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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啞巴母親,是父親40歲那年在墳地里撿來的

1.荷塘黑影

每次路過荷塘,父親都會手指荷塘說,喏,這裡就是我和你媽相識的地方。小時聽父親這樣說,我會纏著父親帶我去荷塘,稍大點後,我就掙開父親的手,獨自繞道荷塘。

荷塘在村外二百米處,距進村小路三十多米,是一個天然的蓄水池,不管天多乾旱,一年四季都是水量充沛,灌溉著村民幾百畝的良田。荷塘四面,長著許多樹,蓊蓊鬱郁的。路的一旁,是些楊柳,和一些不知道名字的灌木叢。

父親說,十多年前的那個晚上,他從地里收工回來,路過塘邊時,聽到了嗚嗚咽咽的聲音,那是個月圓的晚上,但周圍高聳的山峰和茂密的樹木,使路上顯得有些陰森。

黑暗裡,驀然聽到這種聲音,有些怕人。

父親開始以為是貓頭鷹,仔細聽又不像,他大著膽子朝荷塘走去,「嗚嗚咽咽」的聲音越來越近,皎潔的月光下,一個黑影立在塘邊,對著黑乎乎的荷塘舞著手,不時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

父親停下腳步,故意咳嗽幾聲,想引黑影轉過身,黑影沒反應,繼續舞手怪叫,父親取下肩上的鋤頭,在路邊的石頭上撞擊出響亮的聲音,黑影依然沒反應。

父親不敢貿然靠近,車轉身想回村,叫幾個村民一起過來看個究竟,可就在他往回走時,黑影也轉過身跟在他後面,父親走黑影也走,父親停黑影也停。

荷塘邊有棵上千年的樟樹,樟樹下有座石頭獅子墳,墳碑上的字跡已被歲月磨平,從村民記事起這墳就沒人來上香插蠟燭。

年長者說,既然這墳沒人來認,在我們村頭,就是這個村的人,以後,大家就輪流著掃墓,這個習俗就這樣一直延續下來。

後來,村民有出外做生意的,在外頭工作的,舉家外遷的,難免把這事忘了,父親心細,上墳時拐過來燒柱香,點雙蠟燭。這會兒看著黑影跟著自己不放,心裡有點發憷,轉而又想,自己不做虧心事怕什麼呢?

父親停下來看著黑影問:「你是誰啊?」

黑影垂著雙手無聲無息。

父親頭皮一陣發麻,扛起鋤頭就往村裡跑,跑到門口,扶著門框直喘氣,一口氣還沒喘過來,身前一道影子投在地上,父親轉頭看,黑影已在他身後站著,父親驚得倒抽一口涼氣,大著舌頭:「你你你,到底是誰?」

父親驚慌的聲音引來了鄰居,很快,父親門口就圍滿了村民,黑影見狀,挪到父親身邊,揪著父親的衣服,縮著身子簌簌發抖。

見此,父親心裡湧上一股不忍,讓村民散去,把黑影引到屋裡,端出燜在鍋里的紅薯,黑影伸出一雙黑乎乎的手,抓起紅薯就往嘴裡塞。

父親說:「慢點吃,別噎著。」

黑影沒反應,父親盛了一碗稀飯,黑影接過去仰起脖子,幾口就喝光了。

橫樑上的十五支燈泡發出昏黃的光,父親扯過凳子放在黑影身邊,自己也扯過一條凳坐下,看著黑影放下喝粥的碗,又抓起紅薯塞進嘴裡,到這時,父親還看不清黑影的臉,一頭亂蓬蓬的長髮像一頂雜草編的帽子扣在肩膀上,遮住了黑影的臉和脖子。

父親拿出煙桿和自製煙絲,搓一撮出來填滿,掏出火柴想點上,這時正往嘴裡塞紅薯的黑影搶上前來,奪過火柴,動作嫻熟,「嘶」一聲劃著了,湊近父親的煙絲,口裡發出「啊啊」的聲音,那聲音細細柔柔的,像蟬的兩翼在空氣里振動,父親已斷定黑影是個女人無疑。

父親愣了一下,趕緊點上煙,拍拍黑影的手,黑影心領神會,扔掉燃到手指的火柴梗。

父親的臉上露出了釋然,他燒了一大鍋熱水,找出剪刀在自己頭上比劃著,見黑影沒有拒絕,「咔嚓咔嚓」把長發剪成了齊耳短髮。兌好水,把自己的頭放在臉盆上比劃著,讓黑影彎下身子,仔細洗了擦乾。

父親比劃著讓其待著別動,他出去叫來了遠房的一個表妹,讓表妹幫其洗澡。可黑影看到表妹進去,說什麼也不肯讓表妹靠近,扯著父親的衣服不鬆手,沒辦法,父親只好關上門,拉黑燈,摸索著給黑影沐浴更衣。

再拉亮燈,出現在父親眼前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算不上特別漂亮,卻也是眼是眼鼻是鼻,小嘴薄唇,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樣子,尤其是那雙不大的眼睛像受驚的小鹿,直直的瞪著父親。

2.你就叫月兒吧

因為家境貧寒,加上木訥、老實,年近四十的父親依然無妻無兒,看著眼前的女孩,父親說他心裡莫名地生出一股父愛。

正是夏末,夜風並沒有驅散開白日的暑熱,父親一手拿著蒲扇,充當吹風機扇著女孩的頭髮,一手輕拔著女孩頭上柔順的髮絲,不一會兒,女孩的頭髮就幹了。

父親抓著女孩的手,抱著一絲希望問:「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的眼神直直地瞪著父親。

「你的家在哪裡?」父親又問。

女孩還是沒反應。

只上過幾天學的父親想了想說:「我是在荷塘邊看到你的,今夜的月兒很圓很亮,我就先叫你『月兒』吧。」

女孩瞪著父親的目光有了一絲微弱的變化,這變化被父親捕捉到了,父親一陣驚喜,抓起女孩的另一隻手:「月兒,你聽懂了?」

女孩又沒反應了,但父親從女孩柔弱無骨的手上感覺到了認可,父親晃著女孩的手:「月兒,不急,我會幫你打聽你的家人,讓他們來接你。」

父親話音一落,女孩像觸電一樣抽出手,抱緊自己兩肩,眼裡滿是驚恐,口裡又發出在荷塘邊時「嗚嗚咽咽」的聲音。

父親的心裡一緊一痛,重新抓起女孩的手:「月兒不怕,月兒不怕,來,時間不早了,我們先去休息。」

爺爺留給父親的是一間兩層樓的木頭房子,樓下一頭土灶,一頭擠著農具,樓上用布帘子隔成兩截,外頭立著穀倉,瓶瓶罐罐,裡頭一張竹床。

父親把女孩領到家裡唯一的竹床前,讓女孩躺下休息,自己回到樓下就著剩下的稀飯填了肚子,簡單洗漱一番後往樓上去,只見女孩蹲在樓梯腳的陰影里,又是直直地瞪著父親。

父親驚呼:「月兒,你怎麼又下來了?」

女孩蹲著沒動。

父親牽起她的手,樓梯太窄,父親先上了兩格,連牽帶扯把女孩送到床上,讓她躺下,幫她蓋上一條被單。夏天容易對付,父親在床邊的地板上鋪上一張席子,拿出一條舊被單,側身躺下,這麼一折騰,父親有點累了,躺下沒多久,就沉進了夢鄉。

下半夜,父親被一泡尿憋醒,剛想起身,右胳膊沉得抬不起來,木格子窗外,一輪圓月掛在樹梢上,銀色的月光穿過格子窗,斑駁的光影散在床上,也散在地板的父親身上和另一個纖細的身上。

不知何時,月兒躲進父親的懷裡,沐著窗外月兒的光睡得正香。

父親小心地把月兒抱回床上,蓋好被子。屋裡沒有衛生間,夜裡方便都是在一個木質便桶里,憋急的尿落在便桶里「嘩嘩嘩」猶如珠落玉盤,聲音脆響得穿透板壁,可以引起沒有便意的人的便意。

父親輕手輕腳下樓摸到屋外的菜地里,一瀉千里,他舒出一口氣,慶幸自己沒在樓上方便,要不憑這聲勢,月兒還不被嚇醒。

方便完的父親一身輕鬆踮手踮腳回到樓上,月兒保持著剛剛的姿勢,發出均勻的呼吸。父親放下心來,躺下繼續睡。

當村裡傳來此起彼伏的狗叫聲時,父親睜開了眼睛。

只見月兒又妥妥地伏在他的胸口。父親一動,月兒也醒了,醒了的月兒又直直地瞪著父親,黑白分明的眼珠獃滯無神。

父親說,那一刻,月兒的眼神深深刺痛了他。他決定進城一趟,帶月兒去檢查一下。

3.有先天的也有後天的

父親取出買肥料的錢,又向大伯借了幾百塊,帶著月兒坐上開往縣城的班車,一路上,月兒扯著父親的衣服,寸步不離地跟著,連父親上廁所,她都守在門口。

一趟檢查下來,醫生說月兒是個啞巴,中度痴呆,因為外傷造成間歇性耳聾。

父親領著月兒,提著一大包葯回到了家裡。得到消息的村民涌到門口,紛紛詢問情況,看到這麼多人,眼神獃滯的月兒忽然驚恐地「嗚嗚咽咽」起來,父親忙牽著月兒退進屋裡,村民們也自覺地散了。

門一關上,月兒就縮進父親懷裡,父親拍著她的背:「月兒別怕,這些叔叔阿姨不會害你的,你看太陽都下山了,我們先做飯。」

父親明知道她聽不到,還是貼在她耳朵邊說著,等月兒平靜下來,父親讓月兒坐在椅子上,給了她一把蒲扇,讓她扇著涼快點,自己生火做飯。

火光映得父親古銅色的臉更紅了,屋裡有點悶熱,沒多久,父親臉上就布滿了汗珠。以前一個人時,父親進屋都是光著膀子,現在屋裡多了月兒,父親套了一件舊汗衫,他扯起衣擺擦了一把汗,一絲涼風徐徐而來,父親抬起頭。

月兒正站在跟前拿著扇子給他扇風。

父親說他的心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就像被人一把抓起來再勒緊。

爺爺奶奶去的早,一個人的日子,冷暖自知。

父親放下火鉗,把月兒扶到椅子上坐下:「月兒真乖,飯馬上好了,我給你盛飯。」

晚飯是麵條,父親給月兒加了一個荷包蛋,他看著月兒吃好,整理好碗筷,又給月兒擦了身子,換上白天買的睡裙,帶著月兒來到樓上,看著她躺下,拿起床頭的席子鋪在地板上,閉著眼睛的月兒忽地坐起來,看著父親鋪好躺下後,她下了床挨著父親身邊躺下。

父親看著胸前貓兒一樣蜷著的月兒,輕嘆一聲,抱起月兒放到床上,挨著她一起睡,等到月兒發出均勻的呼吸,父親才輕輕抽出手臂,躺到地鋪上。

轉天醒來,月兒又貓兒一樣蜷在他胸前,以後,父親只好摟著月兒躺在床上了。

每天,父親去地里幹活,月兒跟著到地里,目不轉睛盯著父親從地的這頭移到那頭,收工後,父親一手扶著肩上的擔子,一手牽著月兒的手,村民看見了,都笑著打趣:「父女倆回來了。」

父親就「呵呵」地笑。

醫院買來的葯吃完後,父親又帶月兒去看中醫。

為了給月兒補充營養,父親跟村民買了兩隻會下蛋的母雞。月兒喜歡吃紅燒肉,父親有時從地里扯籃時令蔬菜去十里外的集市賣了,有時兩隻母雞下蛋勤了,留下給月兒的份後,拿去換了錢。

父親是個半吊子泥水匠,有時出去打零工,賺來幾塊工錢,全都拿去換了豬肉,給月兒做了紅燒肉,每次看著月兒吃得滿嘴流油,父親沒有一點嫌棄,拿毛巾給月兒擦凈,不厭其煩地糾正月兒吃飯的樣子,教她洗臉刷牙洗頭,教她掃地拔菜洗菜,做一些簡單的家務。

在父親的悉心照顧下,月兒的臉色越來越紅潤,獃滯的眼神有了一絲靈動,聽力也恢復了許多。

父親坐下歇息時都有抽一鍋煙的習慣,這晚,父親剛坐下,月兒就給父親遞上煙桿,裝上煙絲,劃著火柴讓父親點,看著月兒這一連串的動作,父親的臉露出了一絲欣慰。

而月兒的改變也越來越多。

吃飯時,父親盛飯,她會去拿筷子;吃紅燒肉時,她吃著吃著會夾一塊塞到父親口裡,看到父親嘴角的油水,她會拿毛巾給父親抹去,就像父親給她擦一樣。有時上樓,她會弔著父親的脖子,口裡發出「哦哦」的聲音,父親便會伸出粗壯的手臂,托著她的屁股,像抱孩子一樣把她抱到樓上,放下後,總會伸出粗糙的手摸摸她的頭髮,滿臉的寵溺。

那是一個父親對女兒的寵溺。

4.你把她娶了吧

日升日落,夏去秋來,轉眼間,父親「撿」到月兒已有三個多月。這期間,消息像長了翅膀在四鄰八鄉中擴散,村民也都在四親九眷中幫月兒打聽,但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從月兒外傷導致的間歇性耳聾,從她只認父親抗拒所有人的驚恐可以想像,她肯定經歷過傷害,但是讓人奇怪的是月兒都失蹤三個月了,竟然沒有人找她。這天村民們聚在一起閑聊這事。

「這月兒先天啞巴,會不會是被家人趕出來的?」一個村民展開了想像。

「沒有哪個父母這麼狠心的。」另一個村民立即否認。

「那會不會是被人販子拐騙來的,出了什麼狀況走到這裡來了?」

「說不定月兒是荷花仙子呢,又或者是樟樹精變的,要麼就是那座孤墳的主人,他們看柱子(父親小名)憨厚善良,不忍心看他打一輩子光棍,給他送一個老婆來了。」

「得了吧,真要像你說的那樣,就是一個貌若天仙的美人了,不會是又啞又痴呆的。」

「這個你就不懂了,讓她啞是因為天機不可泄露,痴呆可以激發柱子的保護欲,要來一個仙女,柱子還不被嚇成痴呆。」

「這小子也真是碰了狗屎運,雖然月兒又啞又痴呆,但是老牛吃嫩草啊。」

「你小子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人家柱子只把月兒當了女兒來看待,你沒見柱子看月兒的眼神嗎?」

「啟明,這是你侄子,你兄弟沒了,你是他長輩,你得幫幫他,老這麼把人養著也不行啊。」

叫啟明的聽到這話也沒抬頭,自顧自在一邊噴著煙霧,但他心裡知道,村民說得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得抓緊跟柱子談談,這小子榆木疙瘩,要不也不會到現在還打光棍。

想到這裡,啟明把手上的煙蒂扔在地上踩滅,徑自往父親家而去。

晚飯後,是村民們勞作一天之後最閑的時光,以前,父親吃過晚飯也會和村民們湊在一起抓幾把撲克,抽會煙,再不濟聽聽侃大山,也好過一個人呆在屋裡趕蚊子來得有趣。

可自從把月兒「撿回來」後,父親除了在家陪月兒外,還接了編框的活,多了份收入,月兒每天都要喝葯,上次跟大伯借的幾百塊錢還沒還呢。

大伯進屋時,父親正在給月兒洗頭,看到陌生人,月兒像受驚的小鹿,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頭髮躲到父親背後。

父親慌忙回身摟著月兒,邊擦水邊哄:「月兒不怕,大伯是自家人。」

大伯輕輕嘆了聲氣,自己拿過一個凳子坐下。

父親把月兒頭髮上的水擦乾後,給大伯敬上煙,把月兒哄到一邊,拿一個小碟子,抓了一把自己炒的南瓜子,放在桌上,一邊聽大伯說話一邊剝瓜子,剝出一顆舉在眼前,月兒像個四五歲的孩子,仰著頭,啟開薄薄的嘴唇,等著瓜子落進口裡。

父親故意逗她,遲遲不鬆手,月兒伸出纖細的雙手捧著父親的手腕,口裡「啊啊」叫著,聲音又柔又軟,那樣子,像極了一個跟大人撒嬌的孩子,父親手一松,瓜子落進月兒口裡,月兒立時低頭,認真地咀嚼起來。

看到這裡,大伯原本一肚子的話一句都說不出來了,搖搖頭,又是一聲沉重的嘆息。

父親看了大伯一眼,聲音放低:「大伯,您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我聽著呢。」

「你這樣子,我說什麼都是多餘的,你爸媽去得早,去時,托我照顧好你,是大伯沒把你照顧好。今兒,你就跟大伯說句明話,以後你怎麼辦?」

「把月兒當女兒一樣照顧著就行了。」

「你老了怎麼辦?」

「讓敬老院照顧她。」

「可是,你想過沒有,別人有你這麼細心嗎?她來都三個多月了,還只認你一個人,誰都靠近不了。」

「時間長了她總會接受的。」

「小子,你現在對她越好,她日後就會越苦,你還不如把她送走,讓有能力的人去照顧她。」

「啊」的一聲,好好吃著瓜子的月兒突然大叫,眼神驚恐地瞪著大伯。

「月兒,你聽得懂了?月兒不怕,我不會把你送走的。」父親驚喜地攬過月兒拍著她的背。

「既然你不願把她送走,你就娶了她。」大伯忽然厲聲呵斥。

父親身子一震。(小說名:《我的啞巴娘》,作者:紅楓樹1。來自【公號:dudiangushi】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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