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10分鐘時間，是漫長的，是男孩向男人的轉變

一個病重的患者，他的兒子才20歲，剛讀大一。

凌晨3點鐘，患者心跳或許聽了，我們一邊搶救，我一邊打電話把家屬叫過來，ICU是這樣的，全封閉管理，家屬不需要陪在身邊，晚上都是回家或者訂賓館休息的。

家屬30分鐘後才到達醫院，此時已經搶救了30分鐘了，已經可以宣布臨床死亡了。但當我看到他兒子滿頭大汗跑上來時，我把到嘴的話咽了回來。

我轉而告訴他，你爸爸目前還在搶救，你在這等等。

年輕人六神無主了，眼神有恐懼、獃滯、彷徨，我太能理解這樣的心情了。15年前我父親中毒，住進監護室，當醫生跟我說病情危重時，我也是害怕到發抖。

如果我此刻就直接告訴他，你的父親死亡了，我估計這對他來說一定是晴天霹靂，他會不會癱掉，我不確定。但我已經感覺到他有點腳軟了，他嘴唇在輕微顫抖，他臉色有點蒼白，不知道是跑過來的緣故，還是緊張的緣故，他不知道該問我什麼。

我讓他緩了10分鐘，同時轉入病房繼續指導搶救了10分鐘。

這10分鐘里，其實我自己也是五味雜陳。我不是新兵蛋子，但是面對這樣的人間慘劇，我還是會感覺到心酸。我們沒能拉住他的父親，總覺得有愧疚。

這十分鐘過的有點漫長，護士和規培醫生輪流在胸外按壓，依舊在推著腎上腺素，呼吸機依舊在有條不紊地打著氣。

我盯著心電監護儀，期待著奇蹟的發生。

但不會有奇蹟了。

真的不行了，我猛吸了一口氣，才出來跟他說，你爸爸已經離開我們了。

他坐著門口凳子上，聽到我宣布這個消息時，他顯然還是被嚇到了，淚水在眼眶裡打轉，開始抽泣，但沒有奔潰。

此時他母親趕到，聽到消息後，嚎啕大哭。雖然她早有心理準備，但當這一天來臨時，還是難抑制住悲傷。

凌晨3點多的醫院，是很安靜的，此刻她凄厲的哭聲，讓人心酸。

此時這個年輕人反而冷靜下來了，問我接下來要怎麼處理。我把屍體火化、辦理手續的事項都跟他說了。他頻頻點頭。

希望這個家庭能繼續轉下去，希望這個年輕人能擔起家庭重負，爸爸不在了，以後媽媽就靠他來照顧了。

每個家庭都會有這樣那樣的不如意，咬咬牙堅挺一下，困難總會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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