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八戒的另類解讀

撰文/黃俊豪

本文選自《知識就是力量》雜誌

提到豬八戒，想必大多數人腦海中的第一印象都是一個好吃懶做、白白胖胖、肥頭大耳、腆著個大肚腩的豬首人身妖怪形象。當下的影視作品和動畫作品塑造的也大多是類似的呆萌形象，然而原著《西遊記》中所描寫的八戒形象卻是大相徑庭。

《西遊記》原著里的豬八戒

豬八戒的第一次登場是在《西遊記》的第八回，觀音前往大唐尋找取經人，路遇妖怪攔路，使一把九齒釘耙，同觀音座下的木吒大戰。

書中對八戒的第一次描述是這樣的：「卷臟蓮蓬吊搭嘴，耳如蒲扇顯金睛。獠牙鋒利如鋼銼，長嘴張開似火盆。」從這句話里我們可以看到豬八戒的幾個外貌特點：1.長嘴大耳朵；2.有獠牙，兇猛。隨後，觀音菩薩問：「你是那裡成精的野豕，何方作怪的老彘，敢在此間擋我？」這樣看來，豬八戒原作中的形象是更接近於野豬，而非影視作品中展現出來的類似家豬的形象。

第十八回，悟空看到的八戒是「黑臉短毛，長喙大耳」，第十九回烏巢禪師和唐僧直接說八戒是「野豬形象」，進一步證明八戒的野豬原型。而書中對於八戒本體的詳細描述是在第六十七回，八戒變回原形拱開七絕嶺的道路，「好獃子，捻著訣，搖身一變，果然變做一個大豬。真箇是：嘴長毛短半脂膘，自幼山中食葯苗。黑面環睛如日月，圓頭大耳似芭蕉。修成堅骨同天壽，煉就粗皮比鐵牢……」聯想到八戒皈依前的舊名豬剛鬣，這描寫活脫脫就是一頭精壯的大山（野）豬啊！

豬八戒的原型：野豬

回顧完豬八戒在《西遊記》原著中的形象，我們再來看一看它的設計原型——野豬。野豬（Sus scrofa），廣泛分布於歐亞大陸、大巽他群島和北非，全世界共有至少16個亞種（《豬的遺傳學》，萊夫·安德森等），我們最熟悉的家豬（Sus scrofa domesticus）便是其中之一。

野豬的整體特徵前面已有介紹，這裡就不再一一贅述。值得一提的是，野豬的體格呈現出鮮明的兩性異形——雄性個體的體形和體重明顯大於雌性個體。這和它們的生活方式緊密相關：野豬中有些個體較大的雄性個體（也叫孤豬）不營群居生活，而是單獨行動；其餘個體均為成群活動，尤其在冬季。野豬的毛色通常呈深褐色或黑色，幼體的毛色為淺棕色，帶深棕色條紋或白色斑點，年老的背上會長白毛。野豬的體色也存在地區性差異，在中亞地區曾有白色的野豬出現。

幼年野豬毛色為淺棕色，通常帶深棕色條紋

成體野豬的毛通常為深褐色或黑色

野豬有「三能」：能吃、能生、能抗

作為全世界分布廣泛的哺乳動物之一，從原產的北非和歐亞大陸到入侵的美洲、澳洲，野豬均表現出了驚人的適應性，甚至在一些缺乏大型食肉動物的地方泛濫成災。與其他分布廣泛的動物相同，野豬也有三個特點：能吃，能生，能抗。

1能吃

野豬是不折不扣的機會主義者，它們幾乎無所不吃，不論是樹葉瓜果還是飛禽走獸（包括屍體），只要能提供碳水化合物和脂肪，統統來者不拒。它們甚至進化出了適合挖掘的長長的頭骨和嗅覺靈敏的拱鼻，來發掘埋藏在地下的美味—土壤中植物的塊莖、昆蟲、菌類等。對比鮮明的是，家豬因為長期圈養生活並不需要掘地尋找食物，因此頭骨縮短了許多，拱鼻也不如野豬那樣靈活。

野豬頭骨（左）與家豬頭骨（右）對比圖

除此之外，科學家們還發現，在挖掘地下食物的過程中，野豬以頭為犁，強大的肩頸肌肉能支撐它們翻轉大量的泥土：它們能夠挖掘8～10厘米的土層，翻動重達40～50千克的岩石。相比之下，習慣了安逸生活的家豬70%的體重集中在身體後部，這也是家豬看起來大腹便便而野豬看起來精壯剽悍的原因。

野豬擅長發掘埋藏在地下的美味

2能生

這裡的能生包含兩層含義。第一是能生長，野豬出生後第一年體重能長到40～50千克，體重增長近百倍，這在大型哺乳動物中頗為罕見。而更誇張的是，經過多年的品種改良，現在的家豬從出生至長到100千克只需不到半年的時間。除了生長速度快，野豬的生長效率同樣驚人，以其家豬亞種為例，即便是以人類的殘羹剩飯粗放養殖，它們都能吃4千克飼料就長1千克肉。

第二層是能生育，繁殖能力強。通常野豬的壽命可達8～14年，它們在每年的11月至次年1月繁殖，經過三個月的孕期，一胎可產8～12頭小豬。隨後經過一年的時間，雌性個體即可達到性成熟，次年雄性成熟，母豬開始進入發情期，繁殖過程周而復始。

3能抗

最後說能抗，這裡的抗是指的抗逆性強，除了驚人的嗅覺和發達的拱鼻能幫助它們在食物短缺的冬季和初春吃喝不愁，野豬的一雙大耳朵也是它們野外生存的法寶之一。野豬出色的聽力不僅可以幫助它們發現並獵捕小動物，更重要的是可以發現環境中潛在的危險，比如捕食者和獵人，一有風吹草動便立馬逃之夭夭。

除此之外，野豬的抗病和抗毒能力都頗為出眾。野豬因為活動量大，食物來源廣泛，很少患上圈養環境下的疾病，受傷的野豬會在泥坑打滾防止傷口感染。此外野豬具有突變的煙鹼乙醯膽鹼受體，可以防止蛇毒對它的傷害。

長長的獠牙是野豬的武器

野豬能成為虎豹之外的山林新霸，要得益於它們身上的「武器」和「鎧甲」了。「武器」指的是雄性野豬突出的大獠牙，配合野豬巨大的體重和飛快的奔跑速度，被它正面頂到會有開膛破肚的風險，所以捕食者通常會繞後偷襲野豬。另外，野豬的防禦力同樣驚人，除了體被堅韌的厚皮外，它還有一層皮下脂肪作為緩衝，免受或減少傷害。雄性野豬在繁殖期會因爭奪配偶而頻繁打鬥，為了避免獠牙對自身造成太大的傷害，它們的肩頸部和肋側的皮膚與肌肉之間還會長出一層軟骨質的軟甲。爭鬥時即便受傷，大多也只是皮外傷而並不會傷及內臟。

作為人類最早馴化的動物之一，豬在人類文明中扮演了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見證著人類文明一步步走到今天，或許這便是為什麼豬八戒的形象會隨著歲月從「黑臉短毛長喙大耳」的野豬模樣，演變到如今大家耳熟能詳的肥頭大耳、憨態可掬的家豬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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