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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歌月刊》頭條詩人|谷禾:卑微的愛,也是時間銘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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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歌月刊》頭條詩人|谷禾:卑微的愛,也是時間銘記的

《詩歌月刊》1月頭條詩人

本名周連國,1967年端午節出生於河南農村。20世紀90年代初開始寫詩並發表,著有詩集《飄雪的陽光》《大海不這麼想》《鮮花寧靜》《坐一輛拖拉機去耶路撒冷》和小說集《愛到盡頭》等多種。現供職於某大型期刊。

《詩歌月刊》頭條詩人|谷禾:卑微的愛,也是時間銘記的

主編薦語丨李雲

新時代需要真詩,需要能客觀和詩意地反映時代特徵的真詩。

新時代人民需要好詩,需要有個性、有品質、有美感、有思想的好詩。

本刊辦刊風格兼蓄並包,歡迎在詩歌形式上的任何積極實驗和探索,也歡迎在詩歌主題上任何嚴肅的個人化情感表達。與此同時,我們更加倡導詩歌要切實關注時代,關注底層,關注社會進程中的個體命運,希望詩歌能夠在個人情趣與時代觀照、詩學追求與社會責任之間,取得一種恰當的平衡,並張揚其時代性和人民性。

谷禾和許敏是兩位成熟的詩人,他們在詩歌創作道路上披荊斬棘,不斷修鍊自己和武裝自己,逐漸形成自己的詩歌風格。對此我不想贅述。我們在新年伊始推出他們的作品,也預示了本刊今年編輯的一個基調,即:歡迎回到當下、回到生活現場、回到煙火人間中去的詩。

我十分欣賞詩人谷禾說的:詩歌創作不能「沉溺」於「自我」的小悲哀和小感動、小情緒,沉溺於語言內部鍊金術的小伎倆。這是他在清醒地「摒棄那些先鋒的噱頭和不知所云的時髦」。我讚賞他的藝術自覺和自省。李犁在評論許敏作品時倡導,「不劍走偏鋒,不跟風起鬨,而是繼承傳統的經典的寫作模式,並向難度挑戰」,認為寫「真事物真感情,詩歌就有了生機、格調、氣象、韻味」,對此我也深表贊同。

寫真詩需要真心真情真誠;寫好詩需要守正創新,需要嚴謹思考,需要潛心創造;不寫假詩,不寫非詩,這是寫作的底線,也是本刊編輯發稿的基本原則。

《詩歌月刊》頭條詩人|谷禾:卑微的愛,也是時間銘記的

卑微的愛,也是時間銘記的

◎谷 禾


這些油菜花

這些油菜花開得像一場金色的飄雪

在雲之南,峰巒疊嶂,春風浩蕩

油菜花開滿了每一個角落,縈繞著

飛舞的蜜蜂,更多叫不出名字的飛虻

它們的流連忘返是否昭示著我的未來?

油菜花懶得去想這些。更懶得搭理

繽紛的看花人,頻頻按動快門的人

它暴動似的開——一朵一朵的,

一枝一枝的,一片一片的

從平野到山坡,涌動的金黃

把情慾的花粉,揮灑入少女的眼睛裡

甚至神鬼莫測地挽留住了老婦人的腳步

讓羞赧又一次升上她皺紋交錯的臉孔

哦,一切全因了無邊的油菜花海

讓她憶起蒼茫一生的某個瞬間

甜蜜和芬芳,復活了她枯萎的愛情

這些油菜花——我在少年時光

緊追著迷路的蜜蜂走進一所破落的房子

猛抬頭望見鄰家少女乳尖的暈紅

這些油菜花——我在少年時光

緊追著迷路的飛虻走近一座劈開的墳墓

忽然遇見祖先散落的骨頭

這些油菜花——我在少年時光

緊追著它綿綿的香氣走進短暫的青春期

沉迷於它深藏的花蕊和蜜

如今我又一次相遇它,在中年的初春

也有洶湧的暈眩浸漫了頭顱內的蒼穹

這油菜花在春風裡開得多麼狂野而恣肆

從我身邊越過的人,方死方生的人

被風吹薄的天空,白色和灰色的雲朵

而我只有一枝開不敗的油菜花

像芬芳嬰童在大地的掌心迎風生長

《詩歌月刊》頭條詩人|谷禾:卑微的愛,也是時間銘記的

ForestEdvard Munch

我熱愛世界所有的慢:水杉和松柏

看不見野草生長。庭院里的石頭

怎樣生出了茂密青苔?垂下綠蔭

的葉子,你描述不出它分秒的變化

從樹下走過的人:年幼的,衰老的

被愛擊中和放棄的,他們不同的面孔

都刻入了年輪的密紋。也不曾有人

在一棵古松下重逢,它的枝柯入雲

根須在石頭深處飲水。在雲泥之間

虯曲的樹榦作為見證者,也是化石和信使

更高處的白鷺,一動不動如雲的虛擬

菩提樹下修行的僧侶,把每一片葉子

都當了廟宇,在坐化之前,他的肉身

受盡了慢的侵蝕。桑田毗鄰滄海

誰是今生,誰是前世?

晝與夜交替,世界並無一瞬間的靜止

卑微的愛,也是時間銘記的,偉大的慢


午 後 記

有風吹過,陽光正好——

在午後,花園空寂,透明的

玻璃隔斷了寒涼,屋子裡

卻不見春天滋生,一生的雪

落與不落,都是漫長的煎熬

小區里住滿了變老的人

你把目光從書頁間移開

看見夢中的白輪船,從天邊開來

——它來自遙遠的世紀

轉過正午的明亮光線,抓牢你

生出的古老敵意帶著久違的陌生感

更多日子裡,你在風中

越走越深,猛一抬頭

看見交織的白樺林里響箭飛起

追逐著,一隻斑斕猛虎

(它為什麼出現在這兒)

這樣的嚴重時刻,護佑的神靈

能否突然現身,并力挽狂瀾?

你生命的銀杏樹已脫光了葉子

在運河邊等待命定的雪

帶來凡·高的星光夜,轉過臉來

卻遭逢了轟隆隆的六環路——

不見拉拉,日瓦戈,出走的老托爾斯泰

鋼鐵的長龍閃著寒光撞過來

……推開書本吧,你聽見

鐘的秘密心臟,為亡靈的彈奏

帶來愉悅的碎片,當瀕死的愛因斯坦,

把量子糾纏歸於神恩

一個詞的光擦亮了詩歌

如生與死,看護著人間草木。

《詩歌月刊》頭條詩人|谷禾:卑微的愛,也是時間銘記的

Orchard in Blossom with Two Figures SpringVincent van Gogh

初 春 書

出「九」第一天,四周響起

刺耳的電鋸聲。它的鋼牙撕開木頭

如貪婪的獅子,而混雜其中的電鑽

戰慄著,把迎面的石頭化為齏粉

隔壁男孩的琴聲,由悠揚而生澀

曬太陽的老婦,一點點返回少女顏色

冬寒趔趄一步,就有人迫不及待地裸泳

被驚動的鴨子,濺起朵朵亮白的水花

正午時分,大地升溫,泥土解凍了

春風領萬物走在路上,但暫時還沒吐蕊

陽光新鮮得像才從雪裡撈出來——

它照亮了老乞丐黑暗的胃潰瘍

也照亮了孩子們露珠一樣的小臉兒

居民區的小草坪,不見一個人來去

乍看過去,更像無垠的草原

風吹草低,變幻出點點殘雪和羔羊


塘河觀鷺

在機駁船突突突的行進中,數不清的

白鷺,蹬開搖晃的枝頭朝我飛來

翅膀斜掠過水麵時,似乎發現了什麼

眨眼間又彈起,飛去,越飛越遠,一點點

消逝在落霞的金色光線里——我聽見

自己怦怦的心跳,懷疑它們忽然生出了

莫名的不信任,或白色潛水艇的傷心

這時候,溫瑞塘河流淌在燈火深處

船頭犁開波浪,美人蕉招搖艷紅的頭髮

風行水上,人們折腰,埋頭各自的日子

教堂關門,和尚誦課,晚鐘飄過天空

白鷺群集而起,被暮光劫持

又不融於彌散開來的黑暗

哦,也許不是白鷺飛來,眾鳥翔集

塘河隨風起舞,我所遇儘是美的幻影

《詩歌月刊》頭條詩人|谷禾:卑微的愛,也是時間銘記的

Camellia and Bush WarblerHiroshige

去寶岩寺看千年茶花

大羅山一百四十七座廟宇,入雲

的寶岩寺,也有山嶽的顏色和高度

從山腳仰望,閃爍的鮮紅球果

抵消了我心生的膽怯。它多汁的

甘甜里,小舌兒翻飛,攪動

一點點抓牢枝蔓的味覺。身體里的

另一個我在說:「不,我更想坐下來

成為緩慢的香樟,作為時間見證者

接受黑夜和白晝的再教育。」寶岩寺不為

所動,它端坐在雲上,守護一方水土

引領大雄寶殿的羅漢,接受草木的供奉

女貞花凋零,亂石堆疊,千年古茶

紮根在岩縫裡:樹榦已毀,枝頭還綠葉扶疏

掩藏的秘密花蕾,閃爍著羞怯的鮮紅

一縷斜射的陽光,維持著群山的舊秩序

暮色從高處望下來——接踵的人潮

席捲而至,又倏然消失在崎嶇山道上


小 聚 會

這不完整的,草原和大海

不確定的透明,隱秘的桂花香氣

一隻手和另一隻手,相遇

低語。輕輕摩挲的青澀時光——

你所記起的刺青時代(力比多在燃燒)

雨中的奔跑。你暗戀的女生

多年前已嫁為人婦,走失或離去

仔細想來,你似乎並沒有喜歡過她

……哦,記憶亂成了一團麻

你所擁有的全部,像一座盜空的倉庫

那時你們坐在村頭高高的谷堆上面

看新月灑下清輝……你不止一次

借月光反身,留在雪地上的足跡

隨飄雪一起消失在歲月盡頭

《詩歌月刊》頭條詩人|谷禾:卑微的愛,也是時間銘記的


古 城 紀

沱江平靜,流水映出遊人的倒影

岸邊吊腳樓,飄搖著花花綠綠的衣服

女子們結伴而行,時而現身街頭

時而消失在巷子深處。打從文先生故居出來

我又獨自去拜謁他的埋骨之所

沿途的青石小徑上晃動著三兩人形

夕陽把他們的背影塗成金黃,又一點點拉長了

在風中,我聽見一個女子低語:

「破落的小城適於懷舊,而不見證愛情……」

——棗紅披肩從她身上緩緩滑落

她聲音嘶啞,彷彿身體里的枯草在隨風搖動

隱入小巷後,轉暗的古城也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畫:寂靜

被述說的事物在變紅,寂靜從正午的

蜂箱溢出,油菜花海洶湧,放蜂人消失了影子

殘垣與斷壁,生鏽的嬰孩

依著門框……等待漫長,光斑和葉子

在泥濘上移動。而灶台模糊

舊碗裂紋與水壺的凹痕

構成一種微妙平衡,我心肺喘息如大海起伏

我們論起的灼夜,遠去的童年

也許你早忘了它,我相信它等你在另一世界

被記憶的碎片拼接,守護

一幅畫也在喚醒它:點和面。線條,顏料。無垠的空白。

畫下它們的人已死去多年

白雲上的白。藍與暈黃。翻卷的靛青色遠天

傾斜、柔軟的木杵

寂靜中升起的。更多言辭在從畫布上醒來


鼓掌的時刻

我抬起的手,懸停空氣中

還保持著事物

完整的距離。會場已被潮水淹沒

它仍然不合時宜地

保留著與生俱來的懷疑姿勢。

更多時候,它在伸縮之間糾結,備受空氣

的責難和蔑視

舞台上的表演者,不得不停頓下來

驚異地打量著它……一個非法分子,確乎

對他的演技造成了傷害

而燈光燃燒,我望著我的手——

這握住過農具,筆,食物,書本的手

五指收攏,收穫過泥土和種子的至愛

面對冰冷的手銬時,

它還精準地傳遞出了,我的馴服和恐懼

——鼓掌的時刻到了,它懸停

在半空中。一個孤獨的特寫:我的手。


長 夜 里

透過涼薄窗帘縫隙,夜空漏下

的星光碎片,混淆了月色燈影,樹枝的旌搖

從繁茂葉子里浮現出來,彷彿被萬籟

蟲鳴揪緊了,顯形在蕩漾的風中

記憶里的無數個夜晚,我們一同走過北運河堤

層層枯葉,卻從未走過同一面孔

不同季節的河水,呈現變幻的流速,顏色

在早晨和黃昏,它還忽然掀開過不可測的河床

這會兒已近拂曉,窗外隱約傳來

載重汽車的嘶吼。我從劇烈的咳嗽里坐起

斜躺在黑暗裡喘息,看到這些,直到你翻個身兒

又睡去,才漸漸平復下來,從結束的地方再次開始


柿子與石榴

樓前小院里的柿子一如既往。在秋光中

既豐碩,飽滿,又是生長的,青澀的表皮

積下更多白霜。入秋後的

每一天早晨,我推開門,看見它們

密集枝葉間的身影,也看見另一側

纖細枝頭上零星的幾顆石榴——

我總是捨不得摘下它們,送人,或吃掉

即便年年被鄰人趁著夜色掩護,辛苦地偷去

我只享受多看一眼的幸福已足夠了

這時候,我妻子正彎腰在院子里細心侍弄著

她鍾愛的花兒——她年輕時就樂在其中

從沒想過獨自擁有它,以及她生下的兒子和女兒


芙 蓉 路

1

昨夜我寫到芙蓉路,它離我住的

房子不過百米,卻隔了高高鐵制圍欄

我搬來時,它還是一條砂石路

晴天騰起塵土,雨天泥漿飛濺

突然襲向路人,記憶里屢次有人命喪當場

事故標誌撤除後,又如春風過境

更早時候,它還是穿過原野的草徑呢

再向過去追溯,只能憑蹩腳的想像

如同鏡子深處的事物,多清晰也是幻境

總不比如今,四時都可以呈現

在一片葉子上——這葉子由懸鈴木

換成了銀杏,更小的國槐

管理者有迥異的癖好,或突然起了邪興

如果人力可為,他們也會變更行道樹

塗抹天空的藍色。皓月與星河

都不過是死靈魂在閃爍罷了,不帶來報應

也不像掛鐘,可以隨時讓時間停下來

我選擇不同季節走過它,在早晨

在傍晚,在深夜,從沒相遇過同一個人

也不見雷同的葉子飄落下來,世界真是奇妙

它游過運潮鹼河橋面,倒影忽然彎曲下來

只消一截樹枝,就能把它攪成蕩漾的碎片

而我潛藏的破壞欲並不構成犯罪的鐵證

多少個深夜,我站在橋上,想像自己

也可以是蒙克畫布上站在橋上吶喊的骷髏

他的吶喊傳向地底,讓整條芙蓉路戰慄不已

卻又不被任何人聽見。當我踩著落葉回家

躬身,駝背,彷彿背負了天空所有的重量。

2

搬來這裡十五年,我經歷過

它的三次大修。這沒什麼大驚小怪的

——如同你不奢望一個人永遠健康

何況一條路?它順從了開膛破肚

的劫數。舊管道拆除,換上新管道

你也渾然不知(又非身體的器官),

你不會產生排異反應。但萬物有靈

誰來確證它不會呢?只是我們都無法

聽到它的疼痛罷了。我漸漸理解了

為什麼每次路面做業都選在深夜進行

破損的路面被刮骨,巨大的攤鋪機

把熱氣蒸騰的砼漿倒上去,攤平,碾軋

一條簇新的馬路又展現在居民們眼前。

大修提高了通行效率,卻不足以改變

它的命運走向

我也目睹泥石流突發

我把它理解成石頭在藉助自然的力量

實現集體遷徙(地震和火山噴發,

則是它們從內部的叛亂)一些石頭

藉此離開故地,另一些則留下來

成為遺址和見證,領受更漫長的漆黑。

芙蓉路不過是一條普通的馬路

賦予它形而上的意義,顯然是可笑的

它一直躺在那兒,順從著車輪的蹂躪

如同它早已順從了命運(如待宰的羔羊)

你說會有那麼一天,它如果忽然站起來

率領其他道路集體嘩變,傲立於天地之間呢

——這想法實在荒唐,也太恐怖了

它終將讓我們無路可走,無路遁逃。

3

我的鄰居老王(我在詩里

多次寫到他)是一老編劇,他夢想

在終老之前成為偉大的編劇,「有機會

成為阿巴斯或基洛夫斯基,也是

不錯的選擇,」他一遍遍絮叨

「《櫻桃的滋味》《十誡》都他媽太棒了。」

現實卻是另一個樣子,他的房子

與芙蓉路只隔了柵欄,道路的轟鳴

讓他焦頭爛額。「真是受夠了,」他敲著

電腦里打開的文檔,「垃圾。一文不值,

我要在柵欄上開一道門,弄個咖啡館。」

他漲紅了臉,望向房頂——亮在那兒的吊燈

不時地倒映出門外穿梭的車輛和人形

房頂上當然不是道路。他看得清

他還沒有爛醉如泥。而芙蓉路不搭理他

繼續任憑更多車輛和行人蜂擁踏過。

幾天後,老王咖啡館開業了,他的臉上

綻開花兒樣的笑容:「這兒靠路,便捷。

客流量不錯。你不來一杯嘗嘗?」

也許是交換了身份,他沒再報怨

做編劇的困窘和清苦——你也可以說

是一扇門開啟後,他和從前的他已判若兩人

我這樣想,芙蓉路並沒有因老王而改變

改變的是老王,以及與它有關的人們

如同一個瘋子突然闖到馬路中心

受驚嚇的首先該是車輛,因為它身不由己

然後是駕車者、行人、乘客、交警……

芙蓉路從不開口:它的隱忍還沒達極限。

《詩歌月刊》頭條詩人|谷禾:卑微的愛,也是時間銘記的

Norway, Sandviken Village in the SnowClaude Monet

兩 篇 雪

1

一次次預報說降雪,雪還是繞個彎兒

去了另外的地方,你來想吧——偌大

的疆土被雪覆蓋了,白皚皚的童話

馬車、城堡、寺院,群山如教堂

冰瀑翔集,老虎跪地咆哮,枯枝喧響

明晃晃的烏鴉刮過來,白茫茫的雪在反光

獨留這無雪之城,如一個龜裂的黑洞

眾生如塵,日夜不息,在寒流里尋找

雪的流年碎影,猶如脫皮的嘴唇

呢喃著,找尋豐茂水源。而雪去了哪裡?

猶記童年時,雪落在廣袤的黃河之野

從入冬到初春,你一早踏雪出門

沿河岸去遠,回來時已白髮蒼蒼

一場雪不停,你聊發少年狂,雪地里撒野

堆雪人,用一個冬天廝守她,像守著

內心枯寂的葉子。而雪如前世,落入你昏花

的眼底,從樹下走過的人,嗅見暗香

有了不一樣的今生,他踏雪尋梅去

隨這雪消失了蹤影。這雪還給你不羈的自由

讓你獨自在雪中,飲盡杯底山河——

今年的雪不來,你等待它如無人

的劇場在等待戈多——像看不見的命運

一直在搬運著不一樣的生死,

沒有聲息,不見蹤跡,也不停歇下來

——古來即如此,從不曾改變。

2

在你的望眼欲穿里

雪依舊在路上,它翻山越嶺

穿過不同季節,一次次地

經歷死亡,再生,涅槃

這光的嬰兒,寒冷的幼子

遲來,但不會一直缺席

如同真理,正義的審判。你的祈盼

也不會讓它生出焦慮症

它吭哧的腳步一直響在雲天外

想起年少時,雪埋了冬天

田野,溝渠,屋頂,道路,枝頭

灰麻雀的屍體,雪茫茫的反光

屋檐下的冰掛,潰爛的

手腳,摞起的疤痕,黑暗中

縮小的骨頭。你在白天

堆起的雪人,被黑夜和風取消

你夢見甜蜜的火,把賣火柴

的小女孩兒,一層層包裹起來

舉起在雪的光芒里。而今

雪成了勝景,從你的生命里

被乾裂的嘴唇一次次地舔舐著

落遍大半個國度,也落在

黃皮膚的朋友圈裡,帶來喜悅之海

而真實的雪在哪裡?

在虛無的天空,更高的緯度嗎?

我尋訪過積雪的墓園,十字架的閃光

被憑弔的靈魂,彷彿都和雪

有關。困厄,抗爭,死亡,安息

雪的語言,含混,泥濘,晦暗

它一直在路上,遲來,但從不缺席

——如同真理,正義的審判

往期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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