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ueCrypt 作者是黑幫大佬：毒品、謀殺和海盜

一本新書揭露了Paul Le Roux犯罪集團的內幕，以及該集團如何助長了今天肆虐美國的類鴉片泛濫現象。

威斯康星州的藥劑師、賓夕法尼亞州的醫生和肯塔基州的前美軍狙擊手有什麼共同之處？不管是不是知情，他們都與計算機程序員Paul Le Roux一手編織的網路有牽連。

剛果民主共和國頒發給Le Roux的外交護照，護照上的姓名是Paul Solotshi Calder Le Roux（圖片由Evan Ratliff提供）

20世紀90年代，這個出生於辛巴威的南非人開發了一款免費的開源加密軟體TrueCrypt，該軟體後來用於編寫更知名、更成功的程序。

這番經歷讓Le Roux備感痛苦和沮喪，因為他並沒有因此名利雙收。Le Roux邁出了下一步，力求通過新興的在線藥品行業做大生意，結果大獲成功。不久之後，他轉而從事更違法、更危險的勾當。

從2003年直到2012年被捕，Le Roux將他的藥丸廠業務逐漸做成了一個販賣止痛藥、可卡因、甲基苯丙胺、槍支和導彈技術的跨國帝國。Le Roux人在馬尼拉，主要通過筆記本電腦打理生意，親自編寫的牢不可破的加密軟體為他提供了保護，通過暴力威脅和暗殺不斷擴大權力。美國仍在竭力消除他的種種犯罪活動釀成的後果；Roux靠銷售處方類鴉片共計獲利數億美元，對於加快目前正在肆虐全美的類鴉片泛濫起到了相當大的促進作用。

在過去的幾年，新聞記者Evan Ratliff竭力查明Le Roux的生意、動機以及如何從軟體程序員搖身變成野心勃勃的犯罪頭目。Ratliff在最近的一次採訪中說：「他懂得如何利用互聯網的力量，實際上完全公然為之。他還有著出色的技術頭腦，避免自己被繩之以法。」Ratliff最初在《The Atavist》雜誌的一個備受讚譽的多部分系列中撰文介紹了Le Roux，後來在新書《The Mastermind》中進一步闡述了這個犯罪團伙老大。

美國牽頭的誘捕行動抓住了正在進行甲基苯丙胺販賣交易的Le Roux後，他達成了認罪協議。他可能會在今年上半年被判刑。《Smithsonian》雜誌與Ratliff就Le Roux、他的帝國以及如何影響美國人進行了交談。

Le Roux龐大的「藥丸廠」計劃是什麼？它是如何運作的？

Le Roux會在美國招徠當地藥店和當地醫生，將他們納入到他建立起來的這個龐大網路，以便可以通過在線垃圾郵件和搜索結果發送訂單。因此，如果有人想要止痛藥，他們會使用谷歌搜索藥名，最後來到由Paul Le Roux或他的一個手下控制的網站，然後他們可以通過該網站買葯。

他們下訂單時，填寫一份關於其狀況的調查，填好後才能購買止痛藥。調查資料發送到真正的醫生，他開真正的處方。然後，那個真正的處方發到與Le Roux簽約的真正的藥房――通常是與大賣場藥店競爭的小鎮藥房。然後，該止痛藥通過聯邦快遞運送到顧客手上。

整個過程由Le Roux全程監管和控制，他向美國顧客銷售止痛藥（一些是類鴉片，一些是非類鴉片）一開始賺到了數千萬美元，後來賺到了數億美元。Le Roux的厲害之處在於，他遠在菲律賓就能操控一切，從不踏足美國，但又控制著美國境內龐大的毒品分銷體系。

多年來，美國緝毒局試圖阻止或試圖追查該團伙。問題的一方面在於，沒有一種藥物是管製藥物，所以它們在美國並沒有被正式定性為非法品。你仍需要處方，但如果無法打入內部，緝毒局就始終跟在這個龐大網路的後頭，瞎忙一通。

Le Roux後來將他的生意變成了真正的跨國集團。他開始從事武器交易，開始從事可卡因和甲基苯丙胺等硬毒品的交易，並將它們販運到世界各地，用遊艇，用飛機，用無人機。他在索馬利亞建起了一支民兵組織。他在非洲到處購買黃金。他在香港洗錢。他有幾十家空殼公司，以此掩護所有這些生意。後來他招僱傭兵討債，並恐嚇和殺人。再後來，美國逮住了他。

你寫到一趟美國之旅讓Le Roux有所啟發。可以解釋一下是怎麼回事嗎？

Le Roux出生於辛巴威，十幾歲時移居南非。他是天生的程序員。十幾歲時就玩計算機和視頻遊戲，輟學後自學了計算機課程。

在他十七八歲時，他和家人一起去美國旅行；無論是自動櫃員機（ATM），還是個人電腦，所有這些神奇的技術讓他大開眼界。據他親戚說，就在那時他說再也不想待在南非了，他要離家；不光光是離開小家，還要離開這個國家。

於是他買了一張機票，帶了一堆編程書，飛往倫敦，在倫敦的一家公司找到了一份程序員的工作。

他的帝國主要在境外的菲律賓、以色列或巴西，卻對少數美國人有直接的影響。你能談談成為他身邊主要骨幹的那些人嗎？

美國境內隨時都有100多家藥店銷售這些成癮葯，數量少一些的醫生也被招募。他們可能或多或少知道自己在干違法的事，但其中許多人願意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待出售這些成癮葯，或者給自己一個解釋：他們為慢性疼痛的患者提供處方葯，以此填補美國醫療系統的空白。這就是他們給自己所找的說法。

然後，有一個更險惡的團伙，包括前美國士兵，他們被招募來組成Le Roux的安保團隊，說白了這群人實際上就是僱傭兵。他們無所不幹：從保護他的黃金藏匿處，到恐嚇或殺害從他那裡偷東西的人或者他懷疑從他那裡偷東西的人，哪怕只偷了一點錢。隨著帝國越來越大，Le Roux變得越來越暴戾，於是他僱用受過美軍訓練的這些美國士兵，這些士兵在伊拉克和阿富汗戰爭期間為美國安全承包商賣命。然後，他們將一身技能轉為替Le Roux效力，在世界各地為非作歹，其中許多是暴力活動。

你覺得什麼吸引這些美國人為虎作倀？

對於其中一些人來說，完全是貪婪。很容易賺錢。在許多情況下，他們不想考慮這筆錢的真正來源或他們所作所為的真正影響，無論是為顧客開藥還是護送黃金。

在其他情況下，尤其對僱傭兵而言，有一種冒險的感覺。我是說，有個闊佬掏錢請你滿世界飛，參與真正瘋狂、有時甚至危險的冒險，無論在萬那杜伐木，還是在阿克拉的窮街陋巷購買黃金。相比為伊拉克或阿富汗的承包商賣命這種危險得多的差事，這種冒險行為特別有吸引力，對前軍人來說更是如此。

Le Roux本身也有一定的吸引力。尤其是隨著他變得更財大氣粗，人們被他吸引過去，做了後來他們連自己都無法相信的事情。這其實可以說是個人崇拜。他比他們中的許多人聰明得多，許多人甘願為他肝腦塗地。加上他的財富，還有如果離開這個組織，就會受到暴力威脅，這一切讓人到頭來完全被這個組織所綁架。

Le Roux與今天美國類鴉片泛濫有著怎樣的關係？

整個類鴉片泛濫現象私底下存在已有很長一段時間。但隨著這個現象更顯眼，Le Roux銷售的三種主要成癮葯（所有成癮葯都是止痛藥，其中一種是類鴉片）並不是像奧施康定（Oxycontin）或芬太尼那樣的受管製藥物。由於奧施康定開藥過量，那些成癮葯在關於類鴉片的討論中備受矚目。Le Roux網路中的其他這些成癮葯被開藥過量，但宣傳力度要小得多。

關於曲馬多（Tramadol）和布他比妥（Fioricet）的情況，與你聽到的關於類鴉片泛濫的情況一個樣。有人出了事，從醫生處獲得某種葯，然後處方藥用完後，他們會上網，他們上網搜索曲馬多，最後來到了Le Roux控制的某一個網站。沒有保險的人尋找一個更便宜的地方購買這種葯，然後久而久之成癮。

Le Roux目前在美國被拘禁，等待判刑。當局是如何抓住他的？

美國緝毒局追蹤了Le Roux好多年。到2008年和2009年，他們開始對他的在線處方葯網路瞭然於胸。問題在於他締造這個網路的方式，包括構建自己的電子郵件伺服器和他自己的域名註冊機構。這樣一來，即便當局出示了可以用來實際起訴他的那種證據，也拿他沒有辦法。他還在菲律賓和巴西賄賂當局以保護自己。

美國緝毒局在明尼蘇達州的分局在調查他，另一個名為特別行動部的分局總部設在弗吉尼亞州。正是後者最終抓住了他。他們用一筆甲基苯丙胺交易精心策划了一場誘捕行動。

緝毒局有一個線人曾是Le Roux組織內部的人，他們招來此人回到該組織，搞一筆假交易，是在賴比瑞亞簽訂一大筆甲基苯丙胺可卡因交易。Le Roux那時醉心於擴張他的帝國，與哥倫比亞集團有瓜葛，在整個太平洋運輸毒品。他實際上中了這個圈套。他最後現身賴比瑞亞，與一個假冒的哥倫比亞毒販會面。緝毒局在那裡逮捕了他，然後迅速將他帶回美國。

緝毒局中有一個人對於將他捉拿歸案起到了特別大的作用。

Kimberly Brill是這整件事中最關鍵的人物之一。她在美國緝毒局擔任藥品流向管制調查員。她不佩戴槍支，通常也不逮捕毒販。藥品流向管制特工更關心的是處方葯，這種合法葯隨後以某種方式流到非法市場。

他們端掉了違法的藥店和違法的醫生，尤其是在竭力遏制類鴉片泛濫方面發揮了重要的作用。她開始調查Le Roux時，她和搭檔Steven Holdren還是年輕的藥品流向管制特工，在明尼阿波利斯的這個部門相對還是新手。他們端掉了芝加哥的一家藥店。這些藥店一直因網上銷售藥品而遭到打擊，但你端掉了一家，另一家又冒了出來。

Brill和Holdren想揪出這些藥店背後的巨大網路，他們想要實現這個目的。他們先命令交出聯邦快遞的貨物編號，結果查明有牽連的並非只有一家藥店，而是有數百家。然後，尤其是Brill花了近十年的時間跟蹤這個組織，有時幾乎是單槍匹馬。一邊是一個擁有數億美元的組織，擁有最好的技術、僱傭兵、士兵、有數千名代表的呼叫中心，另一邊是明尼阿波利斯小辦公間的一名緝毒局特工，日日夜夜都在絞盡腦汁破案。

最終她還是做到了。Paul Le Roux被捕後，她坐在他的正對面。就在那一刻，世界上對這個團伙最了解的兩個人面對面。儘管最終逮捕他的不是她所在的部門，但她追捕他的過程讓人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多年來你一直在報道這個故事。你為什麼被它吸引？

最初，我對僱傭軍方面頗感興趣。第一個被公開逮捕的人是Joseph Hunter，他是美國陸軍的一名戰績赫赫的前士兵，綽號為「蘭博」。他是緝毒局很想抓捕的角色，原因是他因企圖謀殺緝毒局特工而被捕，他是誘捕行動的一個對象。這方面撲朔迷離。首先，我只是試圖搞清楚這個傢伙來自哪裡以及為什麼他在這場誘捕行動中落網。

調查一年後發現，Le Roux本人就是這整個組織的頭頭，他還是名程序員。那時我為此而著迷，因為Le Roux正是我長期以來頗感興趣的對象：他精通技術，又從事非法勾當。說到白手起家，利用互聯網打造一個如日中天的帝國，就跟當時的Facebook一樣龐大，無人能出其右。據緝毒局的一名消息人士透露，他在同一時間段賺到的錢與Facebook一樣多。要是這是家合法的企業，他將成為雜誌封面人物，但由於他走的是這條非法道路，他到頭來成為了最臭名昭著、而不是最美名遠揚的技術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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