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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書院的藏書與刻書

古代書院的藏書與刻書

古代書院的藏書與刻書

書院教育是我國古代的一種私人教育形式,藏書與刻書構成書院教育的有機組成部分,本文闡述了二者間相互依存、共同發展的辯證關係。

「書院」一詞,源於唐朝。作為一種歷時千餘載的獨特教育機構,它萌芽於唐,興盛於宋,延續於元,全面普及於明清。起始時作為官方設立的書院,其主要職責是「掌刊輯古今之經籍」。至宋代,書院演變為我國民間聚徒講學的一種教學組織。據有關資料統計,我國歷代書院總數當在六千六百所以上。

古代書院的藏書與刻書

書院存在的主要目的是研究學問,培養人才,傳播知識,而與此相關的書院藏書與刻書活動,在中國出版史中亦佔有重要的一席之地。

「文以載道」,研究學問、培養人才、傳播知識須臾離不開圖書。有鑒於此,我國古代書院,特別是著名的書院,大都建有藏書樓,擁有豐富的藏書。例如,宋代書院著名的藏書樓計有:嵩陽書院藏書樓,嶽麓書院御書閣,鶴山書院尊經閣,麗澤書院遺書閣,溪山書院崇文閣,白鹿洞書院雲章閣,扎溪書院明經閣,龍山書院六經樓等。至清代,書院藏書受到普遍重視,凡建書院即謀藏書,因此,各地書院都創建了名目繁多的藏書處所,收藏經史百家之書,以為師生研習講誦之資。

追根溯源,書院的藏書來源大致有四。

一是御賜,歷朝皇帝經常賜書給書院。宋初四大書院中,就有白鹿洞、嵩陽、嶽麓三大書院得過皇帝的賜書。白鹿洞書院得書的時間最早,在太平興國二年(977年),當時應江州知州周述之請,宋太宗趙光義將國子監所印《詩》《書》《易》《禮記》《儀禮》《周禮》《左傳》《公羊傳》《穀梁傳》儒家九經賜給白鹿洞書院。嵩陽書院在宋太宗至道二年(996年)得到皇帝所賜的印本九經。嶽麓書院在宋初也兩度得到皇帝賜書。第一次是在咸平四年(1001年),應潭州知州李允則之請,宋真宗賜國子監諸經釋文、義疏及《史記》《玉篇》《唐韻》等書,藏之書樓。第二次是在大中祥符八年(1015年),其時山長周式以「學行兼善」,辦學頗有建樹而受到宋真宗的召見,並被任命為國子監主簿。周式堅請回山教授,乃賜給內府中秘書、鞍馬,並御書「嶽麓書院」匾額,以示彰顯。

二是社會賢達、文人墨客常有對書院贈書之舉。《碑傳集》卷十七載:張伯行「建鰲峰書院以祀宋五先生,廣置學舍百二十間於會城,俾有志正學者肄業,出家所藏書千卷,充牣其中,又廣搜先儒文集遺書,次第刊布,士皆鼓舞振興,理學復明」。該書卷一百十一載:李兆元「聞耿逸庵倡學嵩陽書院,君命子瀚往問策,復購書送藏書樓」。《續碑傳集》卷二十五載:胡林翼「為箴言書院,悉以家所藏書納其中,使人知務實學」。該書卷二十一載:湖南巡撫李堯棟「以公幣五百緡(一千文為一緡)購書以惠湖南嶽麓書院之士子」。

三是書院自刊書籍。如江陰南菁書院曾專設書局刊印圖書。王先謙《自定年譜》卷中,有光緒十二年(1886年)正月的《奏報歲試五屬情形及設局刊書事宜》一文,其中提到:「臣昔於阮元所刊經解外,搜采說經之書,為數頗多。抵任後,以蘇省尤人文薈萃之區,檄學官於儒門舊族,留心搜訪,時有採獲,共得近二百種,都一千數百卷,類皆發明經義,為學者亟應研究之書。稔知寧、蘇兩書局,近來經費不甚充裕,未能刊此巨帙,因就近於江陰南菁書院設局彙刊,曾函知督撫臣在案。臣已捐銀一千兩鳩工繕寫。」南菁書院刻有《續皇清經解》和《南菁書院叢書》,都是重要的解經和考訂經書的著作。實際上,書院刊書除備以自用、擴充院藏的目的外,正如下文將要談到的,它在保存典籍、傳承文化、傳播知識等方面亦發揮了不可或缺的功用,書院刻書已然構成了我國古代圖書出版工作的有機組成部分。四是在社會上採購書籍。有些書院地處僻壤,藏書來源受限,就派人到社會上求購書籍。元代的四川草堂書院藏書甚豐,究其圖書來源,《草堂書院藏書銘》記曰:「蜀都阻於一隅,去之萬里,孰雲能阻,稽於版籍,詢於文獻,北燕南越,西陝東吳,有刻則售,有本則書,仆輸肩赬,車遞中汗,厥數惟何?廿有七萬,載之以舟,入於蜀江……」另據《碑傳集》卷七十一載:馮光裕「喜讀書,好禮士大夫,篤交誼,葺貴山書院,取諸生文行優者肄業其中,僻遠,無從得書,遣官之江南,購經史群籍數千卷,俾縱讀之」。《續碑傳集》卷二十八載:黎培敬,視學貴州,葺諸書院,「以邊隅貧僻為廣購經籍,逮牧令律例醫藥之書,罔不畢備」。同上書卷二十八載:廣東巡撫馬丕瑤,在他巡撫廣西時,「兵燹後文籍蕩然,奏刊有用書,並請各省局官書藏書院中,惠學者」。曾鉌,簡放陝西督糧道,以「督糧道故總司通省書院事,公乃為延各師主講,廣購東南諸官局所刻書籍,遴高才生肄業焉,陝人之知有正學而講求時務,自茲始也」。

書院多方搜集書籍的結果,使一些著名書院的藏書富甲一方,社會上鮮有其他機構能出其右。例如,歐陽厚均在掌教嶽麓書院期間,就進行了一次大規模的聚書活動。據《(嘉慶)湖南通志》第六卷末《嶽麓書院新置官書總目錄》22—23頁記載:「右經、史、子、集分貯肆櫃,共三百三十函,計三百八十七部,三千二百七十一本,統計一萬零五十四卷。」其中版本較好、傳本稀少、史料參考價值較大的有:1)殿版《子史精華》《唐宋詩醇》;2)明毛晉汲古閣校刊的《說文解字》《十七史》《樂府詩集》;3)邵遠平撰著、清乾隆掃葉山房刻本《元史類編》;4)明商詞浚刻的《辭海》;5)湖南巡撫陳宏謀編輯、清乾隆刻本《陳氏遺規六種》;6)明唐富春家刻本《新編古今事文類聚七集》;7)清海綠軒朱墨套印本《文選》;8)清雍正刻本《邵二泉分類集義杜詩》;9)汪立明編訂、清一隅草堂刻本《白香山詩集》;10)明李東陽的《懷麓堂全集》;11)清阮學浩、阮學浚編次並補遺附錄的《本朝館閣詩》;12)清程洵、葉抱嵩等編錄的《本朝館閣賦》;13)清俞長城編次的《可儀堂一百二十名家制義》,共四十八卷,收錄了宋王安石、陸九淵、文天祥等七家,明于謙、薛瑄、李東陽、李夢陽、王守仁、歸有光、黃道周、董其昌等九十一家,清初劉思敬、張玉書、陸爛、趙炳、李光地、金居敬等十九家關於制義方面的名著。

再如西湖書院在我國古代刻書史上佔有重要的一席之地,其藏書亦甚豐,為此專門編有《西湖書院書目》。更具特殊意義的是,西湖書院收藏有原宋國子監雕刻書板片,「凡經、史、子、集無慮二十餘萬(片)」,約三千七百卷。另據泰定元年(1324年)書院對這些書板進行整理後所編《西湖書院重整書目》載,計有:經部四十九種,約一千一百卷,其中包括《易》《詩》《書》《春秋》《穀梁》《公羊》《論語》《儀禮》《孝經》《周禮》《爾雅》《說文解字》等;史部三十五種,約一千六百卷,主要有《史記》《漢書》《三國志》《南齊書》《北齊書》《宋書》《陳書》《梁書》《周書》《刑統》《資治通鑒》《唐六典》等;子部十一種,近百卷,主要有《顏子》《曾子》《荀子》《列子》《揚子》《文中子》《武經七書》等;集部二十四種,約九百卷,主要有《韓昌黎文集》《蘇東坡集》《張南軒文集》《曹文貞文集》《張西岩集》《林和靖詩》《宋文鑒》《文選文臣注》等。

概而言之,書院豐富的藏書主要供研究學問(著書立說)和培養人才使用,歷代有許多人因此成就了功名。例如德化人何登棅著《石渠叢覽》,「始取材於豫章書院之官書,其後官宗學教習,益得尊藏賜書而遍讀之,標新立異,起例發凡」,功在書院。又如壽楊人祁叔穎年輕時因其父主講甘肅蘭山書院,前往省親,「因留侍焉。書院故多藏書,乃以其暇研精經史,縱覽諸子百家。公之殖學稽古,蔚為一代儒宗,實基於此」。但從另一側面來看,它亦為書院的刻書活動創造了良好的前提條件。

書院刻書以其藏書為基礎,以書院的學習、研究活動為依歸,但它本身亦受到當時外部環境與內部因素的推動與影響。

從外部環境來看,由於雕版印刷術的發明和發展,出版活動變得愈加便利,書籍數量日增,書院不僅加大了藏書量,而且藉此刻印書籍。宋版書中就有所謂「書院本」,如婺州麗澤書院重刻司馬光的《切韻指掌圖》二卷;象山書院刻袁燮的《家塾書抄》十二卷;龍溪書院刻《陳北溪集》五十卷;建安書院刻《朱文公文集》一百卷,續集十卷,別集十一卷;竹溪書院刻《秋崖先生小稿》;豫章書院刻《豫章羅先生文集》;屏山書院刻《止齋先生文集》;龍川書院刻《陳龍川先生集》;龍山書院刻《纂圖互注春秋經傳集解》;鷺洲書院刻《漢書集注》《後漢書集注》等。元代書院發展速度較快,據曹之先生考證,元代書院刻書見之於記載者有:興賢書院刻《滹南遺老集》;廣信書院刻《稼軒長短句》;宗文書院刻《五代史記》《經史證類大觀本草》《本草衍義》;梅溪書院刻《校正千金翼方》《類編標註文公朱先生經濟文衡》《書集傳纂疏》等;圓沙書院刻《周易傳義附錄》《廣韻》《大廣益會玉篇》《新箋決科古今源流至論》《記纂淵海》《皇鑒箋要》《山堂考索》;西湖書院刻《文獻通考》《國朝文類》《金陀粹編》;武溪書院刻《新編古今事文類聚》;龜山書院刻《道命錄》;建安書院刻《蜀漢本末》;屏山書院刻《止齋先生文集》《方是閑居士小稿》;豫章書院刻《豫章羅先生文集》;南山書院刻《廣韻》;蒼岩書院刻《標題句解孔子家語》《記纂淵海》;臨汝書院刻《通典》;桂山書院刻《孔叢子》;梅隱書院刻《書集傳》;雪窗書院刻《爾雅郭注》;圭山書院刻《黃氏補註杜詩》;風林書院刻《元草堂詩餘》;中溪書院刻《周易本義附錄集注》;陽平書院刻《聲律發矇》;象山書院刻《北史》,等等。明萬曆朝是繼嘉靖之後,書院刻藏圖書的另一個高峰期,其中如北京的首善書院、江蘇的東林書院等,刊刻了當時講會的《會語》,廣為流傳,對當時知識分子的清議影響甚大。明中葉以後,王學傳播迅速,與當時書院刻書的流布具有極大的關係。至清代,書院的出版功能得到進一步的強化,刊刻圖書成為大規模的經常性活動,形成了正誼堂、廣雅書局、桂垣書局、尊經書局、南菁書局、經苑、味經刊書處等聞名全國的書院專門出版機構。

從內部因素來看,書院的鼎盛時期,亦是我國古代學術研究的繁榮時期:宋代理學和書院並起;明代心學和書院同盛;清代漢學復興使訓詁考證之學勃興。由其性質決定,書院刻書與政府官刻、書坊刻書及私人刻書之間有聯繫亦有區別:它既有內容的廣泛性,包括經、史、子、集、叢諸部,又有較強的針對性,即重點為本書院師生學習、研究所用,故很少刊刻御纂制書,也幾乎沒有面向民間的農桑卜算、陰陽雜家、啟蒙讀物以及戲曲、小說類的文藝作品,而主要集中刊刻學術性著作,尤其看重師承學派,講求自成一家之言。著名學者顧炎武在論及此時說道:「書院之刻,有三善焉:山長無所事,勤於校讎,一也;不惜費而工精,二也;不貯官而易刊行,三也。」一語道出了書院刻書的真諦。具體而言,書院所刻書籍可分為如下四種類型。

其一,刊刻書院師生讀書札記、研究成果。如《朱子語類》一百四十卷,系輯其弟子九十九人的記錄而成;又如蘇州正誼書院設日記,記每日所讀的書籍,有心得,有疑惑,都記錄在日記上,《學古堂日記》就是正誼書院學古堂師生日記的彙編;關中書院也刊有《志學齋日記》;嶽麓書院多次刊印過書院學生的論文集,以《嶽麓書院課藝》《課文》《嶽麓會課》等名目刊行。至後世,這些書籍大都成為有一定價值的閱讀古籍的工具書和參考書。

其二,刊刻書院教學所需名家讀本和注釋本,作為閱讀之參考書籍和典範本。如朱熹專門為《大學》《中庸》《論語》《孟子》四部儒經作注,成為南宋時期書院的主要教材,南宋以後更演變為各級學校及科舉考試的指定參考書。又如清代刊印經籍之風極盛,在以經史訓詁為主的書院中,刊印各種經籍更被視為必作之工。阮元創建的杭州詁經精舍和廣州學海堂在這方面作出了重要貢獻。杭州詁經精舍刊有《詁經精舍文集》共八集。廣州學海堂刊印經籍最多,如《學海堂經解》,包括清代經師註疏的書籍一百八十種,共一千四百卷;《學海堂文集》四集,共九十卷,收集了五百人的著作。

其三,刊印歷史上重要的叢書、文集。如廣雅書院設廣雅書局,刊印《廣雅叢書》,把唐宋以來的史部書籍大部分都囊括在內,搜輯堪稱完備。另外,廣州菊坡精舍刊有《菊坡精舍文集》,南昌經訓堂書院刊有《經訓堂書院文集》,四川尊經書院刊有《蜀秀集》,等等。

其四,刊刻歷代先儒大師的學術巨著和本院山長等人的名作,其目的在於將這些學術性著作流傳於世。如宋建安書院刻有《朱文公文集》《續集》,龍溪書院刻有陳淳的《陳北溪集》,竹溪書院刻有《秋崖先生小稿》,豫章書院刻有《豫章羅先生文集》,屏山書院刻有《止齋先生文集》,龍川書院刻有《陳龍川先生集》,等等。又如嶽麓書院末任山長王先謙,在經學、史學、文學、宗教學諸領域頗有建樹,經其編選的著作有兩千多卷,修撰的著作有一千多卷。

此外,有些書院還刊印有關自身歷史的志書,如嶽麓書院分別於清康熙二十六年(1682年)、同治六年(1867年)、同治十二年(1873年)刊刻了《嶽麓書院志》《嶽麓書院續志》《嶽麓續志補編》;道光年間歐陽厚均又主持刊印了《嶽麓山長傳》《嶽麓詩文鈔》等,給後人留下了彌足珍貴的研究史料。

綜上所述,書院刊印之書不僅入藏本院藏書樓閣,惠及師生,而且為其他各書院的藏書樓提供了豐富的藏書。例如清代台灣鹿港的文開書院擁有圖書二萬餘部,三十餘萬冊,若以一般書院每冊(本)三卷左右的概率計算,將近一百萬卷,其藏量之巨,在中國書院藏書史上是極為罕見的。

清代後期,隨著封建制度趨於沒落,書院制度亦完成了歷史使命,但它連同藏書和刻書活動,在我國古代教育史乃至藏書史、出版印刷史上自有其不可忽視的歷史價值與意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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