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六次辭高官不做，為了一段與「姑姑」的戀情，一生畫梅十萬枝

文：李廣

看過金庸名著《神鵰俠侶》的朋友，不知多少人都為楊、龍那段不顧師徒情份的「天殘地缺生死戀」掬過一汪清淚。孰不知在晚清末年，真有這樣一人，他始終都在懷想青年時對「姑姑」的一段戀情，猶是在鐵馬冰河的廝殺空隙，也不忘畫枝梅花寄託哀思，為此他曾六次辭官不做，用盡四十年光陰作畫梅花十萬枝，世稱「兵家梅花」，與鄭板橋之竹並稱書畫雙絕。他是誰？他的一生都有哪些傳奇經歷。

「平生最薄封侯願，願與梅花過一生。

唯有玉人心似鐵，始終不負歲寒盟。」

▲彭玉麟，紅梅圖

這是清代名將彭玉麟發自心底的吶喊。彭玉麟（1816年—1890年），字雪琴，安徽安慶府人，晚清湘軍大將，

人稱「雪帥」，也是大清中興四大名臣之一，與曾國藩、左宗棠並稱「大清三傑」。

彭玉麟生於安徽安慶，少年時聰明過人，16歲父親亡故，家中田產遭到族人哄搶，不得已隨母親王氏避居衡州投奔舅舅，並就學當地石鼓書院，後學有所成。27歲時，舅舅病故，彭玉麟念著外祖母，遂託人接到衡州奉養，恰逢外祖母來時帶著一位收養的女兒竹賓，竹賓本姓梅，大約年長彭玉麟幾歲，因輩份關係，故彭稱其為「梅姑」。

梅姑長相甜美，身材勻稱，一笑兩頰還有淺淺的酒窩，且性喜恬靜，愛讀書。同居一處屋檐下，時值壯年的彭玉麟每每見到她都止不住心跳加快，卻又不得不鞠躬施長輩禮，每當這時，梅姑常是羞得滿面緋紅轉過頭去，

時間一長，兩個性格相近的男女青年因互為欣賞，終於耳鬢廝磨，暗生情愫，就差私定終身了。

時光荏苒，轉眼倆人暗戀兩年有餘，當他們的戀情在無意間曝光時，這段不容世俗的婚姻自然不會為人所認可，外祖母因此一氣病倒，不久因體邁故去，然彭玉麟與梅姑依舊痴情不改，雖跪在堂前苦苦哀求彭母成全，然王氏終以二人八字不合為由，將這段她認為的「不倫之戀」活活拆散，並逼著梅姑嫁到鄰縣一處姚家，之後強迫彭玉麟娶了鄒氏為妻，結果二人都陷入到痛苦的相思而不能自拔。

▲彭玉麟，

紅梅通景四條屏

婚後不久，彭玉麟一氣之下赴衡州府投軍。公元1849年即道光二十九年，天地會李沅發起義，次年彭玉麟隨駐地協標兵前往鎮壓，此一戰彭以過人智勇大展雄才，痛擊匪患，被授予藍翎頂戴，恰在此時突聞梅姑因難產離世，彭玉麟頓感身心俱裂，痛苦哭吟「一生知己是梅花」，於是辭官不就，輾轉赴耒陽一家當鋪做了管賬先生，

空閑時因鬱郁懷想當初梅姑的音容笑貌，開始畫梅花寄託心底綿綿不盡的哀思，並立誓此生要畫十萬枝梅花來紀念二人當初的戀情。

咸豐三年冬，太平天國兵鋒正盛，八旗軍兵敗如山倒。

感大清存亡之秋，應曾國藩盛情邀請，彭玉麟毅然加入湘軍，于衡州購買大量洋槍洋炮，開始創建湘軍水師，

第二年四月響應左宗棠建議，彭與楊載福率水師五營於湘潭挫敗太平軍水營，將太平軍船隻焚燒一空，完勝湘潭之戰。

▲彭玉麟，梅花圖

不久，彭玉麟等數將奉曾國藩將令為先鋒，帶領兩千湘軍水師攻打岳州，於君山、雷公湖、道林磯大敗太平軍水營，此一戰雖說雙方傷亡慘重，最終還是將太平軍打退至武昌。而彭玉麟因在岳州城下親點大炮，毀去太平軍戰船無數，清廷為鼓舞士氣，賞加彭玉麟同知銜，頂戴花翎。

咸豐四年，湘軍猛攻武昌城，太平軍開始東退，天國東王楊秀清急命燕王秦日綱設防田家鎮，湘軍於是四路進擊，彭當時率舢板船隊掩護他人焚燒鐵鏈，直取敵穴，鏖戰中彭玉麟身先士卒，縱火而上，接連燒毀太平軍水營四千多艘戰船，又將太平軍擊退至黃梅，彭玉麟部攻至九江府地界，並於數日後佔領田家鎮，清廷聞訊大喜，賞彭玉麟巴圖魯名號。

▲彭玉麟，墨梅圖

咸豐五年，湘軍與太平軍血戰湖北。湖口一戰，統領蕭捷三中炮身亡，彭部回返時亦遭遇炮擊，彭玉麟所乘船隻桅杆被炸斷，旋在湖心打轉不前，正自焦急時，同僚楊載福經過不救，多虧彭副將成發翔駕舢板趕到，彭玉麟這才逃過一劫，於是因傷告假返回衡州原籍養病。不久曾國藩派人催促他至江西統領內湖水師，彭玉麟此時已心寒官場，怎奈軍令如山，只得扮成乞丐，衣衫襤褸徒步七百里到達南昌任職，曾國藩一見面，高興得淚流雙頰。

此後，彭玉麟、楊載福率湘軍水師連戰連捷，先後攻克湖口、九江，戰功卓著，清廷加賞彭玉麟為布政使銜。咸豐十年，彭楊二將攻克江西都昌，後調度水師成功阻止太平軍陳玉成部渡江南下，且水陸並進攻克湖北黃州，清廷授彭玉麟廣東按察使。因百戰軍功，彭玉麟官階累升，同治四年時，彭玉麟部配合曾國荃大軍攻克天京，轟轟烈烈的太平天國運動失敗，戰後彭玉麟被授予一等輕車都尉世襲，加賞太子少保銜。

光緒初年，彭玉麟力主海防，受到慈禧太后召對，慨言中國欲圖自強，需從清吏治，嚴軍政，端正士習，蘇解民困四大諫言，可見其目光深遠，受到慈禧大大賞識。

光緒十年，中法戰爭爆發，彭玉麟不顧年邁，率馮子材等將奮勇抗擊法軍，並於鎮南關、諒山戰役中大獲全勝，並一力主戰，怎奈朝廷不久即與法和議已成，於是停戰撤兵。

▲彭玉麟，書法四屏

光緒十二年，彭玉麟捐出一生所有俸銀一萬二千兩，建成船山書院。光緒十六年彭漸感病體不支，臨終之際仰卧衡州湘江東岸退省庵，靜聽窗外晨鐘暮鼓，

身下雖無半點余財，屋內卻存有四十年來軍旅空閑所畫十萬枝梅花圖，上面每幅都斑斑點點訴著對梅姑無限懷想的情詩，

一一看去，端的令鐵人也都落淚：「三生石上因緣在，結得梅花當蹇修」「無補時艱深愧我，一腔心事托梅花」「頹然一醉狂無賴，亂寫梅花十萬枝」「我家小苑梅花樹，歲歲相看雪蕊鮮。」「頻向小窗供苦讀，此情難忘二十年。一生知己是梅花，魂夢相依萼綠華。」「別有閑情逸韻在，水窗煙月影橫斜。」「自從一別衡陽後，無限相思寄雪香，羌笛年年吹塞上，滯人舊夢到瀟湘」……

▲彭玉麟，以介眉壽通景六屏

天涯陌路，或許可以想見，彭玉麟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依舊會念著那首：「平生最薄封侯願，願與梅花過一生。唯有玉人心似鐵，始終不負歲寒盟。」含笑守望，朦朧中似見平生最是魂牽夢縈的梅姑正淺笑嫣然，雙目流慧的向他翩翩走來，繼而執手相看淚眼，互訴衷腸，攜手西去，徒留身後萬枝寒梅於風雪中飄擺，且發著沁人心脾的暗香……

作者：

李廣，魚羊秘史簽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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