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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地球》引爆網路輿論:科幻與社會達爾文主義


冰封的北京國貿,電影《流浪地球》劇照

冰封的北京國貿,電影《流浪地球》劇照


  原標題:《流浪地球》引爆網路輿論:科幻、社會達爾文主義和民族主義

  來源:界面


  撰文 | 傅適野


  編輯 | 朱潔樹


  2月5日,備受矚目的科幻電影《流浪地球》上映。電影根據科幻作家劉慈欣的同名中篇小說改編,講述太陽即將毀滅之時,人類在地球表面建造出巨大的推進器,開啟了帶著地球在宇宙流浪尋找新家園的旅程。電影的改編採用了原著中「流浪地球」這個核心概念,在文戲方面進行了再次創作。小說的開始,人類的逃離方式一直存在爭議,人們分為飛船派和地球派。主張製造宇宙飛船的飛船派最終因為無法造出能夠維持生命循環系統的飛船而以失敗告終,地球派最終贏得勝利。地球就此起航。地球在發動機的推動下,圍繞太陽的公轉軌道越來越扁,最終達到逃逸速度,開始了漫長的流浪時代。但隨之而來的是一場叛變,太陽並不會爆發的消息如野火般蔓延,流浪地球的公民認為讓地球流浪是聯合政府的一個陰謀,因此地球駕駛台的五千人被判處死刑,叛軍得逞。而在這些人被處死後,太陽氦閃爆發了。電影選擇以空間站和地球雙線並行的方式講述故事,並且塑造了一對無法和解的父子。吳京飾演的劉培強是空間站的領航員,他的兒子劉啟是生活在地球地下城的一位叛逆少年,帶著姥爺韓子昂領養的妹妹韓朵朵到地面上流浪,並無意間捲入了地球救援行動。最後,劉培強在空間站憑一己之力,以董存瑞炸碉堡之勢,犧牲自己,點燃木星,與此同時,地球上的眾人齊心協力,拯救了地球。劉培強的犧牲造成了父子的訣別,也達成了父子的隔空和解。

  電影甫一上映,便引發了觀眾的激烈討論。討論從電影的劇情、技術和它在國內和國際電影工業中的位置,迅速蔓延到對於劉慈欣作品中體現的觀念,甚至是他多年前在成都一次活動上的「吃人」理論。在豆瓣、微博等社交媒體,這樣的討論已經演變為一場黨同伐異的飯圈撕逼。而另一方面,這部有著中國人拯救世界敘事的電影也被打上了深切的愛國主義和民族主義烙印。至此,《流浪地球》已經成為一個漂浮的能指,被各方注入不同的釋義和解讀。


吳京飾演的劉培強

吳京飾演的劉培強


  中國科幻電影元年就此開啟?


  知名科幻評論人「兔子等著瞧」在發表於豆瓣的影評《中國科幻電影有了希望,是因為它在為你開路》中,對電影《流浪地球》給予了高度評價。他認為這部電影的出現意味著中國科幻電影和中國科幻的視覺時代已經開啟。在兔子等著瞧看來,這部電影實現了精準的類型控制,並且達到了行業的頂級水準。從電影工業的角度來看,科幻電影的複雜程度首屈一指,而在科幻電影中最複雜的,是涉及大量視覺設計和動作鏡頭並且讓環境和角色發生複雜互動的災難電影。放眼世界,要站上科幻影視的戰場,和國際最高水平同台競技,就要開創災難題材的市場,並攻克這個制高點。

  兔子等著瞧認為,中國必須瞄準行業頂端,創造前所未有的體驗,才有可能啟動中國科幻影視市場。而科幻大體量類型電影,不只是戰場上的制高點,也是開創科幻商業市場的唯一突破口。在他看來,在1990年代好萊塢大片邏輯啟動之前,是《星戰》《星際迷航》確立了宇宙敘事,是《終結者》《異形》《全面回憶》讓觀眾知道科幻動作戲的精彩,是《第三類接觸》建立了日常體驗和人類精神之間的可信橋樑。雖然這些電影更商業、更俗套、缺乏「藝術獨特性」,但從一個更實用和更功利的角度來看,正是以這些電影為藍本,後來的好萊塢甚至全世界才出現了大量的仿製品。因此《流浪地球》雖然有諸多不足,但起碼開了一個好頭。在這個過程中,問題的顯現、對影片的討論和反思,將會提高整個中國科幻行業的從業標準。而只有強大的競賽和案例,才能讓行業真正行動起來。


  在發表於「新京報書評周刊」的《<流浪地球>:中國電影的「科幻元年」是如何開啟的?》一文中,作者楊宸認為,一方面「科幻元年」確實是個商業噱頭。在此之前,中國的科幻電影早就已經存在。從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霹靂貝貝》《大氣層消失》到2008年的《長江七號》,這些都是科幻電影,但走的都是《瘋狂的外星人》路線,即將宏大瘋狂的宇宙想像與日常生活結合起來,通過輕微的現實形變製造驚喜和笑果。這種電影屬於小成本概念電影,而非高成本大製作的奇觀科幻電影。而這兩種類型,也是科幻小說在轉化為科幻電影時的兩個路徑:成本不高,以科幻點子為核心支撐來展現某種輕微的「驚奇」或「驚悚」;以及成本巨大,以建造龐大的科幻世界、生產能帶來巨量震驚體驗的「奇觀」為己任的電影。此前中國的科幻電影,大部分都在第一種類型里打轉,而《流浪地球》則向第二種類型發起了衝擊。


電影《霹靂貝貝》海報

電影《霹靂貝貝》海報


  電影改編是否偏離了劉慈欣的精神內核?

  《流浪地球》上映之後,不僅引發了關於電影工業和影視奇觀的討論,也引發了對於電影和劉慈欣原著之間關係的熱議。電影的改編究竟是對原著的遵從,還是一種「閹割」呢?在宋金波發表於公眾號「沸騰」的評論《<流浪地球>雖好,但「降維打擊」了原著的價值觀》中,他指出改編之後的《流浪地球》在其內核上其實是「反劉慈欣」的。在原著中,角色的種族、國家屬性被淡化。原著中,主人公娶了一位日本妻子,而最後,由於不信任聯合政府而產生的叛軍,以及被處死的五千名地球派,都直指人性的弱點,也是對人性之惡的無情拷問。由此可見,原著是在努力做到在「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尺度上進行敘事。而在電影中,敘事的視角和情感被拉回到「國族榮辱」的層面,通過黑化其他國家小分隊的形象來反襯主角的英雄主義。在宋金波看來,這不僅是原著中沒有的,甚至根本是原著所迴避和反對的。


  在發表於公眾號「雅理讀書」的文章《電影<流浪地球>,真的「閹割」了大劉原著嗎?》中,作者蘇心表達了與宋金波相反的看法。在蘇心看來,電影之所以收穫了如潮的好評,對觀眾產生了極強的感召力,是因為電影的改編保留了劉慈欣創作的核心和基本特點——集中力量辦大事。在小說中,一個強有力的集權「聯合政府」讓長達兩千五百年、跨越一百代人的「流浪地球」計劃得以實施,而聯合政府的宗旨恰恰是保證作為整體的人類種族的延續,也即「目的優先」。與好萊塢災難片和英雄片熱衷於凸顯角色在個人和集體之間取捨時的倫理掙扎不同,「目的優先」是集體主義指引下的大工業運轉,拯救地球的行動並非由孤膽英雄領導,而是依靠心系「人類命運共同體」世界人民群眾。影片最後點燃木星的壯舉也是由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齊心協力共同完成的。


  對於電影和小說的一番對比讓人們的注意力回到對於劉慈欣及其作品的討論上。豆瓣網友普拉內托斯在發表於豆瓣網的日記《劉慈欣的黑暗面——寫在<流浪地球>上映前》直指劉慈欣創作中的問題。首先,劉慈欣在原著中對包括愛情在內的傳統價值觀進行了徹底的否定。主人公的父親拋棄母親,跟主人公的小學老師在一起數月,之後又回歸家庭。而主人公的母親對此也泰然處之。劉慈欣在小說中寫到,在人類面臨死亡威脅時,會喪失追逐愛情的慾望。之後主人公的日本妻子加代子加入叛軍時,主人公也不做挽留。有趣的是,在這一點上電影改編完全與原著背道而馳。電影改編並沒有沿用原著中漠視人情的設定,而是走向了反面極端,依靠父子之間的極度煽情來推動劇情的發展。而對於宗教和人文學科,在小說的設定中都是隨時可以被拋棄的不重要的內容。普拉內托斯認為,在危難環境下對於愛情和信仰的堅守,恰恰是人之為人的底線所在。真正有力量的文字,描寫苦難,是為了突出人情。可在劉慈欣的小說中,真正的苦難尚未到來,人性就率先被拋棄了。


《流浪地球》劇照

《流浪地球》劇照


  除了人性的缺失,劉慈欣作品中體現出來的另一面是對極權的崇拜。不論是《三體》,還是《黃金原野》,都在反覆強調只有極權才能辦大事。民間如果散沙化的不夠徹底,保留了自組織能力,那勢必會影響政權政策的實施,繼而威脅人類生存。被粉絲津津樂道的《三體》中的黑暗森林法則,講的就是宇宙間的資源總量不變,每個文明都躲在暗處彼此猜疑,誰先出聲被發現就會被幹掉。作者認為,1963年出生的劉慈欣,童年基本在「文革」中度過,再加上父親是軍人,時代和家庭深深影響著他的世界觀的形成,黑暗森林理論也與「文革」的時代特點有諸多相通之處。從劉慈欣的很多作品來看,他其實不希望歷史重演,但他認為阻止悲劇再度發生的方法是進一步集中權力。作者也指出,《三體》的成功,是因為它代表的社會達爾文主義符合很多民族主義者對於世界的想像。


  微博網友「西窗隨記」認為,以《三體》為例,劉慈欣在人物的描寫、刻畫和挖掘方面是極弱的。劉慈欣自己也承認他在人物上沒下功夫,《三體》中的人物都是標籤化、類型化和概念化的。這種扁平的人物形象是通俗暢銷書的寫法,也是爽文的寫法。在腦洞、故事和宏大想像力方面,《三體》完成的很好,這也是讀者喜愛《三體》的根本原因。但其中的邏輯設定科學與否,其實經不起推敲。「西窗隨記」還指出,《三體》中瀰漫著濃厚的社會達爾文主義價值觀。微博網友「苗老師工作室」則認為,劉慈欣在科學上基本一竅不通,他在創作中進行了一些無知者無畏的想像。因此,劉慈欣如果被當做一個玄幻作家而非科幻作家,可能不會引發這麼大的爭議。


《流浪地球:劉慈欣獲獎作品》 劉慈欣 著 長江文藝出版社 2008年11月

《流浪地球:劉慈欣獲獎作品》 劉慈欣 著 長江文藝出版社 2008年11月


  《流浪地球》是一部「太空版戰狼」嗎?


  《流浪地球》引爆的另一個輿論焦點是與愛國主義、民族主義相關的討論。《人民日報》微信公眾號發表的評論文章《果然,能拯救地球的,只有中國人》中,作者指出了「流浪地球」這個概念里的中國特色。文章指出,在拯救地球這個經典到甚至有些爛俗的母題上,歐美人的思路往往是派出探險隊尋找新家園,而《流浪地球》則體現出中國人安土重遷的老傳統——對生活了300萬年的「祖宅」不離不棄。文章接著指出,中國科幻的內核一直有別於歐美科幻,《流浪地球》體現的是一種將全人類團結在一起「集中力量辦大事」的理念。因此,雖然《流浪地球》是一部中國科幻電影,但絲毫沒有刻意凸顯中國的地位,恰恰相反,電影弱化了中國人的身份,將整個人類當做一個命運共同體,這是其區別於好萊塢電影的重要之處,而「天下大同」也是中國人對美好社會的一個共識和一直以來努力的方向。文章的最後一部分則通過古往今來中國人面對天災人禍的種種事例,表達了中國人靠自己雙手創造出奇蹟的信念和中國人不認命不服輸的決心。


  在發表於微信公眾號「槍稿」的文章《犯我<流浪地球>者,雖遠必誅?》中,作者「灰狼不是老賴」指出,很多觀眾喜歡《流浪地球》,是出於一種榮耀感,一種中國式集體主義常年灌輸的理念。各大媒體和大V公眾號借民族主義之東風,為《流浪地球》貼上「中國科幻拓荒之作」的標籤。由此,對於這部電影的評價和探討已經超過了電影製作、劇情或是質量本身,演變為「政治正確、水軍橫行、自來水滅差評、道德綁架、戰狼精神」。作者認為,這種風潮的興盛本身就十分值得警惕。


《流浪地球》劇照

《流浪地球》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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