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年年歲歲柿樹紅/張鴿子
作者簡介
張鴿子，筆名天上紅蓮，1979年生，陝西省職工作家協會會員。散文《如果可以，這樣愛你》在2016年陝西省職工網路文學大賽中獲獎，散文《老去原不過一瞬間》在2016年「七天網美文大賽」中獲獎。部分作品入選《中國當代散文典藏》、《灃河記憶》等書，並有多篇文章散見於《陝西工人報》、《華商報》、《西安政協》等。
年年歲歲柿樹紅
我的故鄉，在秦嶺北麓的黃土原上。這個光照充足、水分不甚充沛的地方，物產並不豐富。柿子樹卻因了耐旱的秉性，在溝溝峁峁間恣意地生長著，真可謂是天賜美味。家鄉的人們，亦把這種水果的前世今生安排得明明白白。
春暖花開時，柿樹的枝條發出嫩綠的新芽。穀雨過後，葉子也由嫩綠變成深綠。不幾日，綠葉間便開出奶黃色的小柿花，花為四瓣，嫩如凝脂。幾天後，小柿花慢慢地開始凋謝，長出青綠色的果實。凋落下來的柿子花被女孩子們用彩繩細心地穿起，或簪於發間，美若步搖；或墜於脖頸，狀如珍寶。豆蔻華年，原就不需太多的粉飾，因了這一串柿花的點綴，更添了幾分靈動。
「七月小棗八月梨，九月柿子紅了皮」。一過寒露，柿子開始變紅，柿葉也逐漸泛紅，整個樹冠像火一樣。滿山遍野的柿樹林掛滿了「小紅燈籠」，惹人喜，惹人愛，給山野里的秋色，平添了幾分詩意。
卸柿子的時節，孩子們最是歡喜的。柿樹多生長溝畔間，梁峁上。鄉野里長大的孩子，是不懼的。提了竹籠，蔑藍，扛了長長的帶著彎鉤的竹竿，腳底生風般地，相喚著，一溜煙跑開了去。
藍天下的黃土塬，田埂間、崖畔上、旮旮旯旯里，都是柿樹啊。那一樹樹紅似火焰，讓人驚嘆，紅瑪瑙似的，彷彿你多看它一眼，又會再添一抹緋紅。
柿子真是一個看起來就很喜慶的水果！一個個橙紅的柿子在枝頭墜著，單是遠遠看著心情就能變好。挑一個熟透了的柿子摘下去皮，輕啜一口，那股子甜蜜真的是直沁人心。
小小的人兒站著樹下巴巴地望著，父親爬上高高的枝椏，將高處枝頭的柿子摘下來拋向地面，我們在鬆軟的土地里一個個撿拾著。母親踮起腳，伸長胳臂拉下低處的枝葉，一顆顆橙紅飽滿的柿子就在母親的臂彎里調皮地探出了小腦袋。母親發現一顆紅的瑩潤的軟柿子，笑意盈盈地輕喚著我們，小饞貓們旋即歡天喜地撲了上去，爭搶著放進嘴裡，陶醉於這人間美味。
柿子的吃法有很多種，新鮮的柿子更適合「暖」著吃。夜幕降臨，母親把半籠鮮柿子倒進大鐵鍋，伸進手指丈量著再添進幾瓢涼水。我們姊妹兩個爭先恐後地擠在灶前生火，只為湊個熱鬧。母親還要在半夜裡起來，摸索著劃亮火柴，往灶眼裡再煨進一些柴火，如此這般勞心費神，晨起上學，我們便吃到了散發著餘溫的，脆甜可口的「暖柿子」了。
記憶里，柿子似乎總是豐收的。卸回來的柿子盈箱累篋。為了便於保存，勤勞智慧的鄉人們把它製成了一種叫做「柿餅」的美味。
摘下來的柿子洗凈後，用刀片旋轉著削掉薄薄的果皮，村子裡的婦女們個個都是旋柿餅的高手。茶餘飯後，三三兩兩聚在屋檐下，家長里短聊的不亦樂乎，卻也不耽擱手裡的活計。一雙雙巧手翻飛，刀片在手裡遊刃有餘，旋下來的柿皮薄如蟬翼，旋好的柿子仿若換了新裝，更是瑩潤透亮。母親搓了線繩將它們一個個串起，懸掛在屋檐下。老舊土房，低矮門楣，檐上青瓦，映襯著串串澄紅，演繹著平凡日子裡的地老天荒。
經過去皮掛曬後，柿子的水分已經流失大半，只剩下了濃重的甜蜜。一個月後，柿子徹底糖化，甜甜軟軟，已經有了柿餅的雛形。母親便把它們放入缸中，將一層柿餅與一層柿子皮交替鋪陳，然後密封，等待一場甜蜜的「霜降」。
待柿子餅外表形成一層糖漿和糖霜後，柿子餅就完成了。一口咬下，綿長而又濃烈的甜蜜將你緊緊包裹住，真可以暫時忘卻煩憂。
歲歲年年，柿樹又紅。客居歲月里，市場上也有柿子叫賣。賣相十足，那滋味卻平淡無比，這令我不禁想念故鄉那甘甜馥郁的柿子，想念那一粥一飯，半絲半縷的年少時光。那時日日吃著，並不喜它，即便是多日不吃，也未有念想。而今遠離了故鄉，反倒如此懷念起它來，鄉愁縷縷，又上心頭。
原來，千山萬水走遍，此心安處是吾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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