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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不再一味地追求效率與速度,世界會變成什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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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10月24號,港珠澳大橋通車了。最大的利好現象是什麼?我覺得大家越來越清醒了。我們現在不再一味追求速度,你看港珠澳大橋,如果說在以前,不可能施工就花九年,怎麼可能施工九年呢。港珠澳大橋本著一種非常科學的態度,我要麼不建,要建就建最好質量的橋樑。

對於碩士研究生或者博士研究生來講,他會選擇某一個專業的方向來進行研究,但並不意味著他畢業以後,一定要從事這個方向,甚至要從事一輩子這個方向,對不對?因為我們是教給他一種怎麼樣去釣魚的方式,包括如何來製作這個魚鉤,而不是送給他一根魚鉤。」

——葛耀君

同濟大學橋樑系教授

國際橋樑與結構工程協會主席


您覺得2018年的關鍵詞是什麼?

我覺得如果說從總體上面來講,應該是跨越。用兩個事實來說明為什麼是跨越:

第一,大家知道今年10月24號,歷經九年建設的港珠澳大橋通車了,在港珠澳大橋中間,有許許多多關於橋樑和隧道方面先進的技術和經驗。

我想借用韓正副總理在通車典禮上的一句話——港珠澳大橋的建成,標誌著我國橋樑已經步入了強國的行列。我覺得這是一個跨越,因為以前我們都只是說橋樑建設我們是大國。

第二個跨越跟我自己有關,在2018年9月18號,在法國南特舉行的國際橋協的執委會會議上面進行了選舉,我當選了國際橋協的主席。當然國際橋協的主席要後任一點,從2019年11月1號才開始正式履新。國際橋協成立於1929年,至今90年的歷史上我是第一位擔任主席職務的中國的專家吧。


您當選國際橋協的主席對於您個人,以及中國橋樑界意味著什麼?

我覺得當然取決於非常多的因素,但是我想主要的還是兩個方面。

第一個方面就是改革開放以後,我們國家經歷了一個土木工程,或者說橋樑結構工程建設的一個高潮。通過40年的建設,我們所取得的成就,無論是在項目上面,在技術上面,還是在未來的發展上面,都得到了國內外專家的一些認可。

我想首先這是全世界各國,或者是國際橋樑與結構工程協會,對我們中國在橋樑建設方面成就的一種肯定,用他們的話來說是非常驚人的一個成長。

第二個方面,因為國際橋協的每個國家都有一個團組,這與國際橋協的中國團組的參與是分不開的。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國際橋協中國團組,可以追溯到1957年。當初全世界只有13個,我們是前13個團組之一,至少是這麼說。特別是改革開放以後,在我們李國豪教授、范立礎院士、項海帆院士的領導下,我們一次又一次地參與了國際橋協一些重大事件的決策,包括主辦會議等等,所以我想這個也是他們,對我們中國專家的管理能力和學術水平方面的一個認可。

近年來,有人提出土木工程在走下坡路,有些從業者在轉行,作為一名教師您怎麼看?

我覺得對於人才培養,當然我們一方面應該在高校中間,不管是在本科生層面,還是在碩士研究生、博士研究生層面,希望他們能夠學到更多的專業知識。

但是我覺得作為一個導師也好,作為一個高校的普通的一員來講,我們更應該告訴學生,你應該去選擇一些,對你自己來講能夠發揮你特長的,然後對這個社會又是有用的工作,我們不能說所有畢業的碩士生和博士生,你只能夠從事橋樑工程,我覺得這個就太狹隘了。

完全不應該是這樣的一種培養的方式,因為對本科生來講,現在是通識教育,所有各方面你都要學,所以慢慢本科生的話,土木工程可能都沒有了,可能都是叫工程試驗班進來,所以他學的都是工程方面的通識知識。

那麼對於碩士研究生或者博士研究生來講,當然他會選擇某一個專業的方向來進行研究,但並不意味著他畢業以後,一定要從事這個方向,甚至要從事一輩子這個方向,對不對?因為我們是給他打一個基礎,或者說教給他一種怎麼樣去釣魚的方式,而不是送給他一根魚鉤,當然拿了一根魚鉤大家都會釣魚。但你是不是應該教給他一種方法,如何去釣魚,包括如何來製作這根魚鉤,道理是一樣。

另外一方面,我們怎麼樣去把這部分人才留住?我覺得留住也是有兩個方面。

一方面當然我們希望吸引更多的,特別是非常有發展前途的這些青年人從事土木工程。

但是另外一個方面,我們想的另外一個問題,如果他轉行了以後可以會對這個社會做出更大的貢獻,又何嘗不可?

我覺得這個也是一個兩方面可以選擇。當然現在各個高校也好,各個重要的諮詢科研機構,他們都在想出來一系列的辦法,希望能夠把人才留住。這個是從它本身的發展角度來考慮的,我覺得這個完全是必要的。

但並不是說行業與行業之間是完全隔絕,我覺得這個完全是開放的,我們應該秉持這樣的一種開放的態度,來對待未來土木工程的發展、工程的發展,甚至於所有行業的發展。


如何平衡工程效率與質量的關係?

這個就是一個社會在不斷進步過程中間必然會發生的事情。為什麼?因為原來我們沒有橋,所以慢慢我們想要造橋,那麼當你還不會的時候你肯定快不了,但當你會了以後,你肯定想造得快一點,所以這是必然。但是當你造得快了以後,別人就開始質疑你的質量是不是行。當被別人質疑質量的時候,你就會注意速度,然後來保證進度。

我覺得我們現在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可以說兩三年前已經進入這個環節,我們現在不再追求速度,你看港珠澳大橋,如果說在以前的話不可能施工九年,怎麼可能施工九年?但是港珠澳大橋就本著一種非常科學的態度,我要麼就不建,要建就要建最好質量的橋樑。我覺得港珠澳大橋是個非常典型的例子,以後的橋樑,特別是以後國內大型的橋樑,重要的橋樑都不會再追求速度,而是一定要保證質量,特別是要保證它的耐久性。


當下中國工程界面對最大的利好是什麼?

經過這40年的發展,我覺得大家越來越清醒。

從工程,或者說橋樑工程的角度來講,我覺得發展的思路和理念越來越理性了。這主要體現在幾個方面,比如剛才講到的以前強調速度,現在強調質量,這是一個理念。

第二個理念是什麼呢?現在的橋位資源是非常稀缺的,你這裡建了橋,以後這個地方就沒辦法建橋了是吧?要再建橋我要另外去選了,所以大家現在都非常珍惜橋位的資源。橋位也是資源,不是只有什麼礦石,或者說石油是資源。因為這個地方被你造了一個,如果造了一個不合適的橋,以後別人也沒辦法,除非你把這個橋拆掉,這是不可能的事情,要把橋拆掉可能要幾十年以後的事情,所以我覺得這是一個非常好的形勢。

第三個,這個理念也是非常清楚,也是非常難能可貴的。我要麼不造,我要造的話,我一定要把橋樑造成一個精品。

當然這個精品跟前面從速度到質量又有一點點不一樣,因為質量好的橋,未必這個橋就一定是個建築上面、外形上面或者各個方面,是一個經典或者是一個精品。

現在國外就是這樣,因為他們的項目非常好,所以他們要麼不造,要造的話,他就一定要把這個項目造得非常好,作為一個精品,不僅在質量上有保證。


當下中國工程界面對的困境是什麼?

大的方面主要還是現在從事橋樑、土木工程方面的設計諮詢,施工的人數和團隊的數量還是非常大。我們國內的人才,因為經過若干年的建設以後,都把這個隊伍培養出來,但是未來可能我們慢慢要趨於飽和,或者說已經趨於飽和了。

像發達國家日本就曾經碰到過,因為當初他們就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就達到了一個非常高的一個高峰。然後他們也想採用類似的方法,就是走出去這樣的一個方式。

但是當初由於日本經濟情況,再加上就是因為日本的製造,相對成本會比較高,所以當初這塊應該是不算做得非常好,所以後面很多公司就只能轉行,或者說只能改行從事其他方面。

這個困境,中央應該在前面幾年就已經看到了,所以就提出了一個非常好的事,就是一帶一路。就希望把我們這樣一個非常強勁的,或者說在這個行業具有自己特色的這個團隊能夠帶到海外去。使得我們這樣經過幾年培養起來的隊伍,不至於讓他們去改行,再從事其他的工作。

我覺得一方面是困境,另外一方面也是機遇。這個困境就是國內可能你找不到活了,但是國外的話,可能還會有更多的活。我覺得這個是未來慢慢需要調整。

一帶一路的政策應該已經指明了一個方向,現在還剛剛開始啟動,應該說海外儘管有了一些項目,但是海外這些項目的業務量和我們國內相比,還是可能只佔10%不到,未來比例會慢慢地提高。

我覺得第二個困境是現在交通運輸部,或者說我們直接從事的行業都在關注的。

比如,我們原來講,只有50萬座橋樑,我每一座橋樑出事的概率,可能五十萬分之一,但是我現在橋樑就多了,中國現在已經超過80萬座橋樑,每一座橋樑要是出事的話,這個概率就會比原來高很多。而且還有一些年代用得比較久的橋樑,不可能更新得非常快。

所以我覺得我們應該考慮,如何來打造百年安全工程和百年的精品工程,因為我們橋樑現在設計使用壽命100年,能不能每一座橋樑都做到能夠實際使用壽命達到100年,這仍然是個問題。

我們能否保證這樣的一些橋樑,它本身的100年沒有安全事故,100年它仍然是可以作為一個經典、作為一個精品,這個是一個我們需要走出去的困境,可以說目前還沒有考慮,或者說沒想到非常好的辦法。


未來橋樑工程的發展趨勢是什麼?

對於未來,特別是對未來橋樑工程和風工程的發展,至少從我們目前的情況來講,橋樑工程也好,風工程也好,至少可以在這樣三個方面,中國會有很快的發展。

第一個,我們從40年改革開放的過程中,已經建成了非常多的橋樑,未來也許還會建設比較多的橋樑,但是我們更應該關注的一個問題,是建成的這些橋樑怎樣更長久地使用,我們把它稱為耐久性。

這個耐久性的問題,是擺在我們每一個中國人,甚至擺在每一個外國人面前的。我覺得未來有一個可持續發展和耐久性的問題,這是肯定需要關注的。

第二個問題,隨著建設更多的橋樑,我們一定會對建設技術提出更高的要求。那麼在這個方面,肯定創新還是主題。

這個創新不僅僅體現在我要建設更大跨度的橋樑,我要建設更高水平的橋樑,也許也會體現在許多其他的方面。

比如像現在大家比較熱的人工智慧,我橋樑工程中間怎麼用人工智慧,比如我們大家講得比較多的區塊鏈,那麼區塊鏈怎麼運用到橋樑工程的管理中間。

又比如橋樑工程本身,現在還是用兩種比較傳統的材料是吧?一個是混凝土,另外一個是鋼,那麼我是否可以有第三種可以替代混凝土和鋼的這個材料,大家都在探索,譬如纖維材料,包括玻璃纖維材料、碳纖維材料、化學合成物的纖維材料等等,這些都是我覺得可以在未來得到發展。

那麼第三個問題呢,可能我們也會著眼於未來的教育。

工程教育方面,也還是可以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的,特別是我作為一個大學的教授,我覺得這項工作可能對我們未來的橋樑工程也好,風工程的發展也好,更加艱巨。因為我們需要建造出世界一流的,或者說非常高水平的橋樑。

但是誰去建,建完以後誰來管理,怎麼樣來經營?所以我覺得這個都需要有人,或者說有非常高層次的人才,才能夠承擔起的一項工作,所有前面要做的事情都要靠人。

人什麼地方來?需要我們培養,而且我自己作為一個大學的教師,我覺得這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任。


您當初在選擇專業的時候是如何考慮的?

一個人對專業的傾向,有的時候是考慮很長時間決定的,有的時候就完全是一個機遇。

比如就我本人來說,我高考的時候就沒有選擇土木工程的專業,更沒有選擇橋樑工程的專業,但是因為高考分數的原因,最後就把我分到了土木工程,或者分到了橋樑工程行業,所以這完全是一種機遇,我以前並不是自己主動選擇。

說實在的,在原來高考之前,你即使是選擇了這個專業,也不是出於一種非常強烈的願望,只是說有三個專業你選一個吧,你就選了一個。

至於後面我選擇的橋樑抗風或者風工程,那是我自己經過深思熟慮的。因為我是1978年參加高考的,1983年2月份畢業了以後,我就馬上就讀了碩士研究生,1986年碩士生畢業大概七年到八年的時間裡面,我自己主要從事的是預應力混凝土橋樑的設計和預應力混凝土橋樑的一些理論方面的研究工作。

非常幸運的是,當初上海市的內環線正好在進行設計和施工的建設,所以我有幸加入其中,並且還承擔了十幾個標段中間的一個標段,大概將近兩公里的一個設計。做完了這個設計,我又參與了他們施工過程中間的一些監理活動,最後在1993年全線通車。

通車以後我就在思考,未來預應力的混凝土橋樑,還有什麼值得做的事情?我想來想去覺得,可能我們更應該把目光聚焦到跨度更大的橋樑。

那麼我就問自己一個問題,跨度更大的橋樑,它最關鍵的問題是什麼?通過大量的資源資料的調研,也通過各位朋友各位老師的介紹,我發現橋樑跨度大了以後,它的剛度就會比較小,即使是像平時我們遇到的這種非常不起眼的風,仍然會對橋樑結構造成非常大的危害。

所以後來應該是1994年的下半年,我就選擇從事大跨度橋樑的抗風研究。我在1995年入學了項老師的博士研究生,應該在碩士畢業9年以後,考取了項老師的博士研究生,再開始從事橋樑的抗風研究工作。那麼到現在差不多有23年的時間。


當您完成一項工程的時候,會不會擔心出事故?

那當然非常多了,因為實際上倒不是說感覺它要出事兒,因為時刻就是關心著它,因為畢竟在中間經歷了非常多。

我也可以給你舉一個例子,就是因為到目前為止,我所承擔的所有的橋樑抗風項目中間,應該最具挑戰性的還是舟山西堠門大橋。

因為它是一座1650米跨度的懸索橋,從鋼箱梁懸索橋角度來講,它是世界最大跨度,當初就是因為抗風穩定性的問題解決不了,所以把梁從整體的箱梁,中間開槽變成了分體箱梁。

但是因為這個是世界上第一座這樣的橋樑,所以心裡也是非常沒有底。它是在2009年建成的,碰到的第一個颱風是在2011年的夏天,我記得是8月份應該。

那個時候,我剛巧在美國聖母大學訪學兩個月,中間就有一個颱風,我就打了好多個越洋的電話,給當初擔任舟山連島工程管理處處長的吳波明,了解颱風實時情況,而且我的計算機就一直停留在颱風的路徑上,主要就是看颱風中心離開這個橋位的位置。不過還好,那次颱風離西堠門大橋最近的有220公里。如果說220公里變成0了,就是颱風中心穿過西堠門大橋了,可能我們就要把心提到嗓子眼。

還好它距離比較遠,一般我們認為颱風中心離開橋位或者說橋軸線一百公里以上,基本上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因為西堠門大橋是按照16級颱風來設計,當初那個颱風中心最大的風力是14級,所以應該是有把握的。

但是畢竟是一個第一次這麼大的颱風過來,所以還是有這麼一種感覺,或者說這麼一種感受。

不能說是非常非常的擔心它會出什麼安全問題,但總覺得好像有一件事情我想了解一下,特別是如果說稍稍靜下來以後,都會想到我再去看看現在颱風中心在哪裡了,風速有多大,然後給他們發個簡訊或者打個電話問一下,了解一下現場的情況。

當然他們早就把風障給放下來,因為這個風障在經歷颱風的時候需要放下,要不然風荷載太大了。

平時把它豎起來以後,行駛的車輛它可以邊上擋一下,側風就會比較好,這樣就比較安全。


2019年有什麼目標?

2019年,對我也是非常重要的,因為2019年的11月1號,我將開始正式履新國際橋樑與結構工程協會主席的那個職務,所以我會在前面十個月左右的時間,想做好一些工作的準備。

2019年,這件事情對我來講轉變是最大的,因為其他的教學方面,我已經60歲了,所以我也不太可能有太大的發展,或者太大的變化。

但是國際橋協的這個職務,對我來講既是非常崇高,非常神聖,但是我又非常陌生,我也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能力,可以把這件事情做好。

所以我打算做一件事情,因為我將會是國際橋協歷史上的第15位主席,前8位主席已經去世了,應該是到上個星期天為止,我已經見了兩位主席,我希望在後面的10個月中間,我能夠見到另外4位還非常活躍的主席,我想更多去聆聽他們對我的建議,或者說對於我的一些經驗的分享。

這個是對我後面的工作會非常有幫助,我更加專註於我這個新的角色,因為角色要轉變是很難。

其他的,你說教授,去年上過課了,今年再去上課。當然我會更新講課的筆記,但是我想我不太可能到這個年齡了以後,還會有非常大的改變,但是我想這個角色是我從來沒有履行過,因為沒有一個中國人曾經擔任過這樣的一個職務,所以我也沒有辦法去向他們請教一些什麼事情,因為可能這個視角不一樣,然後所掌握的內容情況也是不一樣的,所以對我來講這個是最大的挑戰。

文字:王銳

校對:慕名而來

造就:劇院式的線下演講平台,發現創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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