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天下 > 解答:漢武帝為什麼一心要「滅」匈奴?

解答:漢武帝為什麼一心要「滅」匈奴?

這個問題最大的特點就是在諸多歷史讀者腦中「根深蒂固」,卻根本是個「偽命題」,或者說,是一個後人逐步塑造、想像出來的故事。

問題如下:

漢武帝為什麼一心要滅匈奴?

他為何獨獨非要消滅匈奴呢?真的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回答如下:

從真實位面的歷史來看,漢武帝從來沒有想滅亡匈奴,也沒有這個表態,這個問題本身就想像出來的。

漢武帝一朝的「政治理想」或者說「藍圖」,其實在《漢書·武帝紀》中記錄的元光元年五月詔書中早已披露無疑:

詔賢良曰:「朕聞昔在唐、虞,畫像而民不犯,日月所燭,莫不率俾。周之成、康,刑錯不用,德及鳥獸,教通四海,海外肅慎,北發渠搜,氐羌徠服;星辰不孛,日月不蝕,山陵不崩,川穀不塞;麟、鳳在郊藪,河、洛出圖書。嗚乎,何施而臻此與!今朕獲奉宗廟,夙興以求,夜寐以思,若涉淵水,未知所濟。猗與偉與!何行而可以章先帝之洪業休德,上參堯、舜,下配三王!朕之不敏,不能遠德,此子大夫之所睹聞也,賢良明於古今王事之體,受策察問,咸以書對,著之於篇,朕親覽焉。」

翻譯一下大意邏輯,漢武帝向求官的「賢良」問策,特別提出了一個典故,叫「畫像而民不犯」,有些「二把刀」翻譯成,堯、舜的畫像,百姓不敢侵犯,他們以為是紙板警察嗎?遍地放聖王的畫像……

其實東漢班固在《白虎通》中已有解釋:

畫象者,其衣服象五刑也,犯墨者蒙巾,犯劓者赭其衣,犯髕者以墨蒙其髕,犯宮者扉,草屨也,大辟者布衣無領。

也就是所謂的「畫象為刑」,也就是用衣服模擬「五刑」,不用真砍頭、挖膝蓋,百姓就不犯法了,這是「聖王時代」的最高境界。

而緊跟著,就提到了西周成王、康王時代的「刑錯不用」,也就是「置刑法而不用」,百姓就遵守規矩,甚至於,「聖王」們的德政統治,可以「外放」到四夷臣服、天災不生,祥瑞排隊來現世。

所以,漢武帝感慨了一句:

嗚乎,何施而臻此與!

糙點說就是,卧槽,咋干能達到這個成績啊?

後面,就是基於這個,希望「賢良」能夠告訴自己實現的路徑,而他的目標也很清晰:

何行而可以章先帝之洪業休德,上參堯、舜,下配三王!

簡言之,我要比先帝幹得更好,上比堯、舜,下比三王,也就是三代的開國君主,夏禹、商湯、周文,今人常把「秦皇漢武」並稱,殊不知,漢武帝的眼中,「秦始皇」連根毛都不算,根本不配當標杆,他的目標是上古三代「聖王」。

而這個「偉大目標」的成績單中,最簡單的一項,就是:

教通四海,海外肅慎,北發渠搜,氐羌徠服。

也就是說,「四夷來服」只是完成「聖王之治」的一個指標,也是最具現實操作性的指標,而匈奴,又只是「四夷」中的一個,「小把戲」而已。

具體看漢武帝對匈奴戰爭的表態,意圖可以說是一貫的。

見《漢書·武帝紀》記載元朔六年詔書:

朕聞五帝不相復禮,三代不同法,所由殊路而建德一也。蓋孔子對定公以徠遠,哀公以論臣,景公以節用,非期不同,所急異務也。今中國一統而北邊未安,朕甚悼之。

翻譯過來就是,我聽說五帝三代的治道不同,「建德」卻是殊途同歸的目的,所以孔子對魯定公、哀公、景公有不同的說法,因為治國的急務不同,所以,我現在一統中國,卻坐視北方邊境不安定,很痛心啊。

這裡,他表態關心的是「今中國一統而北邊未安」,這裡的「北邊」,特指的是「邊境」,而非今天我們常說的「北方」,可以說,他對這場戰爭的理由,是「安民」,不過,結合之前的「建德」之說,他解釋的重點,實際上是強調「建德」的行動順序,也就是說,在他的邏輯里,這場戰爭是「內治」的一部分。

之後的變化,《漢書·匈奴傳》里記載:

初,漢兩將大出圍單于,所殺虜八九萬,而漢士物故者亦萬數,漢馬死者十餘萬匹。匈奴雖病,遠去,而漢馬亦少,無以復往。單于用趙信計,遣使好辭請和親。

天子下其議,或言和親,或言遂臣之。丞相長史任敞曰:「匈奴新困,宜使為外臣,朝請於邊。」漢使敞使於單于。單于聞敞計,大怒,留之不遣。

先是,漢亦有所降匈奴使者,單于亦輒留漢使相當。漢方復收士馬,會票騎將軍去病死,於是漢久不北擊胡。

這段很長,意思是匈奴被衛霍擊敗之後,雙方兩敗俱傷,匈奴大敗跑了,漢朝也缺馬無法再次追擊,所以單于派人來請求和親。(事在元狩六年

漢朝內部爭論,有要和親的,有讓匈奴臣服的,最後皇帝支持了讓匈奴臣服的一派,並派「首倡者」任敞為使出使匈奴,去了之後,單于知道是任敞倡議要「臣服」而非「和親」,急眼了,直接給他扣住了。

這裡,漢武帝的態度明顯是希望「匈奴為外臣,朝請於邊」,也就是向他「臣服」

再之後,《漢書·武帝紀》記載漢武帝於元封元年巡行北疆時給匈奴發的詔書說:

南越王頭已縣於漢北闕矣。單于能戰,天子自將待邊;不能,亟來臣服。何但亡匿幕北寒苦之地為!

翻譯過來就是,南越王的腦袋已經掛在高闕上了,你匈奴單于有本事打,就趕緊來,漢天子親自等著你,打不了,趕緊來臣服,藏在漠北苦寒之地幹啥呢?

這裡,他表態關心的還是「單于臣服」。

《漢書·武帝紀》記載漢武帝於元封四年的舉動是:

秋,以匈奴弱,可遂臣服,乃遣使說之。單于使來,死京師。

秋天的時候,皇帝認為匈奴衰弱,可以勸他們臣服,所以派了使者,單于的使節來長安,死了……

這裡,他表態關心的還是「匈奴臣服」。

對於匈奴單于「臣服」的任何可能,漢武帝都特當回事,《漢書·匈奴傳》記載:

楊信既歸,漢使王烏等如匈奴。匈奴復諂以甘言,欲多得漢財物,紿王烏曰:「吾欲入漢見天子,面相結為兄弟。」王烏歸報漢,漢為單于築邸於長安。

翻譯過來就是,漢使者王烏被匈奴烏維單于忽悠了,說單于想進長安見天子,面相結為兄弟,漢武帝信了,給匈奴單于在長安還建設了府邸(諸侯王在長安有邸)

這裡,漢武帝關心的其實還是單于來朝,哪怕是以「兄弟之盟」也可以,當然,禮儀上要給他降到諸侯王的層次,變相「臣服」也成。(此事應在元封四年前)

唯一一個態度略有不同的是在漢武帝的晚年,《漢書·匈奴傳》記載:

漢既誅大宛,威震外國,天子意欲遂困胡,乃下詔曰:「高皇帝遺朕平城之憂,高後時單于書絕悖逆。昔齊襄公復九世之讎,《春秋》大之。」是歲,太初四年也。

這個翻譯一下,就是趁著干翻了西域強國大宛,漢武帝想乾脆「困胡」,也就是收拾匈奴,所以口號是為漢高祖的平城之圍,呂后被冒頓單于寫信調戲復仇,並特意拿出了春秋大義,要復九世之讎。

此時,他表態的是「困胡」和「復仇」,就是還要揍你,好好收拾你。

「困胡」和「復仇」,可不是「滅胡」,漢武帝也知道,漠北苦寒,能讓不識抬舉、不配合自己演「四夷賓服」的「政治秀」的匈奴人難受一下,就不錯了,想要一舉消滅,高調唱得太高,怕落實不了。

說得更直白一些,漢武帝對於匈奴單于長期以來的「不識抬舉」,一定要「報復」一下,但對於「報復」的效果,毫無預期,俗稱「出口氣」罷了。

綜上所述,你會發現,漢武帝從來沒有說過,或者表態暗示過,自己要完全消滅匈奴,反倒是非常積極地促使匈奴單于來向他臣服,完成他自己的「四夷賓服」的聖王之夢。

為了這個夢想,漢武帝不惜「百萬金市馬骨」,見《史記·平準書》:

其秋,渾邪王率數萬之眾來降,於是漢發車二萬乘迎之。既至,受賞,賜及有功之士。是歲費凡百餘巨萬。

這裡的「歲費」當然不只是給這幾萬匈奴降人的賞賜,還有當年驃騎將軍霍去病斬首4萬的賞賜,但是給自家將士的賞賜是「一把結」,匈奴降人可不行。

而胡降者皆衣食縣官,縣官不給,天子乃損膳,解乘輿駟,出御府禁藏以贍之。

歲余,會軍數出,渾邪王等降,縣官費眾,倉府空。其明年,貧民大徙,皆仰給縣官,無以盡贍。

啥意思?

匈奴降人,所有衣食花費都由國家供應,國家財政不足,漢武帝直接減少自己的「御膳」,把自己駕車的馬解下來,出皇帝內府的私產以養活他們。

而由於短期內發動多次戰爭,匈奴降人又花費巨大,倉儲空竭,又過了一年,關東地區發大水,漢武帝開倉放糧根本不夠,只能大批遷徙關東貧民七十餘萬口到關西,尤其是朔方以南「新秦中」,也就是今天的鄂爾多斯,當年的「河南地」。

重點是四個字「無以盡贍」,也就是倉庫都空了,總有挨餓的「國民」。

話說白了,就是為了「四夷賓服」的宏大理想,搞得自家的「國民」,「無以盡贍」。而這,發生在漢武帝元狩二年(前121年),也就是漢軍大勝之際。

反觀上文中漢武帝對於匈奴單于「臣服」的拉攏表態,卻是從元狩六年(前117年,匈奴單于遣使「求和親」,漢武帝反派出任敞誘其「臣服」)到元封元年(前110年),再一直到太初四年(前101)間沒斷過,可謂「痴心一片」,哪怕府庫空竭、百姓餓死也在所不惜!

至於說「滅」匈奴?殊不知,自古帝王,「外事」不過是「內治」的附屬品,成績單里的一個小條目,甚至只是「營銷故事」的一部分,認真,你就輸了。

- E N D -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劉三解 的精彩文章:

解答:古代為什麼不把犯人關進監獄,而把人發配到千里之外?
解放前中國歷史教科書如何進行「歷史分期」?

TAG:劉三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