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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產後不能再生丈夫卻毫不怨我,直到那天他帶另個女子進門

流產後不能再生丈夫卻毫不怨我,直到那天他帶另個女子進門

每天讀點故事APP簽約作者:木小狸

「夫人,剛,剛三德過來,說,說,老爺不過來,用,晚膳了……」丫頭春桃低垂著頭,越說聲音越低,彷彿是自己做了什麼愧對我的事情。

「知道了!」我對著滿桌的吃食嘆息,空氣像被壓縮過一般,濃稠得讓人難以喘息。

「或許,或許老爺他忙,被事情拖住了。」春桃一定是望到我臉上的落寞,想要安慰我。

真是個傻丫頭,她是不知,有些事,越安慰會越讓人難堪。

不用猜都知道,夫君是被拖住了,但拖住他的是人,不是事。

我吃了兩口飯,夾了三箸菜,便再也吃不下,把筷子連著碗推到一旁。

「拿我的冊子來。」

春桃很快把我的冊子拿來,冊子面上工工整整的寫著三個字「苗鈴蘭」,苗鈴蘭是我的名字,不,確切來講是我的曾用名,現在我叫苗瑾萱。

文安說鈴蘭雖好,卻是山野之花,叫瑾萱好,說希望我有萱草的芬芳和玉一樣的高貴典雅,文安是我的夫君,全名林文安。

夫君跟我說這話的時候,剛中了舉人,他說大戶人家的小姐都是叫這樣的名字,文雅、好聽。

我雖然不知道什麼是高貴典雅,但能和大戶小姐叫一樣的名字,我是高興的,因為文安跟我說,等他來年中了狀元便娶我。

村裡人說狀元夫人是體面人,那時候我以為叫了苗瑾萱,自己也會變得體面。

文安教我寫自己的名字,因為筆畫太多,直到他進京趕考,我也沒有完全學會。寧安讓我閑時便多練練,以後他中了狀元分了府邸,我是當家夫人,不能連名字也不會寫。

我不想給文安丟臉,可是我真的很忙,文安進京趕考要不少銀子,我跟村裡柳娘和紅嬸借了三兩白銀。

都是庄稼人,家裡也不寬裕,何況柳娘有病,常年要吃藥,家裡花銷很大,紅嬸更不用說,兒子大了,正張羅找媒人說親,我必須儘早把欠她們的銀子還上。

我爹娘死得早,給我留了三間大屋和租劉員外的一畝三分地。文安和他娘是逃難到我們村的,那一年文安十二歲,我十五,文安娘帶著文安轉了許多戶人家,也沒有人願意收留他們母子。

我那時候剛從地里回來,看到文安娘蹲在樹底下抹眼淚,文安拿著一本書在一邊看,村裡幾個嬸娘叔伯指著他們指指點點。

文安高高瘦瘦,麵皮白凈,襤褸的衣衫也掩不住身上的書卷氣,或是感覺到有人在看他,文安抬頭朝我望來,黝黑的眸子有亮光在跳閃。

我邀他們母子住進了我家,村裡人都笑話我,說我這是招上門女婿,我臉皮厚,他們笑我,我便懟回去,文安麵皮薄受不了,整日躲在屋裡不出門。

文安娘那時候對我還沒意見,每日跟著我下地幹活,幫文安縫補衣裳的時候,也會捎上我的。

我很開心,家裡終於不再只是我一個,文安很少說話,見到我也不理,但我還是開心。

村裡人都說我傻,一個人都吃不飽,還要多養兩個活人,有一個還是光吃飯不做事的。

他們哪裡懂,文安整日在屋裡看書寫字,將來是要考狀元的,狀元是不需要干累活、臟活的。

不過雖然狀元不用幹活,但想要成為狀元,還沒成為狀元之前,除了要吃喝,還是要花銷的。

那時候是真的難,地里雖然從早忙到晚,但收成好的時候,交完租勉強夠三人裹腹,要是收成不好,有半年要粥里摻野菜熬。

那會能吃飽就不錯了,換銀子是想都不用想,為了補貼家用,我跟文安娘商量,地里不忙的時候,她一個人下地,我上山找草藥去城裡換些銀子。

村裡人都窮,我能想到的法子,他們也早想到了,附近山上的草藥早被采乾淨,想要採藥,只能去更遠的山裡。

去遠的山裡,去一趟要十天半月,文安娘身子薄,我怕地里的活她忙不過來。

不想去遠,又能採到好的葯,我思來想去只有上刀架山了。

聽老人說,刀架山上什麼葯都有,就連上百年的老山參也能找到。這麼好的地方卻沒人去,是因為刀架山四面都是懸崖峭壁,曾經有人冒險上去,從半山摔下來,等家裡人發現,身子骨都拼不齊整了。

死無全屍,可是永世不能投胎的,村裡人都怕,苦了一輩子,誰不盼著下輩子能投個好人家。

聽說我要去刀架山採藥,文安第一次跟我說話,他反對我去採藥。

我其實也不想去,能活著誰想冒死,但夫子的束金要交,往後鄉試會試也要銀子。

虧得我身子輕便,腰上纏著藤條,學著猴子攀岩走壁,經歷了幾次有驚無險,不僅爬上山沒摔死,還採了不少稀有的藥材。

柳娘久病體虛,最適合用百年老山參養身子,我把唯一採到的一株老山參給了柳娘。

雖然後來文安娘說那老山參很值錢,少說也能換一二十兩銀子,但我不後悔,爹娘走後多虧她照應,娘親活著的時候一直跟我說人不能忘恩,我都記著。

我給紅嬸家送了幾次三七,她兒子前陣上山摔斷了腿,聽說這葯有些作用。

餘下的我拿去城裡換錢,我還偷偷去了文安的書院,那書院真氣派,足足三進的院子,我跟人打聽文安的住處,把賣葯得的銀子連著在山上掏的一碗蜂蜜放到他床上,怕被人看見偷了去,我還用被子壓著。

文安是上一月學,回來兩日,那次他回來,看見我,把被子往我懷裡塞,還瞪我說我乾的好事。

我不明就裡,他就讓我聞被子,我低頭聞了一下,被子上竟然有一股蜂蜜的味道。

文安說下學回來想要休息,一拉被子,整碗蜂蜜都撒在被褥上,害得他聞了大半月蜂蜜睡覺。

想像文安躺在蜂蜜床上的情景,我不厚道的笑了。

文安看著我,我怕他生氣,想憋又憋不住,只能用手捂住嘴巴。

文安竟然也笑了,像夫子一般正經的臉,笑起來竟然那麼好看,他指著我被樹枝刮傷的手問我疼嗎,還讓我以後十五進城,那日夫子沒空,他可以帶我去城裡轉轉。

那時候的心真的很甜,像被灌了蜜般,文安帶著逛了許多好玩的地方,還請我吃了白面肉包,那滋味,真真是永生難忘。

秋收時,文安特地跟夫子請假回來幫忙,依然有人笑話他是我夫君,但文安竟然不生氣了,也沒有再躲起來。

那時候文安娘待我還是好的,人說我好,她也會搭腔。

再後來文安考了秀才,第二年又中了舉人,文安回來那日我很高興,花八十文錢去翠花家買了一隻母雞,還去山根老叔家借了半斤燒酒,想著晚上要好好慶祝下。

回到家,院子里沒人,我剛想叫,忽又想到要給文安一個驚喜,我放下母雞,躡手躡腳摸去文安的房門口。家裡三間屋子,一間做門廳,文安住一間,我和文安娘住一間。

沒等我推門進去,便聽到屋裡有爭吵聲,先是文安娘的聲音,她說文安現在是舉人,以後是要當官的,不能娶個鄉野丫頭遭同僚笑話。

文安辯說,我跟村裡的姑娘不一樣,我聰明,善良,還勤快。

文安娘說聰明善良有什麼用,整日一身泥一身土,不體面。

他們還說了許多,我沒敢往下聽,悄悄出了院子,我蹲在牆根下,望著褲管子上的泥點子,用力摳,摳了一點,還有許多,好不容易把泥點子摳掉,卻還是留著一層印。

我哭了,眼淚像開了閘子止也止不住。

不是不知道自己和文安的區別,每次去城裡我都要換上娘親出嫁時穿的花布衫,那是娘親最好的衣服,一直捨不得穿,壓在箱子底下,說要留我長大了穿。

衣服是好衣服,卻並不適合我,我身子乾瘦修長,衣服穿在我身上短了半截,我不得不一直拉著衣擺維持體面。

再看文安一身灰色的袍子,雖說是粗布,但勝在合身,加上他身量高挑,氣質出眾,就是站在一堆公子哥里也是出挑的。

那是我硬拉著文安去做的,花了一百文錢,文安不想要,他說我賺點銀子不容易,再說我是姑娘,要做也是給我做。

我堅持要給他量,說他是讀書人,不能被人瞧不起,要他好好考學,以後中了狀元,我要穿錦緞料子的衣裳。

文安拉著我的手,我看到他眼裡有水光在閃,他說一定會讓我過好日子。

我信他,一直都信。

「鈴蘭......」文安來找我,我別開臉,不敢看他。

文安走過來在我面前蹲下,捧起我的臉,幫我把眼淚擦去,他那麼聰明的一個人,一定知道我把他們娘兩的爭吵聽了去,他跟我說,他就算中了狀元,也是因為背後有我,他不會棄我,他是狀元我就是狀元夫人,他是乞丐,我也只能是乞丐婆子。

一句話逗得我破涕為笑,嗔罵他,我這麼辛苦,以後是要享福的,要是做乞丐婆子,就不嫁他。

文安抱著我,他胸口好大、好暖,像極了他說要給我的那種生活。

文安進京趕考前幫我改了名字,讓我好好練,一定要練好,等他中了狀元,就派上用場。

是我辜負了他,自打文安中了舉人,村裡便時常有人來巴結文安娘,她要留在家和人嘮嗑,地里的活便全都壓在我身上,加上京城不同鄉下,花銷大,我要采更多的草藥換銀子。

賣了幾年草藥,我也慢慢摸清了門道,知道哪一種草藥,加工一下能賣上價錢。

我白日不是下地便是上山,夜裡還要搗鼓草藥,每每忙到半夜,好不容易有空拿起筆,剛練沒一會眼皮便在那打架。

其實心裡邊我是喜歡苗鈴蘭這個名字的,每次聽文安叫我鈴蘭,就覺得特別親切,只要他叫我瑾萱,都以為他是在叫旁的什麼人。

「夫人,夫人,你在想什麼?」

春桃出聲打斷我的思緒,我摸摸冊子搖頭:「沒什麼。」

冊子是文安給我弄的,他讓我每天種一株鈴蘭,然後記在冊上,只要我把這十二個月全打上標誌,待到來年鈴蘭花開,他便會坐著高頭大馬回來接我。

那一陣我每天睜眼第一件事便是種花,院子種滿了便種圍欄外頭……

等紙上的三百六十五個標誌標完,文安卻沒有回來,我很慌,文安娘更慌,每日哆嗦著到處求神拜佛。

又過了一月,我不敢等了,拿上家裡所有的銀子進京找文安。

等我找到文安已經是半年之後的事情,他蓬頭垢面,形銷骨立,跟乞丐擠在城郊的一間破廟,要說他和乞丐唯一的不同,是乞丐到處討食,他整日窩著啃書。

一年半不見,意氣風發的舉人老爺成了這般模樣,我不敢想像他到底經歷了什麼,我眼眶紅紅,卻是一句也沒問。

是文安告訴我,他落榜了,我問他為什麼不回家,他說想再考,一是沒臉見我,二是已經沒有足夠盤纏。

留在京城,起初他還能和人搭夥住在客棧,再後來銀子越來越少,連吃喝都成了難題,更別說是住宿。他被客棧的人趕了出來,待過廢棄的屋宅,住過山洞,最後才來到這破廟,破廟裡有一個老乞丐,對他很照顧,每次出去乞討都會留他一份。

文安是舉人,不能住在這樣的地方,我在城郊租了一間草屋,給文安買了衣裳,臨走我還給老乞丐留了一兩銀子。

老乞丐沒要,說我們花錢的地方還很多,讓我把銀子留著,要真想感謝他,就等以後文安當了大官,請他吃酒。

我跪下來,給他叩了三個響頭。

我在京城留了下來,除了照顧文安的飲食起居,還要上山采草藥。日子雖然過得清苦,但卻是我最幸福的時光,我白日上山,夜裡文安幫我揉腳、塗抹傷口。

夏日酷暑難耐,文安埋頭苦學,我在邊上幫他搖扇;冬日茅屋處處漏風,寒氣入骨,文安抱緊我,把我雙腳放在他腿上取暖……

幸福的日子過了兩年,文安終於中了三甲賜同進士出身,名次不是太好,但總算是中了,不過想要當官還要再等。

我們換了大點的房子,文安把他娘接了過來,我繼續采草藥,文安本不願我再辛苦,他去官府做散差已經能賺些小錢,是我堅持。

捱了兩年,我們都清楚,在京城賜同進士出身想要以正常程序當官,少了可能等個十年八年,久的等到死也未必輪上。

我們需要銀子,很多很多的銀子,而我經過這兩年的摸索,採的藥材也有了更好的銷路,能換來比普通藥店收購高兩三倍的價格。

對於那時候的我們來說,這是一筆很大的收入,不能斷,也斷不得。

文安加倍的對我好,但他娘總是見不得,不是厲聲阻止,便是冷言冷語,文安只能背著她對我好。

又過了一年,文安愁眉不展,我問他,他告訴我劉大人賞識他,跟他說國子監有一個位置空缺,讓他打點下或許有機會。

我知道文安愁什麼,先不說銀子,就我們這種一清二白的家底,想要打點人家也不知道門路。

那日後,我出門更早了,夜裡更是深更才回,忙活了一個月,終於得了國子監祭酒劉夫人的準話,國子監的空缺讓文安頂上。

我興沖沖的跑回家,想要告訴文安這個好消息,回到家卻看到文安和他娘,還有一個不認識的姑娘在屋裡聊天。

看到我回來,文安顯得有些慌,把我拉到一旁。

我敏感的覺出了一些事情,還不待我問出口,文安倒先說了,他對不住我,他也是沒辦法,國子監的名額下月便要宣布,他不能等了,屋裡的女子是劉大人的庶女,迎她進門劉大人可以幫他找祭酒大人說情。

我呆了,半天也說不出話,我起早摸黑,低三下四,好不容易幫他謀來位置,他竟然為了這個位置迎娶別人。

「你不可以娶她,不就是國子監的位置嗎,我給你,我給你還不成嗎?。」我一開口眼淚便直掉。

文安顯得很為難,扶住我的肩膀:「瑾萱你聽我說,我這麼做也是為了你,我不想你再日日採藥那麼辛苦。」

我拚命的搖頭:「我不苦,我一點都不苦,你退了她,你說過的你只能對我一個人好。」

「瑾萱......」

「苗鈴蘭,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文安是當官的,別說只是娶個平妻,就算他休了你,你也不得多言半句。」文安他娘也跟著出來,對著我厲呵。

「為何,為何你們這般欺負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我泣不成聲。

「瑾萱,你沒錯,是我錯了。」文安上前想要抱我,被他娘呵止住。

「怡寧一個人在屋裡坐著,你快回去陪她。」

文安看著我,一臉不放心:「娘,可是瑾萱她……」

「讓你去你便去,」文安娘說著望了我一眼:「我跟她說。」

文安一步三回頭進了屋子,院子里只剩我和文安娘。

文安娘言辭刻薄指著我:「苗鈴蘭你應該知足了,劉大人的意思是讓怡寧做正妻,是文安堅持讓你們做平妻,你看你自己,你再看看人家怡寧,上不了檯面的東西。」

文安娘嫌棄的看著我,像在看一碗餿掉發臭的飯菜。

「娘你這話好沒良心,人家好吃好窮都供著自己,我呢,」我抬袖抹了一把淚:「我有吃有穿都緊著夫君,如果不是我,夫君也不會中三甲,更不會被劉大人看上當女婿。」

文安娘張嘴想罵,看到文安探頭往這邊望,緩了口氣道:「你的好,文安都念著,要不然也不會跟劉大人爭取讓你做平妻,這事要怪,只能怪你出身不好,聽娘一句勸,不要再鬧,免得到時候不好看。」

我渾渾噩噩的生了一場大病,文安當官那日還娶了親,院子熱熱鬧鬧的,處處都披著紅緞子,曾經文安也跟我說過,等他當官了,要八抬大轎迎娶我進門。

今日他是抬著八抬大轎去迎娶,可裡頭坐的卻不是我。

我逃了,受不住屋裡的熱鬧和喜氣,我走在街上,街上好多人,每一個都在笑話我。

我買了許多吃食和酒去了破廟,告訴老乞丐文安當官了,也娶親了。

老乞丐用渾濁的眸子望著我,他說他早就看出文安是一個薄情之人。

我想為文安辯解,嘴巴動了動,卻是一字也說不出,文安高中後,我不止一次叫他和我一起來破廟給老乞丐道謝,文安先是以各種由頭推託,推脫不掉了才跟我坦白,他的身份去見一個乞丐不合適。

第二日,是文安找來,要接我回去,他抱著我一臉心疼,他許諾只愛我,會經常陪我。

我看著本子上密密麻麻的標誌,有東西弄花了我的眼睛,文安是什麼時候開始不來我院子的,在我小產之後,還是他的長子出生?……

隨著文安官越做越大,我們的房子也換成了五進的大院落,院子大了,人口也得跟上,六年間文安又抬了四房小妾,每個都是嬌滴滴的可人兒,只有我成了昨日黃花。

明明才三十有五,我的心竟然蒼老得像六十歲的老婦。

文安其實對我很好,除了規定的每月月中和月末忘了來我院子之外,我吃穿用度一點不比當家的劉怡寧差。

家裡的奴僕背後都議論他們老爺待我如何如何好,我苦笑,除了不愛我,倒是真的給了我他曾經描繪過的那種生活。

我拿起筆,在十月的最後一日打了個叉。

放下筆,身子不受控制的打著哆嗦,這天冷得真快,才臘月不到就已經凍得人遍體生寒。

天陰沉了幾日,好不容易放晴,我想要出門,走到院子,看到劉怡寧帶著兩兒一女在院子里玩。

劉怡寧跟我打招呼:「姐姐這是要去哪?」

「出門轉轉。」我應。

劉怡寧笑:「還是姐姐得閑,每日就伺弄伺弄花草,不像我要掌家還要照顧一雙兒女。」

我也跟著笑,劉怡寧的大兒子朝我腳邊扔了一塊石子:「老女人。」

「姐姐莫要生氣,小孩子心直口快。」劉怡寧拉過大兒子,幫他擦拭被石頭弄髒的手。

我望著劉怡寧像玉玲瓏花般嬌艷的面頰,那麼細細的瞧著,竟然看不到一絲歲月的痕迹,不由在心裡感嘆,養尊處優真好!

待走遠,春桃替我憤憤不平:「夫人,二夫人欺負你,你為何不說她?」

我淺笑:「跟一隻螞蚱計較個什麼勁?我有那閑工夫,還不如和左都御史夫人多喝兩杯茶。」

左都御史陳夫人和我是老相識了,當年為了幫文安,我跟人打聽得知劉祭酒夫人生了五個女兒,一心求子。

恰巧我在鄉下時聽過一個生子的方子,花錢買通關係,託人引薦,得以給劉夫人配藥,為表誠意一天三服藥都是我親自煎,親自伺候,劉夫人被我的誠意和執著打動,不等事成便去跟祭酒大人說情。

後來卻是幫別人做了嫁衣,劉夫人很同情我,加上一年後她真的如願生了一個小公子,便把我推薦給她認識的那些貴婦人。

高門大戶的女人病症就兩種,生兒子,多生幾個兒子,求的人多了,我便不自己上山採藥,轉而去藥店買好配給她們,這樣一來我賺的銀子,竟然比之前採藥多了數十上百倍。

左都御史陳夫人便是那時候認識的,陳夫人的情況比劉夫人差許多,她嫁進陳府十年無所出,要不是有娘家撐著,早被休棄了。

跟藥材打了十幾年交道,對各種藥性我多少了解些,加上我性子還算不錯,逢人便問好,不管是山裡遇到的老藥師,還是藥店的大夫,都願跟我說話,一來二去,也琢磨出了幾個方子。

陳夫人便是用了我的方子三年抱兩,生了兩個大胖小子,至此坐穩了正室之位。

陳夫人對我很感激,我也覺得跟她投緣,便以姐妹相稱,閑來沒事經常一起出來聽書喝茶。

當然對於我的這些人際關係,文安一無所知,也不怪他,前年他升任了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白日公事繁重,夜裡回到家還有那麼多美嬌娘纏著,他實在分不出心思管我這個老女人。

等我來到茶樓,陳夫人已經到了,還是原來的包廂,我走進去,逗了一會她的兩個小兒才坐下。

「妹妹,今日叫你出來是有一事相求。」我難得的用懇求的語氣說話,自從文安當官我便沒了所求。

陳夫人拉著我的手:「你我姐妹,何須客套,有什麼事說吧。」

我從袖裡拿出一本冊子遞給她:「勞煩妹妹,把這個交給左都御史大人。」

陳夫人拿過冊子翻開看了幾眼,皺眉:「茲事體大,你可要考慮清楚了?」

小哥兒在丫鬟懷中看著桌上的糕點呀呀要食,我掰了一小塊糕點放進他嘴裡,小傢伙嚼著,樂得擠眉弄眼。

「我想的很清楚了,明年是京察年,就這樣吧。」

陳夫人把冊子交給丫鬟,嘆息一聲:「你是個有主意的,我便不勸你,只是你要把後路想好,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儘管吱聲。」

我笑了:「妹妹怎麼知道我真的有事想要求你?」

時間飛快,轉眼便到了來年鶯飛草綠之時,京城人講究,每年春日都要舉行賞花會,其中又以長公主的花會最隆重。

長公主是當今聖上的長姐,兩姐弟感情親後,知道長姐愛花,皇帝登基後便給她在郊外建了一座別院,專門供她賞花用。

每年長公主都要在別院舉行花會,京城裡四品以上的官員都會收到帖子,可以攜家眷參加。

這一年的花會安排在三月十二這日,我早早起床讓春桃幫我梳洗,還特意穿上陳夫人送我的大紅百合裙,妹妹說我皮膚黑,適合穿大紅色的衣裙,這要是放平時我是不會穿的,這麼艷麗熱鬧的顏色,我不喜歡。

出到門口等車的功夫,劉怡寧和文安也來了,劉怡寧打扮得雍容華貴,恨不得把所有朱釵一股腦插頭上。

相比之下文安低調多了,一身寶藍色錦袍,衣襟和袖口處用金線綉著祥紋,多年的養尊處優讓他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成熟自信,的確不是一個村姑能配得上的。

文安看到我,眼裡有一絲驚艷之色,不待他開口,劉怡寧搶道:「姐姐今日打扮這麼漂亮要去何處?」

我笑,笑得雲淡風輕:「打扮漂亮自然是要去參宴。」

「長公主的花會,給府上的帖子可沒有寫姐姐的名字。」

這不能怪長公主,實在是這麼多年下來,大大小小的宴會文安都是帶著劉怡寧參加,久而久之眾人都忘了林府還有一位夫人。

「是嗎?長公主給我自己送了一張。」說話間長公主府的馬車停在我邊上,我朝著文安點點頭:「接我的馬車到了,我先走一步。」

我上了長公主的馬車,沒回頭看他們二人的面色,聽春桃說劉怡寧眼睛都看直了。

我到長公主別院的門口,陳夫人和一眾貴婦也剛到,眾人看到我,都熱情的跟我打招呼。

我又看到了劉怡寧和文安,劉怡寧眼裡冒著火,文安眼裡放著光。

我把陳夫人悄悄拉到一邊:「妹妹,我只是讓你有宴的時候邀請我,你怎麼讓我來這樣的大宴?」

「怎麼樣,這排場夠嗎?」

我點頭:「自然是夠的,只是讓長公主親自下帖,還派車接送,妹妹怕是費了不少心思?」

陳夫人拉著我的手往裡走:「這哪是長公主親自下的帖子。」

「可是,我收到的帖子上還有長公主府的印信,莫是這帖子是假?」我有些緊張,我是想達成所願,但我不想害人。

陳夫人拍拍我的手:「你想哪去了,這全京城的高官都來,這帖子不說一百也有八十,長公主哪有功夫理這等小事,不過是我和她府上一個管事的嬤嬤相熟,讓她多寫了一張帖子,派多一輛車而已。」

「妹妹真有能耐。」

陳夫人望著我嘆氣:「說到底妹妹也是一個俗人,哪像姐姐你!」陳夫人說著頓了頓:「以前我也想像你一樣,但我沒那個膽。」

整個花會,陳夫人都領著我在一眾貴婦人間周旋,好幾次劉怡寧想要上前搭訕,都被眾人冷漠驅趕。

一個鄉野村姑,一個上不得檯面的庶女,其實誰也不比誰高貴。

花會回來,文安破天荒的去了我院子,他進來的時候,我正在院子里伺弄鈴蘭花,文安看著滿院的鈴蘭有些愣:「都種這麼多了,我記得以前只是角落裡長了一片。」文安抬手指向牆角。

我站起身:「夫君記的以前距今已有兩年零三個月。」

文安面有愧色,上前想要拉我,我轉身往屋裡走。

「夫君無需自責,我知道夫君如今當了大官沒有空閑。」

文安跟在我的身後往屋裡走:「我就知道瑾萱你最明事理。」

我笑,卻怎麼笑眼裡的笑意也達不了眼底。

文安問我什麼時候認識了長公主和那麼多的貴婦人,我跟他說認識好幾年了。

文安對我又親又抱,說之前太忙冷落我,是他不好,以後要改。

我借口來月事不方便,讓他找別人伺候。

臨走,文安囑咐我讓我好好跟那些貴婦人來往,如果銀子不夠,可以隨便去賬房支取。

我點頭應著,他人剛出院子,我便讓春桃把院里一半的鈴蘭拔了,種上玉玲瓏。

聽陳夫人說,大理寺卿前些日子交了辭呈,要告老還鄉。

文安回來的日子越來越晚,來我的院子次數卻越來越多,到最後發展到每日都來一趟,每次都問我和那些夫人搭上線沒有。

每次我搖頭,他都愁眉不展,他擰緊的眉頭,像極了我院里奄奄一息的花草。

五月,院里的鈴蘭破天荒的沒有開,就連秀雅的玉玲瓏也耷拉著腦袋,在一片蕭索中迎來了文安的壽辰,這是文安陞官後最冷清的一個壽辰,不僅沒有賓客上門,就連戲班子也沒請。

夜裡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飯,文安娘還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她對著文安的每個妻妾都笑臉相迎,唯獨對我,沉著一張臉,很不待見。

我知道根源所在,去年她想要文安以我無所出為由把我休棄,騰出位置好迎娶順天府尹的二小姐。

文安同意沒有我不清楚,但我沒同意,不僅不同意,我還告訴她,如果文安把我休了,我便把當年他當乞丐的事捅出去。

既然是壽宴,便少不了祝壽的環節,待眾人都說完了,我站起身,向文安敬酒:「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夫君了,當然也是最後一次陪你過壽,借著這酒,我一願夫君年年歲歲人長安,二願夫君富貴隨雲散,三願夫君家破人流離。」

說完我一口氣把酒喝盡。

眾人愣愣好一會沒反應,文安沉眸:「瑾萱,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我笑:「叫我鈴蘭,苗鈴蘭,我沒喝多,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不知夫君午夜夢回,可有聽到孩兒在耳邊哭?」

文安手抖了抖,垂著眉不敢看我:「你都知道了?」

我笑,笑著笑著卻紅了眼眶:「是我傻,讓你辛苦的瞞了那麼多年。」

是的,我不是不育,我有過孩子,就在八年前,七個月的身孕,後來意外滑胎,我很自責,天天以淚洗面,一直以為是自己的錯,讓自己的孩子丟了命。

直到兩年前,陳夫人的奶娘上街買東西,聽到人碎嘴,說她那有效果很好的滑胎葯,不僅喝了胎兒會夭折,母體也會有損。

說有一個姓林的官家就是買了她的葯,那夫人嫁過去是個平妻,家裡有個村婦佔位,還懷了孩子,她擔心那平妻生出長子以後壓她一頭,老夫人便做主給那村婦平妻下了葯,七個月的孩子,說流就流了,幾年過去,再也沒懷上。

奶娘和我熟,聽著情況和我遭遇有幾分像,便回來跟陳夫人說,陳夫人讓人拿下那老婦,讓我當面質問,事情和老婦說的無異,連證人都有。

那時候我恨不得沖回去把那惡毒的老妖婆殺了,給我孩兒償命,是陳夫人死死拉住我,問我殺了人後拿自己的命償,留那女人和文安繼續享著榮華富貴,我甘心嗎?

我搖頭,這一切都是我吃盡苦頭換來的,憑什麼我和孩兒死了,他們還能安享?

那之後我便一直在等,等著今年的京察,文安真讓我失望,曾經一腔抱負為國為民,可是當官後,為了金銀地位,做盡骯髒事,我把這些都收集起來,記在冊子上。

我也給過他機會的,但他自從陞官,性子便變了很多,早前還一個月來一兩次我的院子,跟我說說話,吃吃飯,到後來進都不願進了。

真的讓我寒心,不是我收留他們母子,他們可能已經成了餓死鬼,如果當年不是我來京城找到他,他現在還是個睡在破廟的乞丐……

我對他費盡心力,一雙手因為常年采草藥,布滿老繭和疤痕,臉上的皮膚因為日日要上山下地供他們母子吃喝,經著日晒風吹粗糙黝黑壞了底子,害得如今塗多少脂粉都遮掩不住。

到最後這些我吃盡苦頭留下的痕迹,成了他嫌棄我的理由,雙手不夠光滑細膩,握著像在握一干樹枝,皮膚太糙太黑很顯老態,和他站一起像他姐。

他怎麼可以這麼對我,還殺了我的孩兒!

「都結束了。」我把一紙休書拍在桌上,轉身往外走。

「瑾......鈴蘭,你要走?」文安追過來,拉住我的胳膊:「不,不,你不可以走。」

我看著文安的手嘲諷:「林大人不讓我走,可是還想留著我以後幫你采草藥養家?」

「讓她走,不走我讓人攆她走。」長安娘終於反應過來,站起身指著我怒不可遏。

我看向文安她娘幽幽冷笑:「老太太,壞事做得多了,是要遭報應的。」

文安娘沒聽懂,一個勁在那罵罵咧咧,文安卻是聽明白了,臉色煞白如紙。

「鈴蘭……」

文安捏得我手臂生痛,我掰開他的手指:「你說過給我的那些榮華富貴,我不想要了。」

事情比我預想的還要快,只半個月,林文安因貪贓枉法被抄家,一個月後判決下來,女眷被貶奴籍,林文安被流放三千里,我因為和離在前可以從輕發落,只流放三百里,十年不得回京。

流放那日,我特地站在城外一處可以看到大路的土坡上,老乞丐陪著我,老乞丐說看著林文安他自己彷彿又重走了一生。

我笑,我沒做成狀元夫人,也沒有做成乞丐婆子,不知是該幸,還是該哀!

陳夫人說我善良,林文安貪墨十萬兩白銀,本該被判死罪,是我到處託人求情他才逃過一死。

我沒說話,只是搖頭,死多容易,頭點地就沒了知覺,我不能讓林文安就那麼死了,我得讓他活著,承受那些本應該早就讓他承受的磨難。

其實我從來不是一個善良的人,之所以收留文安母子,是因為在他來之前我的生活一片黑暗,他的出現正好給了我一束光。

再後來不讓文安幹活,是因為她娘說他是個讀書人,以後能當大官,我知道大官,城裡的大官都騎著高頭大馬,住的地方恢弘氣派,家裡的夫人小姐日日閑著,依然能吃飽穿暖。

我想過那樣的生活。

文安娘罵我是狐狸精,蛇蠍婦,其實並沒有罵錯。

給柳娘山參,並不是她幫過我,是因為我爹娘出事時,柳娘跟我說,只要我嫁給她兒子,便幫找兩副棺材讓爹娘入土,以後還讓她兒子幫我幹活。

我應了,天塌了的十歲姑娘只知道爹娘不能在家裡放臭了,並不知要嫁給一個只會流涎水傻笑的夫君,比爹娘放臭了更可怕。

我給她山參是讓她封口,和她兒子的親事就此作廢。

至於李嬸是因為好幾次餓得實在受不了,翻她家牆頭偷過幾個饃饃被逮到,每次見我都叫偷兒,我給她送葯和解,讓她不要再那樣叫我,文安是讀書人不喜歡手腳不幹凈。

後來能借到銀子更是我威脅她們,文安成了舉人老爺,如果她們不借銀子,我便告她們搶我的葯。

文安走後,文安娘日日在家裡指桑罵槐,說我配不上她兒子,我聽煩了,便不時在她吃食里放些鈴蘭,只要她一病,便沒有了罵人的力氣……

有一年上山採藥,遇到一老者,老者指著一株鈴蘭告訴我,此花雖卑卻傲,與玉玲瓏最是不容,兩兩相近,便會互相殘殺……(作品名:《鈴蘭》,作者:木小狸。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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