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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海律 | 從海浪到雪山,老外為什麼熱衷作死


加州灣區半月灣市近海,有一個著名的巨浪Mavericks。入冬後,寒潮推著深海來的洋流高速湧入海灣一處窄淺峽谷,在海底U槽頂端,激起20到60英尺(6到18米)的滔天巨浪。這片水域,也就成了世界頂級的衝浪高手們找樂/找死的終極去處。





2015冬天的Mavericks巨浪



大年初一那天早上,年輕時曾經常挑戰極限的衝浪教練Tim West,帶我爬上山崖,指給我3公里開外滾動湧向凸起礁石的浪頭,「那就是Mavericks,今天不算太大,估計有個25英尺(8米)吧。」無論是從山頂俯瞰,還是海灘上平視,視線始終會受阻隔。為向我解釋這浪頭究竟有多高,Tim讓我轉身看著垂直高聳的山崖,「現在想像你站在Mavericks面前,而它即將向你倒下來。」我心裡盤算著,若是按3米一層樓,衝浪者面對最高時的Mavericks,或許也就像超級大地震時,一棟6層高大樓仰面向你砸來吧,你不可能有機會一個猛子從這棟「水樓」里扎進去,只能放棄一切站上你的長板,讓憤怒海水的巨大勢能把你捲起,就著左手浪砸入衝浪者口中那個「吐著烈火迅猛爆炸的海上地獄「;又或者你沒能站穩,拴著你踝的板子迅速被浮至海浪頂端,你倒栽蔥地沒入海底,慌亂吞水,而後被撞入淺沙或礁石上,窒息,溺斃。





Mavericks巨浪(Dave·Nelly· Nelson 攝)



即便追擊Mavericks,只能讓絕對高手報名參加每年入冬後風險自負的頂級邀請制賽事,他們也不是都能成功撐過這個刺激又要命的「坍塌水樓「的。最接近浪頭的沙灘邊,立著一堆石塊,其中有兩塊上面曾刻著已被海水擦沒了的名字,Mark Foo和Sion Milosky。」兩位都是夏威夷來的頂級高手,Mark死於1994年12月23日,Sion死於2011年3月16日,當地人Tim清楚記得這兩個衝浪界傷心的日子,「They pay the fun」。






紀念Mavericks罹難者的石堆(張海律 攝)


Pay the fun,這是一句最近讓我非常認同的「金句「——為追求刺激付出代價。Mark Foo就曾說過,」如果你想駕馭終極巨浪,你就得願意付出終極代價。「最終,這個在新加坡出生、夏威夷浪花里長大的華裔馴浪高手,以悲劇方式應驗了自己的衝浪哲學。罪魁禍首正是連著腳踝和長板的那根線,有人認為它能在失足後幫助衝浪者摸回板子上,有人則持相反看法,它可能在釋放那一刻拖著板子砸傷你的腦袋——很多衝浪者都因此受過傷,更可能在水中慌亂摸抓時,纏繞住你的手臂、腿腳甚至勒緊你的脖子,導致溺斃。






夏威夷華裔衝浪偶像mark foo



願意Pay the fun,是讓美國人、俄國人和法國人對各種危險極限運動趨之若鶩的重要原因之一,尤為顯著的是法國人,高空鋼絲、翼裝飛行、陡坡匐降、太空跳傘、懸崖跳水……各種最刺激最作死的戶外運動,都少不了他們的身影,也湧現出一個個在運動攝影中讓觀眾瞠目結舌的身影——當然,他們中的一些確實付出了終極代價。這並不是說法國人運動天賦有多厲害,很多時候甚至覺得他們笨手笨腳的,而是他們真的熱衷於別出心裁地找尋刺激之樂趣,並願意承擔與之伴隨的高風險。






法國北部勒圖凱的沙灘風帆車



去年夏天,在英吉利海峽南岸的港城勒圖凱(Le Touquet)綿長沙灘上,我參加了一項從沒嘗試甚至聞所未聞的新運動——沙灘風帆車。十多個初學者,各自扛著裹成一團的輕便風帆,順次坐進導彈形的單人卡座中,被駕輕就熟的頭車,像一條蜈蚣般,拖到風向最穩定的出發點。領隊以沙畫的方式,用法語上了一堂關於風帆原理和實時風向的理論課後,我就在旁人幫助下懸起風帆,然後一頭霧水地坐進卡座,放下手剎……這顆懸著三角形戰旗的導彈,立即飛速朝海面衝去,還好方向和速度都容易操控,靠近海面稍許放鬆一點拉繩,導彈就慢下來,掉頭轉去。可是如果放手太多,等掉頭過後徹底逆風,風帆車就會徹底「熄火」,就算拿出奧運舉重冠軍的架勢,也無法坐著把它再度啟動,只能下車人工挪動導彈,讓帆布能被側風揚起。沒過幾分鐘,我手掌已被麻繩勒得滾燙和灼痛,看看別人,卻都在出發前拿上了一雙膠布手套。我非常確信,曾經肯定有風帆車失控翻滾過,也理應有人受傷過,可這個項目依然非常受歡迎。





法國太陽門滑雪區Morzine山頂的平底雪橇



聖誕時節,在法國瑞士交界處的滑雪勝地太陽門(Les Portes du Soleil),我又在天黑後,參加了一次高山雪橇體驗活動。一群遊客各自坐進僅能容納一人的狹小塑料盒子中,左右手各一個可供摩擦雪面的鐵筒剎車,用力拉下其中一側,方向就相應往那一側轉。除了兩個中國人,其餘十來個體驗參與者全是早早預定好聖誕長假的英國人。雪山上,一邊是發明各種奧運賽事項目且得把規則和操作問個一清二楚的英國人,另一邊是說不出幾句英語且心煩客人怎麼那麼多問題的法國嚮導,「跟著我玩就是了,那來那麼多問題「,估摸法國人心裡這麼想。這也並非一項絕對安全的運動娛樂體驗,初次體驗者會在陡坡時拼盡全力雙手拉緊剎車,拉不住且方向失控的,會連雪橇帶人地翻滾出去,一個陡坡拐彎處,有位英國女士勉強在樹林懸崖前安全摔倒。





法國走鋼絲的人菲利普·佩蒂,1974年在紐約雙子星



我並沒能查到世界上戶外運動傷亡率最高的國度,只是經過一夏一冬的兩次新鮮運動體驗,意識到法國人的浪漫天性,也體現於對這些安全性並不確定的新鮮運動有著強烈熱情,相比對岸謹慎且按規則行事的英國人,他們才是追求極限運動刺激,並願意承擔伴隨樂趣之風險的那群人,他們真正願意pay the fun。






靠近Mavericks岸邊的安全警示(張海律 攝)


如果徒步進入法國、瑞士和愛爾蘭的不少山地或海濱公園,會發現安全提示非常之少。愛爾蘭最著名的莫赫懸崖,沒有任何護欄,安全提示也遠在幾公里外的停車區域,他們認為人工的標識和安全防護設施,都是對原始自然風景的破壞和干預,既然沒有任何景區門票,那麼過來的徒步者甚至想不開的欲圖輕生者,一切責任自負吧。而走到一個偏僻且視野絕佳的角落,經常能瞥見一家老小,帶著繩索就開始讓孩子鍛煉攀岩技能。非常偶然的,還有可能瞥見徒手攀岩和低空跳傘者,那才是最找死的極限運動,死亡率分別高達1/1750和1/60。






各類活動的死亡概率



反過來看,不願意Pay the fun,或許是制約中國人參與極限運動的重要運動之一。比如即將到來的冬奧會,還並沒如預期地讓中國出現冰雪運動人口的真正井噴。原因大家都能想到一二,比如家長失去獨生子女會導致的巨大痛苦,比如學校體育教育的稀缺,也或許是大部分中國人還不可能把追求冒險刺激當作一種樂趣,浪費社會緊急救助資源的作死,是註定要挨罵的。



Mark Foo在Mavericks巨浪中罹難後,遺體被送回夏威夷,葬禮是在大海里辦的。150名衝浪者,卧在各自長板上,扒水到海灣中間,圍成一個大圈,其中一個游到圓心處,將Mark的骨灰撒向他一生著迷的大海。



帶我從山崖下來後,衝浪教練Tim West碰上了另外兩位半月灣的本地老友,他們正從皮卡頂端,將長板卸下,準備下去熱熱身。不惑之年且滿身疤痕的這些中年人,已不再會去作死挑戰Mavericks那6層樓的水牆,但依然會帶著來自不遠處矽谷的技術宅們,體驗與天斗、與海斗的樂趣,讓他們暫時離開手機和電腦的奴役。





衝浪教練Tim West在自己征服Mavericks的照片前(張海律 攝)



從停車場到海面,是一段遊客拍照、本地人遛狗、衝浪者準備心理建設的短短七八百米土路。Tim像是在紀錄片鏡頭前回憶人生般說到,「我曾無數次扛著長板,走在這段海灘上,心裡忐忑不安,給自己不停打氣。趴上板子,往前方游去,也一樣忐忑和緊張,直至想要的那個浪頭到來,迎著它站上去,就只剩刺激的樂趣了。」

原標題:《

從海浪到雪山,作死的老外為刺激

而買單》


文章內容純屬作者個人觀點,不代表平台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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