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詩語：眼裡故人山水 心底歲月鄉愁

當你撥通老家的電話，聽到爸媽那句熟悉的：啥時候回家。年味兒便在電話這頭瀰漫開來。

年味兒是遊子歸家的心情，是噓寒問暖的家鄉話，是眼裡的故人山水，心底的歲月鄉愁。

如果回去的早，還可以趕上和家人一起寫春聯。我們今人過年貼春聯，古人掛的是桃符。形質不同，寓意卻是一樣的：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而這掛桃符之前，一家人一起寫桃符的日子，也最讓人觸懷，千年前宋朝的一個除夕夜裡下起了雪，陸遊家裡擺了酒，「半盞屠蘇猶未舉，燈前小草寫桃符。」有酒，有桃符，新年新景，人如故。讀得人溫情脈脈。

而年夜飯，更是給這溫情添了一把火，「兒女歡喜羅酒漿，夜深笑語火爐旁」，宋人筆下的這幅場景，至今讀來也如在眼前。

甚至連年夜飯，我們吃的也和古人有諸多相似之處，宋代詩人方岳筆下有「守歲團欒謝兩侯，堆盤水陸有珍投。鱘香透白瓊瑤片，蝦醉殷紅瑪瑙鉤」——你看，地上跑的，水裡游的，都出現在了大年夜的飯桌上。

伴著屠蘇酒或者柏酒，無論過去的一年裡有多少苦難憂愁，都在此刻煙消雲散。當然，除了這魚肉，蔬菜也是年夜飯里必不可少的，其中除了日常的青菜，還包括蔥、蒜等辛辣之物，被稱為「五辛盤」。

晉人周處《風士記》里就有：「元日制五辛盤」的說法，應該也是取其「嘗新」之意。「柏酒浮三酌，蔬盤薦五辛」的詩，就是寫的這個習俗。

當然了，如果這時候內心不是過年的喜悅，那這五辛盤裡，怕就別有滋味了。就如文廷式詩里有「堆盤買得迎年菜，但喜紅椒一味辛」。

此詞作於甲午年除夕，這一年正是甲午戰爭爆發之年，冬天，文廷式正在北京城內親身感受到國難當頭的情景，此時的心情，只似紅椒入口般焦灼了。

吃過年夜飯，就應該守歲了，今人守歲可以看春晚，古代富貴人家守歲，也少不了歌舞昇平。「舞衣連臂拂，醉坐合聲歌」，「舉袖爭流雪，分歌競繞塵」。有歌舞、有美酒、有兒女繞膝，通宵不寐，明年又是一個好年景。

第二天一早，就要拜年了，拜年的時候要說吉利的話，我們今天說的「大吉大利，萬事如意」，其實古人早就在說了。

南宋詞人趙長卿有首《探春令》，就寫道「願新春以後，吉吉利利，百事都如意」。你看，不要以為古人說話都繞口，這平常日子裡的問候，千年都沒變呢。

拜年也是孩子們最開心的時候了，因為可以收到不少壓歲錢。孩子們收的開心，長輩們也藉此圖個吉利，給個熱鬧。《桃花扇》的作者孔尚任在一首《甲午元日》里寫道「剪燭催干消夜酒，傾囊分遍買春錢」便是這個習俗。

孩子們盼著過年，可是隨著年歲漸長，對於過年，歡鬧中卻又多了一絲愁緒：

兒時的玩伴酒散歌闌各奔前程，而今可都實現了當年的誓言？久不歸家，父母鬢間白髮，怎地又添了幾根？家裡的老人身體可還都康健安好？

在年復一年間，更怕有朝一日自己也漸漸老去，也怕故人都漸漸老去。就像劉禹錫在大年夜裡寫下的一句：「念昔同游者，而今有幾多？」讓人不勝感慨。

在某個恍惚的瞬間，故人的面容陌生而又熟悉；這故鄉的山水模糊卻也清晰。在此刻一飲杯中酒，其實心裡明白：世上萬事哪能都如意，只願家人各自安好，有生之年，還能歲歲常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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