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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月斌:大物時代的天真詩人和孤獨夢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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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試圖討論張煒的時候,不免要考量作家與時代的關係,探究他的文學立場和精神向度,顯然,在他的作品中多少常會顯露一種高古老派的清風峻骨,他的寫作雖非金剛怒目、劍拔弩張,卻從不缺少暗自蘊蓄的幽微之光,不缺少地火熔岩一樣的「古仁人之心」。張煒不只是以文學為志業,更是把它作為信仰和靈魂。他認定文學是生命里固有的東西,寫作是關乎靈魂的事情。

真正的作家、好作家是一個樸素的自我定位,張煒固然認為,我們無力作出關於「時代」性質的回答,但他未忘作家的本分就是「真實地記錄和表達,並且不再迴避生活」。所以我們才會看到,張煒一直帶著強烈的使命感,以反潮流的保守姿態對這個天翻地覆的「大物」時代予以決絕的回擊。他說,巨大的物質要有巨大的精神來平衡,「大物」的時代尤其需要「大言」。張煒以者大言為高標,他認清了大時代的大丑惡、大隱患,痛恨「立功不立義」的野蠻發展、異化生存,因此才能「守住自己,不苟且、不跟隨、不嬉戲」,才能融入野地,推敲山河,成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獨行者。於此,他才更多地牽掛這個世界,用詩性之筆寫出了偉大時代的浩浩「大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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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煒是一位詩人。作為詩人的張煒不全在於寫了多少分行文字,更主要的是,詩不僅是他的「嚮往之極」,而且是他全部文學創作的基點。張煒正是這樣把詩寫進一切文字的人,儘管他常自嘲缺少寫詩的天分,不是一個合格的詩人,但是從他的作品裡總能讀出詩的根性,不光語言散發著詩的光澤,具有濃郁的抒情色彩,整體上也瀰漫著優雅凝重的經卷氣息。這種詩化寫作在《夜思》、《獨語》、《融入野地》、《萊山之夜》、《望海小記》、《芳心似火》等散文作品中發揮得最為充分,在《一潭清水》、《海邊的雪》、《柏慧》、《遠河遠山》、《外省書》等虛構作品中也有突出體現,包括《你在高原》這樣的皇皇巨制,《古船》這樣的正史敘事,《九月寓言》這種偏重方言對話的鄉土文本,也不乏詩意篇章、詩性氣質。即便《楚辭筆記》、《疏離的神情》、《小說坊八講》、《陶淵明的遺產》這類闡釋古典、論述辭章的學理性作品,也不無詩性之美。張煒像是打破了文體的界限,幾乎把所有作品都寫成了純美詩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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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煒的長篇小說《獨藥師》有題引曰:「獻給那些倔強的心靈」,可謂夫子自道。「那些倔強的心靈」定有一顆屬於作者的詩心。正是憑了一顆倔強的詩心,張煒才會成了一個倔強詩人。他與自己的理想形象一體同生,或者相互競逐。他因其詩心而敏感多悟,也因此而無畏無懼。這強大的詩心讓我們想到《老子》所說「專氣致柔」、「含德之厚」的赤子嬰兒,自然也會想到張煒經常提及的童心。當我們把張煒看作倔強詩人的時候,大概也就看到了他那「絕假純真,最初一念之本心」。張煒作為詩人的源本,恰是一顆未改初衷的童心。從張煒身上,總能看到天真質樸的童話氣質。從早年的蘆青河系列,到後來的《刺蝟歌》、《你在高原》,他的作品皆元氣充沛,充滿雄渾勇猛的力量,雖深邃亦不乏機敏,悲憫而不乏智趣。他沒有板著臉搞嚴肅,反而將一些精靈古怪、滑稽好玩的元素點化其中,一個生有怪癖的人物,一句撓人心窩的口頭禪,一段旁逸斜出的閑余筆墨,看似無所用心,實則多有會意,就像放到蝦塘里的黑魚,讓他的作品擁有了神奇的活力。比如,《聲音》里吆喝「大刀,小刀」的二蘭子,《一潭清水》里鱔魚一樣的孩子「瓜魔」,《古船》中瘋瘋顛顛的隋不召,《家族》中的「革命的情種」許予明,《九月寓言》里的露筋、閃婆,《蘑菇七種》中醜陋的雄狗「寶物」,《刺蝟歌》中的黃鱗大扁、刺蝟的女兒,《小愛物》中的見風倒和小妖怪,《你在高原》中的阿雅、大鳥、龜娟、古堡巨妖、煞神老母等,這些形象假如丟掉了天真、古怪的成分,上述作品大概會索然寡味。張煒對所寫人物傾注了純真情感,使其承載了一種隱性的、百毒不侵的童年精神,也或是他蓄意埋藏的「童話情結」。事實上,自小長在「莽野林子」的張煒,似乎生就了對萬物生靈的「愛力」,那片林子和林中野物讓他擁有了堅貞的詩心和童心,童年記憶常會不知不覺地映現於筆端,他也具備了一種自然天成的神秘氣象和浪漫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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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煒最終是一個要到月亮上行走的夢想家。拼力創造一派曠世大言,著意成為一名天真詩人,表現在文字上除了追求崇高正義美德善行,渲染香花芳草浪漫詩情外,更有其陰柔內斂、蜃氣氤氳的神秘氣象。一般而言,人們習慣於把張煒歸類於所謂現實主義作家。以《古船》、《九月寓言》等作品為代表的仿宏大敘事、民間敘事似乎只有一種撲向地面的解讀方式,張煒常常被概念化為忠於現實、熱衷說教的保守派作家。奇怪的是,很少有人注意到,其實張煒本質上原是凌空高蹈的,在被定義為大地守夜人的時候,豈不知他正將目光投向高遠莫測的天空。張煒從來不是只會低頭苦思、淹沒在現世塵俗中的迂夫子,而是一個喜歡遊走山野、不時把想像引向星空的造夢者,一個不安於現狀、專愛御風而行的天外來客。

張煒55歲那年說過一段話:「一個純文學作家,最好的創作年華是四十五歲到六十五歲這二十年。」如果按其所說,他正是在最好的創作年華,寫出了大批耀眼的作品。可以說,除《古船》、《九月寓言》之外,張煒其他重要作品都是在這一階段完成的,雖不好說每一部都是傑作,但是應該說每一部都是詩人的夢想之書、天命之書。張煒用他不竭的詩心和童心,寫下了無聲的大言,偉大的沉默之詩。

(作者單位:山東省作家協會文學研究所。《中國文學批評》2018年第4期。中國社會科學網 張雨楠/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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