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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田谷一家滅門懸案(四)求解

為一起懸案思考一個「合理的解釋」,這對我來說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然而,在這次的求解過程中,我感到了深深的不適感:噁心,痛苦。



因為在做出這樣的「解釋」的同時,我需要去構想事件的背景,構想案情的環境,構想兇手的身份,甚至需要構想他作案的細節。換句話說,我甚至要去扮演這名殺手,來合理化「自己」的全部舉動。我想,這就是我產生不適感的原因。




關於此案中關鍵的證據,我在前三篇中已經交待的差不多了。由於在案發之後數年之內,日本警方都沒能通過現場發現的諸多證據,來最終確定兇手的身份,因此日本警方更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深入挖掘證據線索」上面。



而現場發現的「27.5cm運動鞋足跡」,通過警方對製造商以及日本國內代理商的走訪,讓犯人的搜索範圍得到了極大的縮窄。該款運動鞋的製造商是一家韓國企業,而工廠則設在中國的延邊。儘管這款鞋在日本、韓國都有出售,但唯獨27.5cm尺碼的鞋款,日本的代理商並沒有進口過。



2000年的世界,還不存在「網上代購」這回事,因此嫌疑犯如果想要從日本買到27.5cm尺碼的這款鞋,可以說是根本不可能的。也就是說,兇手如果想要搞到這款鞋,要麼從韓國的商店裡買,要麼就得從延邊的工廠里弄到。由此一來,此前警方及多方媒體所推測的「日本強盜入室搶劫說」以及「滑板少年爭吵殺人說」,就不攻自破了。


基於這樣的分析,日本警方在2010年前後,向中國和韓國警方都通報了此案的情況,希望能夠得到兩國警方的配合。



中國警方的結果很快出來了:由於這款鞋在中國市場並未上市出售,因此對於27.5cm尺碼的鞋的擁有者的調查,無從下手。而韓國警方則對日本警方的這一要求,表示出一定意味的嘲諷:「你們國內的案子,憑什麼讓我們來查?」



韓國警方做出這樣的回應,其實並不是空穴來風。在日本的「外國人犯罪」中,有超過一半以上的案件,都是在日本的韓僑所為,因此自韓日兩國外交關係正常化之後,日本警方每年都會向韓國警方發出「協助抓捕」的通緝令,來抓獲那些在日本作案之後潛逃回國的韓國人。久而久之,韓國警方自然就覺得「我工作這麼忙,都是你們害的」,所以對於此次日本提出的「協助調查」,韓國警方表示出極不耐煩的態度,也是可想而知的。



而日本警方為了能夠爭取到韓國方面的更多線索,甚至到了每年的12月30日前後,都會「隔海喊話」,希望韓國方面的知情人能夠提供信息,或者乾脆勸可能已經回到韓國的兇手自首。而韓國警方更是對日本同行的這一做法,表示「日本又在祈求兇手自首了,真是白日做夢啊」。



另一方面,關於案發當晚的「電腦使用記錄」,警方也有了新的發現。



按照現場的記錄分析,從案發的12月30日當晚,直到現場被發現的31日上午11時,期間的三次電腦聯網記錄,分別為:



1. 30日的22:20 - 22:50。瀏覽記錄為宮澤干男的工作室主頁,電子郵件,以及劇團四季的訂票網站。

2. 31日01:18 - 01:24。瀏覽記錄為劇團四季訂票網站。



3. 31日10:05 - 10:10。瀏覽記錄為宮澤干男的工作室主頁。



由於警方認定宮澤干男在30日的夜裡23時前後已經遭遇不測,因此後兩次的電腦使用記錄,都被認為是兇手所為。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也就意味著兇手在殺害了宮澤干男一家四口之後,還堂而皇之地在他家中逗留,一直等到了第二天上午。這可以說是相當匪夷所思的事情了,如果不是他在守株待兔地等待著什麼人來上門的話...



然而,在2012年,警方提出了新的解釋。由於宮澤干男的電腦當時並未處於關機狀態,而是進入了休眠,因此有可能是放置在桌面上的滑鼠,被兇手離開時碰到了桌子的邊緣,在10:05這一時刻突然從桌面上掉落,從而激活了電腦而造成了的啟動。



另一方面,經歷過2000年前後的網路時代的讀者們可能還記得,那時的上網方式,已經開始從電話線的Moderm撥號模式,開始向著ISDN專線模式進化(但還沒到ADSL時代)。由於上網收費高昂,ISDN採取的是「按時長計費」的收費模式。宮澤干男將自己的電腦設置成為「開機即聯網」的連接方式,默認為無操作就在約5分鐘後關閉網路連接並休眠,並且把瀏覽器的主頁設置為自己的工作室頁面。因此,警方所提出的「滑鼠意外掉落」導致的這次開機,從理論上來講,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2012年4月,警方在實驗室中重複演示了這一解釋的情景,結果與現場發現的這次電腦操作,完全吻合。這樣一來,嫌疑犯從現場逃離的時間,便被擴大到了31日凌晨01:24,到當天上午11:00之前的區間之內。




警方在得到了這樣的結論之後,開始向日本全社會徵集30日夜間到31日上午,所有經過附近街道的人中,是否曾經有目擊到可疑人物的信息。2015年年初,有一名女性找到了警方,提供了一個重要的線索:案發當天的31日凌晨2:30分前後,她駕車路過案發地點附近,與一名從小路中跑出來的男性發生了刮蹭事故。



由於夜深人靜,該女性在街道上駕車時,突然從左側的小路里衝出一人,也著實嚇了她一大跳。她儘管猛踩剎車,但還是保險杠撞到了那個衝出來的人。她剛想下車查看,突然看到那個人自己爬了起來,並且狠狠地瞪了坐在車裡的她一眼。就在她被嚇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那個人就頭也不回地向著西北方向跑走了。



警方便繼續追問這名女性,她看到的人的外貌是什麼樣子的。由於已經過去了15年的時間,所以她的記憶已經有些模糊。儘管如此,她還是儘力回憶起了,那名男性戴著帽子,身高中等,體態偏瘦,而且右手上有血跡,似乎受了傷。



一切都與警方推測的兇手外形相吻合。





這名兇手,除了在當晚出現過之外,是否還有其他的目擊情況呢?



答案是肯定的。



在2013年,原本住在宮澤家附近的鄰居,回憶起了一個細節。在2000年10月至12月期間,一名鄰居曾經看到過一名身高170cm上下,體態較瘦的中年男子,經常出現在宮澤妮娜參加的芭蕾舞教室附近的路口,而時間正好是學生們下課後前往教室的時間段。這名男子幾乎連續出現了兩周時間,也引起了一些家長的不安,於是很多家長都開始紛紛接送孩子上下課。這件事由於也沒有引發其他的異常,因此並沒有任何人報過警。


在2000年12月初,鄰居們發現宮澤家的車庫門前,有時會出現一輛白色的尼桑轎車。而宮澤家的車子,是紅色的馬自達。這輛白色轎車有時停放在宮澤家門前,有時出現在附近的空地上,時間段大概是中午11時至下午3時前後。然而由於已經過去了太久時間,沒有人能夠回憶起那輛車的車牌號,也沒有人見過車裡的人長什麼樣子。



即便是住在隔壁的泰子的母親和姐姐,也從未見過這輛白色車子的主人。



在案發之後,警方也曾經對宮澤附近的地區,進行過仔細的探索,試圖找到兇手在逃走時所遺留下的足跡、血跡、物品等等。儘管兇手在宮澤家中,留下了40多個足跡,以及一些滴落血跡,但奇怪的是,在宮澤家周圍的地表上,警方卻沒能發現任何與事件相關的線索。


不知道是天意,還是兇手刻意所為,所有的線索在最初出現的時候,都給人以「重見曙光」的感覺,然而順著線索追查下去,又無一例外地不知所終。




細心的讀者一定會注意到一個細節:兇手的運動衫,是被整整齊齊地疊好,放在二層的榻榻米上的。而巧合的是,被害一家的男主人干男的運動衫,在案發後進行清點時,家屬發現少了一件。



這一細節其實對本案來說非常關鍵,因為僅僅是這樣一個「交換運動衫」的行為,就說明三件事情:





  1. 兇手是一個人作案;



  2. 兇手與宮澤一家相當熟識,也就是熟人作案;



  3. 兇手對宮澤家的構造並不了解。



我為什麼能夠做出這樣的判斷呢?



首先,讓我們設想一下,究竟在什麼情況下,兇手的運動衫才會被人「整整齊齊地疊好」?



如果兇手是夜裡從二層浴室打開的窗戶闖入的話,兇手進屋的第一件事,理應是開始查看屋內人員的狀態,考慮下手方案。在這期間,兇手將自己穿在裡面的運動衫脫下,整齊地疊放在地板上。這顯然是不符合情理的。



而且,從二層浴室進入的話,必然會在進入的地方,留下沾有泥土的鞋印 —— 除非這位兇手是把鞋脫了才侵入宮澤家的,而且在作案時也並沒有把沾有泥土的鞋子放下。這顯然也不太可能。



也就是說,兇手其實只有從大門進入的這一個可能。按照泰子的母親回憶,宮澤家的門鎖和防盜鏈,一般都會在干男下班回家後掛好。而在12月30日這一天,干男在中午前後就早早結束了一天的工作,下午3點多就回到了家。一家人在5點左右外出購物之後,在晚上7點30分前後回到了家中。由於宮澤家裝的是「感應式門廊燈」,因此只要在晚上6點之後,有人接近門口,就會亮起燈來。



根據當天宮澤家的鄰居,以及泰子母親的回憶,並未注意到宮澤家門口的燈有異常地亮起來的情況。



這樣一來,兇手便有了三種從大門進入宮澤家的可能性:



a. 在當天17:00 - 19:30這段時間裡,趁宮澤一家人外出,從大門潛入,藏在宮澤家中



b. 在19:30之後,一家人入睡之前,來到宮澤家,從大門進入(但是並未觸發門廊燈的感應)



c. 在除了宮澤干男之外,一家人入睡之後,從一層大門潛入(同樣未觸發門廊燈的感應)





在第一種情況里,兇手的目的如果是滅門的話,是可以躲在一個很難被發現的角落裡,等到夜深人靜,一家人都入睡後,開始悄悄作案的。然而,如果兇手是在18:00前,趁著感應燈還未開始工作時便潛入宮澤家的話,那麼他就需要潛伏至少5個小時左右,才能夠下手。從此前的平面圖上我們可以看到,宮澤家其實並不大,因此在這樣一間房子里潛伏5個小時,而且還不會被家裡的4個人發現,這顯然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而且,這也無法解釋宮澤家的拖鞋上,為何留下了兇手的汗液 —— 難道是兇手潛入宮澤家後,還有禮貌地換了拖鞋嗎?



退一步講,就算兇手真的成功地潛伏了5個小時而沒有被宮澤家的人們發現,那麼他為何不能再等一會兒,等到干男睡覺了,再萬無一失地作案呢?




而第三種情況,是更難以讓人理解的。第一,兇手如果目的就是進入宮澤家之後滅口的話,那麼他在房子外面的時候,就能看到一層的燈還在亮著。選擇這樣鋌而走險地作案,顯然是不合理的。第二,這樣的情況更不能解釋他要更換衣服,將換下的衣服疊好的原因。



這樣一來,只有第二種情況是合乎情理的。在這樣的設定下,兇手可能已經跟一家人說好,要他們先關掉感應式門廊燈(具體原因可以是為了避免引人注意等等),然後以客人的身份,從大門進入。接下來他把運動衫脫了下來,被女主人泰子收走,拿到二樓的榻榻米上疊了起來 —— 把衣服疊起來放好這件事,是明顯的家庭主婦的做法。之後,泰子給他換了一件自己老公的運動衫。



這樣做的原因,也許是因為兇手的那件運動衫髒了,或是濕透了。



所以,兇手必然跟宮澤家有一定的聯繫,否則這家人不會拿出自己的衣服幫他換過來,也不會把他的衣服拿到二樓疊起來:因為這樣做的潛台詞就是,這個人以後還會來家裡取走這件衣服。



而如果兇手是兩個人,或者多人作案的話,那麼首先,來到宮澤家的陌生人的足跡就不會僅有一人;其次,也不會只給其中一個人換衣服。



確定了單人作案、熟人作案之後,為什麼我會說,兇手其實對宮澤家的結構不了解呢?



原因是他在作案後,離開宮澤家之前,並沒有找到他的運動衫並帶走。當警方找到這件運動衫的時候,它甚至都沒有被翻動過的痕迹,就是很整齊地被擺放在地板上。這簡直太奇怪了,好像就是在跳著腳向警察喊:「我就是兇手的衣服!」



確實,兇手的確在宮澤家的家中,留下了很多的線索證據。然而這些證據,都無一例外地表現出了兇手的一種「自信」:他留下的指紋、血跡,甚至是丟棄在現場的物品,所透露出的一個信息就是「你們這些警察就算查這些東西,對破案也毫無幫助」。



這種自信,也許源自於他在選擇衣物、兇器時,都特意從一些大商場的渠道去購買,相信絕對不會因為購買渠道而導致線索的暴露;同時,作為在日本沒有案底的人(或是說乾脆沒有正式身份),他的血跡和指紋就算被警方收集到,也無從參考進行比對。



然而他忽視了這一點,恰恰是他所不了解的「日本主婦的做事方法」:對於一般來訪的客人,就算衣服濕了、髒了,主人也僅僅會把它掛在門口,進行簡單的清理;而對於和家裡非常熟的人,比如關係很好的朋友、同事、親戚,才會把自己家人的衣服拿出來,給客人換上,並會在之後把客人的衣服清洗後,等他下次來再帶走。





那麼,這位客人來到宮澤家,一家人又做了些什麼呢?



根據此前鄰居的證詞,20:30左右,宮澤家的門鈴曾經響起過。之後在22:30前後,宮澤家中傳來了爭吵的聲音,23:30時,宮澤家的樓梯上有人摔下來的聲音。



如果20:30時是兇手來訪的話,那麼顯然,泰子那時還沒睡覺。她和干男在門口迎接來訪的客人之後,就帶著客人的運動衫上了樓。之後由於女兒妮娜患了感冒,泰子便帶著女兒一起早早上樓睡覺,換上了睡衣。在這段時間裡,干男和客人應該一直在一起。



那麼,22:30的那次爭吵,究竟是不是兇手和宮澤干男發生了爭執,而導致宮澤一家被滅門的原因呢?顯然不是。



所有因為爭吵而產生的殺人,都會呈現出「激情殺人」的情形,現場一片狼藉,傷口遍布全身,兇手情緒崩潰。在激情殺人案中,基本不會出現「連殺數人」「滅門全家」的情況,因為兇手的殺意在動手之後就會迅速動搖、消退。而宮澤家所遭遇的,是預先準備好了兇器,並且在殺害全家過程中更換兇器、對傷者補刀,甚至是更換了殺人手法(掐死小兒子)的謀殺。



而且最離奇的一點是,兇手帶來的兇器菜刀,是首先在二層捅傷了泰子和女兒妮娜,之後才返回一層砍到了干男的頭上的。如果是正常的行兇過程,先挨刀的肯定是跟兇手一起坐在一層的干男才對。



這也是讓我苦思冥想了許久,才最終想明白的一個問題。





再來轉過頭,說說永生教。



韓國的「邪教鬥爭」,其實是非常激烈的。單從「信仰分類」的角度來說,就存在著「佛教」、「基督教」、「薩滿」這三大種類。當然,這些都是邪教自稱的「信仰根基」,與正統的這些宗教並無關係。例如永生教的前身「傳道館」,教主就自稱為釋迦牟尼轉世,行在人間可以普度眾生;而朴槿惠案中牽扯到的「永世教」,則公開聲稱可以預知未來等等。



在永生教實力最為龐大的80年代,韓國的政權正處於獨裁向民主變革的時期。大城市裡的民眾們紛紛走上街頭遊行,而農村鄉鎮地區,則變成了邪教們瘋狂洗腦斂財的樂園。這種情況,也同樣出現在90年代初的阿爾巴尼亞:專制黨垮台之後,全國超過50%的人參加了邪教性質的傳銷組織。



永生教在韓國的信徒數,並不是邪教中最多的 —— 在1954年開始設立的「統一教會」,在韓國本土擁有超過1000萬名以上的教徒。然而,永生教的斂財方法,卻是當時韓國的所有邪教中,最具有蠱惑性的。由於使用了「龐氏騙局」的操作手段,永生教在開設之後的短短5年時間裡,就把教徒數量從最初的3000來人,擴展到了30萬人的水平。教徒們一面接受著教主曹熙星的「永生」洗腦,一面真金白銀地將自己的積蓄貢獻給教團。由於新教徒數的不斷增加,曹熙星也就能夠不斷地獲得越來越多的資金,並以「返還收益」的形式提供給老會員們。



這樣一來,本來在農村地區就信息閉塞的人們,便不斷地拉著親朋好友,越來越踴躍地加入了「永生教」。



熟悉「龐氏騙局」的朋友,一定都明白這一騙局的最大問題,在於一旦斂財組織不能持續高增長地獲取會員,就一定會陷入資金缺口,最終導致騙局的解體。因此,永生教對於教徒的「脫教」,是極其避諱並強烈阻止的。永生教的危險之處在於,它不光靠教主曹熙星以斂財,而且還依託著「教義」,讓信徒們都成為他斂財的幫凶。在永生教的教義里,所有的教徒都需要將家搬到「修鍊村」中定居幾個月至幾年不等的一段時間,並且積極向教團彙報自己的鄰居的「進修成果」。同時,永生教也規定「非教徒之間不許結婚」。在這一點上,著名邪教「耶和華見證人」和「統一教會」,也都有同樣的強制規定。



對於堅持己見,一定要「脫教」的教徒,永生教不惜下毒手,對教徒拷打、監禁、綁架,甚至是殺害。而對於有脫教意願的教徒的家人,永生教也經常進行恐嚇威脅。在這樣的高壓政策下,永生教在韓國本土的聲望急劇下降。為了獲得更多的教徒,他們便將目光轉向了日本和美國。



在日本開展的佈道,由於永生教並沒有「宗教法人」的地位,因此只能依託於「自我啟發講堂」的形式,用一些「軟宗教儀式」的方式,來吸引民眾的參與。而宮澤干男和泰子所參加的那所講堂,就設立在東京都的中野站前。



據干男的同學回憶,干男在1980年從東大畢業之後,還時常參加同學們的聚會。然而從1986年起,他便突然失去了跟同學們的聯繫。而這一時間點,與他參加「自我啟發講堂」的時間基本吻合。據泰子的「公文教室」的同事們回憶,泰子也曾經提起過,她和干男的結合,基本上就是講堂里的老師進行的撮合。直到案發之前,干男和泰子在名義上仍然是這家「自我啟發講堂」的會員。



然而,在對於這家講堂提出的「讓宮澤家的孩子們也參加講堂活動」這一要求,泰子似乎表現出了並不情願的態度。據泰子的母親回憶,夫妻兩人因為這件事,也發生過幾次口角,然而卻從不跟家裡人談起這件事的細節。


同樣參加了這間講堂活動,並在之後脫離了組織的一名女性回憶,講堂里的「老師」曾經提起過,有一名會員的「信仰心不夠虔誠」,因此上天才對她實施了懲罰,讓她的兒子患上了智力發育障礙。「當時我們並不知道,這件事指的就是宮澤泰子。她當天並沒有出席活動,只有她的丈夫干男在現場,臉色似乎很不好看。」





在本案中另一個奇怪的動向,就是當地的黑社會。



在上一篇中我曾經提到過,黑社會在拆遷行為中,往往擔任的是「轟走釘子戶」的工作。而在這起案件中,他們又是如何動作的呢?



1992年,儘管地價仍然在高峰附近徘徊,但干男和泰子還是買下了位於世田谷的這片土地,全家搬了過來。到了2000年前後,由於地價的持續低迷,城市的拆遷再開發項目,已經幾乎完全停止了。在這樣的市場環境里,「炒地團(類似於我國的炒房團)」也還是有他們的生存之道的。這就是:政府項目。



政府的基建項目,往往是伴隨著地價低落的時期進行的 —— 只有在這個時候,基建項目的成本才能夠壓到最低。在宮澤一家所居住的「成城學園」地區,由於附近聚集著4、5所高中,以及幾所大學的分校區,交通壓力頗大,因此很早就傳出「政府會在附近開發新的主幹道」的消息。而這一地區里最有希望成為項目落地選址的,就是與宮澤家一牆之隔的「都立祖師谷公園」。



祖師谷公園橫跨仙川兩岸,前身是東京教育大學的農場。1978年,東京教育大學改組成為「筑波大學」,同時大部分的資產都由東京遷往茨城縣的筑波市,形成了「筑波研究學園都市」計劃的核心組成部分。因此,原本屬於東京教育大學,分散於東京市內的各處資產,便在這一時期由政府紛紛出售。而祖師谷公園目前所佔有的大部分地區,便在這一時期被世田谷區政府所買下,將原本就是農田綠地的這一農場,改造成為了公園。



其實,建造公園並不是世田谷區最初買下這片地的初衷 —— 就在相隔僅幾百米的地方,還有著佔地面積更大的「八幡山公園」。作為原本的建造計劃,世田谷區是想將這一整片農場,都改造成高層公寓樓,當作公租房來使用。





與公園僅一街之隔的地方,就是政府出資興建的公租房,現在稱為「UR都市機構」。



然而,在收購農場附近的土地時,政府開發卻遭遇了不小的困難:進入80年代,由於泡沫經濟的快速膨脹,地價飆升,政府的購地預算迅速捉襟見肘,一些地皮就被「炒地團」迅速盯上,幾經倒手,建起了房子賣給了個人。而高價購得土地的個人,自然也不願意輕易將土地和地產再低價賣給政府。



2000年前後,隨著地價的回落,政府的開發商便又開始了嘗試回購這部分土地的計劃。儘管房地產開發已經退燒,但東京都又出台了新的開發計劃:「首都第54號線開發計劃」。





54號線開發的主要目標,就是緩解世田谷區中部向首都中心部交通的壓力。這條線從1939年起便開始規劃,但由於戰後的諸多問題,並沒能進行實施。在1998年初,這一開發計劃再次被提到政府議程上來,並且對八幡山、松原、山手通神山路口附近的道路,已經進行了初步的整備。就這樣,似乎這條線路的開發,已經迫在眉睫了。



政府的新道路規劃,自然也就刺激了以獲取利益為目標的「炒地團」的注意。由於案發地點的宮澤家,距離即將拓寬的主幹道僅有20米不到的距離,因此屆時這塊地皮的價格,必然會隨著道路開發的開始,而迅速升高。





然而對於想要吃下這塊地皮,等道路開發完畢之後再轉手賣掉的「炒地團」來說,這一地區的住戶們,卻並不好對付:居民們幾乎都是90年前後搬來此地。一方面,居民們自然不願意以已經腰斬了的價格出售地產;另一方面,剛建完不到10年的房子,也遠遠沒有到住舊了想要搬家的程度。因此,房地產商們第一輪與住戶們的商談,並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



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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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內容都是基於真實情況的事件挖掘。下面的內容是我基於這些情況的分析和猜測,只是寫了個梗概,相信各位看過上面分析的讀者都能看懂。不喜歡虛構、非真實內容的讀者可以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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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打壓這一地區的地價,當地的黑社會想出了一個狠毒的主意:在這塊地盤上弄出一起事件,就可以讓附近的居民們死心塌地地搬走。在摸清了這些居民的背景之後,他們發現了宮澤一家與永生教的聯繫。



此前出現在附近的白色尼桑轎車,在街上監視妮娜的

中年人,都很可能是黑社會的手下。

永生教由於並未獲得宗教法人資格,因此不能公開佈道、招收教徒。在他們私下發展教徒的活動中,被黑社會抓住了把柄,於是被迫同意與黑社會合作。



永生教在日本的組織者找到了一名人選,此人原本在韓國就有重案在身,跑路來到日本,依附在教會裡。同時,教會組織者也得知了宮澤泰子有脫離教會的念頭,甚至想要通過媒體曝光教會,以幫助家人脫離這一邪教。於是,教會的組織者想出了一條計策,除掉宮澤泰子。



最初的計劃,其實是利用宮澤干男來除掉泰子,這樣一來,發生過兇案的地產價格就會下跌,幫助黑社會達到壓低地價的目的。而派去這名殺手,目的是在於監視干男的行為。



於是在12月30日當晚,這名殺手來到了干男家中,為了防止引人注意,他先告訴了干男切斷門口感應燈的電源。進屋之後,也許是他一路小跑來的緣故,脫下外套後,裡面運動衫已經濕透了,於是泰子拿了一件干男的衣服,讓他把濕了的衣服換下來,拿到樓上疊好。



之所以在現場遺留了外套、帽子、手套、腰包,是因為一般人來到別人家做客的時候,這些東西是都會摘下來的。泰子將來客的這些東西,也一併帶到了二樓的起居室里放好。



在等到泰子和女兒睡下之後,他向干男傳達了教會的指令,命令他除掉泰子。22:30分,他和干男發生了爭吵,但最終還是說服了干男。之後,他將自己帶來的柳刃菜刀交給了干男,命令他下手。



干男對在閣樓上睡覺的泰子謊稱有事情要商量,將泰子騙下了閣樓。而泰子也恍惚間聽到了殺手和干男的爭吵,要下樓查看,但女兒妮娜因為感到害怕,於是便跟著媽媽一起下了樓。在沒開燈的二樓,干男對著泰子舉刀便刺,然而因為從未殺過人,他在慌亂中先後刺傷了泰子和妮娜,之後帶著沾滿鮮血的柳刃菜刀下樓,對殺手說已經殺死了泰子。



殺手接過刀,意識到自己上門來這一舉動,很可能在之後干男被警方逮捕後被透露出來,於是接過刀後便照著干男的頭上砍去,將干男砍暈。但是因為頭骨很硬,刀具折斷,殺手只好上到二層,找到了干男家中的菜刀。當他下樓時,干男已經蘇醒過來,抓著已經斷裂的菜刀的刀尖,正向樓上爬去,於是他用刀對干男猛刺,導致干男摔下樓梯。搏鬥中,干男用斷裂的刀刃,砍傷了殺手的右手。



這期間泰子已經被突然發生的兇案嚇得魂飛魄散,黑暗中她也沒能弄懂發生了什麼,更看不到妮娜的傷情輕重,於是只好先用手邊的紙巾,嘗試著為女兒妮娜止血。



殺手殺死干男之後,反過頭來走上樓梯,對泰子和妮娜補刀。為了確保兩人確實死亡,於是他摸黑對兩人的頭部進行了多次劈砍,造成了極其嚴重的傷口。



由於手上受傷,兇手將右手洗凈用手絹包紮後,從冰箱中找出了冰淇淋,冰鎮著傷口止血。現場發現的冰淇淋的紙盒,並不是被兇手吃掉的,而是用來冰鎮的,所以沒有發現使用過的冰淇淋勺。



在聽到了兒童房裡的聲音後,他找到了躲在床上的小兒子宮澤禮。由於已經將兇器菜刀扔在了外面,於是他便赤手空拳掐死了小禮。



兇手並不敢開燈,因為在夜裡開燈,會立刻引起鄰居的懷疑。於是他便在一片昏暗中,將現場布置成了入室搶劫的狀態:翻箱倒櫃,將衣物全翻找出來,並且將證件和存摺也一併翻了出來,但並未帶走。



由於在和干男的爭吵之後,干男還是在電腦前工作了一段時間,於是心懷疑慮的兇手便來到一樓的電腦前,查看干男是否在電腦里留下了一些可能會泄露當晚事件的內容。通過翻查干男的瀏覽記錄,兇手並未發現什麼內容,於是關機。



在洗手間里留下的排泄物,應當也是兇手在行兇後所為。他並沒有刻意地隱藏自己的血跡和指紋,因為他原本就是偷渡來日本的,知道警方追查他也無從查起。



他來到浴室,打開了浴室窗戶,外面就是祖師谷公園的圍牆。這是他將現場偽裝成入室搶劫的最後一步。在浴室里,他只留下了一個足跡 —— 如果是從浴室逃走或是進入的話,如此之少的足跡是明顯不正常的。之後,他再次返回一層大門,在接近深夜2點的時候,從大門逃走。





事件之後,由於此案案情極其殘忍,造成了極大的社會影響,反而讓這一地區的土地收購陷入了僵局。鄰居們紛紛搬走,但宮澤泰子的母親還是堅守了下來。



目前案發地的房屋已經被警方24小時監管,常年在房屋前設有警衛。每年的12月30日,警視廳都會到現場來進行獻花紀念活動。






事件發生後的第100天,在附近的仙川河岸上,有人放置了地藏菩薩的雕像。由於雕像的放置者很可能與案件有關,於是警方多方尋找這名放置石像的人,但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消息。





教會派來的兇手自知如果返回教會,也很可能被繼續要挾,或是乾脆被滅口,於是便隱姓埋名,換個地方潛伏了下來,再也沒有向任何人提起過此事。




永生教教主曹熙星在2004年死去之後,海外的永生教機構也分崩離析。即使這一邪教仍然在日本存在,負責教會的人也想必不會再提及此事。



2004年,東京54號公路的開發計劃正式通過,但遲遲未開工。



目前本案的懸賞金,已經上升到了2,000萬日元。






感謝各位的閱讀,提前拜個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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