並列四大投行之一的高盛。

而第三梯隊有實業出身的復星集團、武鋼、萬達集團、碧桂園、聯想集團、北京中實集團、廣東德美化工、廣美林基業集團等，這些各自領域響噹噹的企業，不約而同地對養豬情有獨鍾。

畢竟「民以食為天」，這句商業手冊上醍醐灌頂的名言，代表的是中國14億人口每年消耗掉全世界一半的豬肉。吃掉的6億頭豬，可能是健身房的天敵，但絕對是其他肉類禽類產值所不能相比的，自然也是資本最愛的戰場。

養豬的拐點出現在2011年。那一年央視3·15曝光了河南雙匯公司使用瘦肉精而養成「健美豬」的事，這讓人均年豬肉消費量在59公斤左右的中國人產生了巨大的恐慌。吃到安全的豬肉、好的豬肉在那個時候不知不覺中改變了市場消費觀。

五年後，網易在黑五這天做了一次拍賣會，首隻味央黑豬以近11萬元價格成交，第二頭則以16萬元成交，一劍封喉拿下了豬肉愛馬仕的稱號。丁磊一拍大腿跟旁邊的人說，幸好沒有養雞養鴨種水果，這些產值也就幾個億，根本沒法跟養豬比。

這個時候距離網易宣布養豬已經過去了7年，距離烏鎮飯局「測評團」試吃也過去了2年，慢條斯理的丁磊在養豬的資本梯隊中，另闢了一條互聯網之路。

地質勘測、土壤評估、生物安全測定這些需要頂尖專家來評估，養殖區能打出100米以下的深層岩層水、養豬區域環境優良這些都是基礎條件，豬棚是安縵級別的，擁有智能通風系統、天然紫外線、食用定製液態豬糧 季節性食材、能聽音樂、有獨享的豬馬桶等，這才叫「互聯網高品質養豬」。

而這樣養成的豬，在網易「內測試吃」中，出現了一肉難求的盛景， 2016年隨著網易嚴選上線後，它一直都是最受歡迎的產品之一。2017年全民養豬眾籌成功募集金額 1919 萬元，成為中國農業眾籌總額第一項目。那一年網易養豬這件事，還拿到了 1.6 億元人A 輪融資。

馬雲坐不住了。

3、

雖然前幾年沒參加烏鎮飯局，但丁磊這個銷售套路馬老師門兒清。新農業這件事阿里還沒有加入戰隊，馬老師思來想去，深深覺得不妥。他端了杯茶推開了閔萬里的辦公室門，直入主題對山景博士說，《我是歌手》預測結束後，咱們這個ET大腦也算一戰成名了，接下來你有什麼想法？

山景剛拿出他的ET系列規劃方案，馬老師一把按住他的肩頭說，兄弟咱們養豬吧。閔萬里接著發出靈魂三問，是像丁磊那樣嗎？咱們要搞農牧了嗎？在杭州養嗎？

馬老師笑眯眯地對這位首席科學家說，咱們用AI養豬。丁磊蓋豬場，我們告訴養豬人「怎麼蓋」。

事不宜遲，說干就干。2018年2月，等不到過年，阿里就正式對外宣布和四川特驅集團、德康集團合作，要通過 ET 大腦來人工智慧養豬。阿里說，這個事情我們很有信心，投資億元只是一個開始。

而阿里選擇合作的這個特驅集團，其實是華西希望集團的二級集團，而華西希望又是希望集團的四大二級集團之一，上文提到的養豬界老前輩劉永好所率領的新希望集團就是隸屬在這個大集團之下的。關係雖然有點繞，但有一點很明確，農牧產業的價值空間非常大，互聯網大佬們的心思一天都沒有停過。

比起丁磊找地蓋棚慢養花7年才能賣豬肉，馬老師忍不了這種「癢」。

一般來說養豬有兩個指標，PSY和MSY，分別代表著母豬產量以及存活產量。目前我國每年生豬量大概是7億頭，但是養豬成本比美國貴一倍，就算每年的消費量驚人，但是成本降不下去，對農牧業來說，只有倆字，白搭。

馬老師想，我阿里ET 農業大腦系統不正好能解決這個問題嗎？視頻圖像分析、人臉識別、物流演算法這些AI技術，太適合健康量產豬了。再配一個「懷孕診斷演算法」，可以通過母豬的睡姿、站姿、進食等數據，AI分析是否配種成功，如果沒成功立刻人工授精提高產量。

除此之外，ET 農業大腦還讓語音識別和紅外線測溫技術都加入到養豬的技術隊伍中，核心就是把每一頭豬當成小公主，健康運動兩手抓。去年上海雲棲大會上，阿里介紹這件事時得意了很久。

有句話是這麼說的，掌握群眾消費風向標的電商，才是我國最好的經濟觀察家。09年丁磊要養豬的時候，強東想的是在京東給丁磊留個三分田，到了烏鎮小飯桌興起後，強東一口豬肉饃吃下去，終於懂了這箇中滋味。阿里的養豬是否刺激了他不得而知，事實是在嚴選帶著考拉悄咪咪地開始分掉阿里、京東一杯電商羹，在京東買高端豬肉的人明顯變少後，強東大悟：是時候自己弄點肉了。

阿里和京東在電商上的較勁由來已久，AI養豬這事也不能讓一方專美於前。去年11月，京東請來了著名的養豬大師李德發院士，正式宣布要AI養豬了。

宣布這件事前，京東內部開會說咱們和阿里今年一頭一尾宣布要養豬，我們壓陣不能輸啊，弄點厲害的。我們有神農大腦(AI)、神農物聯網系統 (IoT)和神農系統(SaaS)，我們還配了巡檢機器人、飼餵機器人3D農業攝像頭，這個夠厲害了吧？公關部臉一苦，說這些技術都特別到位，就是宣傳語還差一點。結果角落裡有個人慢悠悠地說，我們還有「豬臉識別」啊。

後來京東一宣布「豬臉識別」後，據說馬雲在辦公室問助理，我們的豬居然還沒刷臉？

這個「豬臉識別」可以說在AI養豬的路上又跨了一步，除了對豬自身的精細呵護外，對它的食材也進行了精準配置。這樣核算下來養殖成本又能降低30%-50%，根據京東的說法，如果養豬都用了他們的系統，每年降低的成本是500億元。

風口的豬，原來都是AI養起來的。

那些在烏鎮吃過丁磊飯局的大佬們，一個個摩肩接踵地進入了農牧圈，除了養豬之外，劉強東搞起了「跑步雞」，馬化騰開始AI養黃瓜，執念豬肉的丁磊把去年才上市的老哥們王興拉過來說，作為一個吃貨你的飯否沒了這像話嗎？咱們一起養個「河田飛雞」我看靠譜，明年的烏鎮小飯桌我帶豬肉你帶雞。

在豬肉這件事上一時間無法拿下丁磊小飯桌的馬雲，幸好還跟蒙牛合作了養牛，而去年蔫兒了不少的程維其實暗自也在養豬種菜。

如果說互聯網的下半場在AI，那麼農牧就是AI最先抵達的良田。

還有10多月，烏鎮飯局又要開張了，今年比的可能不是誰攢了什麼局，而是誰能帶更多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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