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喜劇之王》讓我認清了周星馳，他從來就不是喜劇之王

周星馳今年57了，頭髮的花白程度就快趕上他曾經的「黃金搭檔」、大他近十歲的吳孟達。

2019年春節檔，吳孟達參演的《流浪地球》以黑馬之姿成了票房冠軍，有著周星馳這塊「金字招牌」的《新喜劇之王》卻跌出了前三，評分甚至跌到了及格線以下。

不少人說，周星馳不好笑了，開始炒冷飯了，「喜劇之王」要變「爛片之王」了。

可他從來就不是什麼喜劇之王。

他是尹天仇，也是如夢

無論是二十年前的《喜劇之王》還是二十年後的《新喜劇之王》，當中都不乏周星馳自身經歷的投射。

尹天仇和「女版尹天仇」如夢都是草根出身、熱愛表演卻受盡了冷眼與嘲笑的「死跑龍套」。

初進演藝圈的周星馳也是如此。出身普通家庭，幼年父母離異，學歷不高，做過茶樓跑堂也當過工廠工人，那時的周星馳就是普普通通一個小人物，一如他電影里的大部分主角。

《新喜劇之王》里，和如夢同一個寢室的小米被選中出演女主角，如夢卻一次又一次地被否定。

現實中，周星馳和梁朝偉一起參加無線藝員訓練班的考試，梁朝偉一舉成為TVB力捧的對象，很快走紅；周星馳卻考了兩次才進入無線夜訓班，畢業後成了兒童節目的主持，儘管並不喜歡這份工作，卻也幹了五六年。

這期間，他開始了自己的跑龍套生涯。

在《射鵰英雄傳》里，他飾演一個被梅超風一掌打死的小兵，出場不過幾秒。他問導演，可不可以用手擋一下再死？遭到了導演的責罵，但實拍時他還是張大了嘴作慘死狀，哪怕那個鏡頭甚至不到一秒。

《喜劇之王》里死來死去沒完沒了的尹天仇是他。

「為了一個死屍角色，花費一升的口水去爭取。」《新喜劇之王》里為了一個機會而厚著臉皮死纏爛打的如夢也是他。

其實在看到這些主角沒眼力見卻有神經質的橋段時，我是相當反感的，甚至在小米的老闆奚落如夢時在心裡為他的押韻吐槽點了個贊。

不過是一份工作，何必低三下四苦苦哀求？可對於一些人來說，這不僅僅是一份工作，更是夢想，是屢屢碰壁也不放棄的執念，是風雨兼程也要前往的遠方。

假如周星馳有「自知之明」，假如他認了命，也就沒有了「死跑龍套」的周星馳，又怎麼會有作為演員的周星馳？

他是天才，也是痴人

跑龍套的第六個年頭，周星馳得到了李修賢的賞識，在電影《霹靂先鋒》中出演了一個偷車賊，還因此獲得了金馬獎最佳男配角，從此星途坦蕩。

憑藉《一本漫畫闖天涯》，周星馳確立了自己獨樹一幟的無厘頭表演風格，這也是他首部單獨挑大樑的電影作品。之後的「賭聖」、周星星、韋小寶、唐伯虎……每一個形象都繼承了他的無厘頭風格，卻又各具特色。

1992年更是被稱為「周星馳年」，當年香港電影票房的前五名被他一手包攬，前十五名中他的作品佔了七部，其中《審死官》不但打破了票房紀錄，還助他斬獲了亞太影展最佳男主角獎。

在演員領域達到了巔峰的周星馳並沒有滿足於現狀，而是開始嘗試自導自演，試圖用更加具有自主權的方式來進行創作。於是我們看到了黑色幽默的《國產凌凌漆》，顛覆反叛的《大話西遊》，樂中生悲的《喜劇之王》……

人們對他的評價卻逐漸分化成兩極，一邊是盛讚他是「電影天才」的觀眾，另一邊卻是諷刺他為「片場暴君」的業內人。

這樣的爭議也不是沒有來由。《少林足球》里鐵頭功大師兄的飾演者黃一飛在他的要求下用各種材質的道具啤酒瓶來來回回爆頭8次，砸到出血。

在拍攝《武狀元蘇乞兒》時，張敏講錯了一句台詞，就遭到周星馳當眾呵斥。

其實了解的人都知道他並非刻意刁難，他對自己的嚴苛程度素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龍套時期，為了重拍一句自己覺得不夠好的對白，他甚至在收工後又搭車回電視台，請求導演補拍。「我好像有跪下來說『導演，給我再說一次』。」

接受央視採訪，時隔二十多天後他又聯繫欄目組，表示對自己上次的表現不太滿意，希望能重來一次。

可嚴格要求自己或許是一種美德，以同樣的標準來要求別人，卻會演變成恩怨。

一手發掘他的李修賢公開指責他忘恩負義；在《大話西遊》里飾演唐僧的羅家英大罵他「心理變態」；陳百祥直言他不適合做朋友的同時，也評價他是個天才；王晶與他恩怨頗深，卻也誇讚他的演技第一。

眾人對他的人品存疑之際，黃秋生一針見血：「你只見到這麼多人說他（周星馳）不好時，卻看到他有出來說別人一句么？」

他只是在採訪里淡淡地回應道：「我是一個很認真的人。」

在電影的世界裡，他是一個天才，也是一個痴人。你理解也好，不解，便罷。他從不過多解釋，只是用作品說話。

老來多健忘，唯不忘初心

《喜劇之王》被奉為經典，《新喜劇之王》卻被批是「毒雞湯」。在我看來，最大的原因就是周星馳老了，變得健忘了。

他忘了自己是如何在一個自己並不熱愛的崗位上堅持了五六年，如何參考外國電影學習創作，然後頂著導演的責罵在兒童節目的單元劇環節實踐自己的想法，「討厭」得如此突出，才被李修賢發現。

那些努力的細節過去了太久，模糊得只剩下一個輪廓，又遙遠得像一場夢。所以《新喜劇之王》中，他給了如夢成功的結局，卻忘了給她漸進的過程和能力的佐證，她的成功莫名得像一場夢。

他忘了自己曾在萬梓良指揮自己該怎麼演時說過：「若人人都像你，豈不是人人都是你？」

執導《新喜劇之王》，他依然秉持著自己一貫的認真精神，手把手地講戲，細緻到了每一個動作。但他忘了，不是每個人都是周星馳，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消化和發揚他的無厘頭風格。

可健忘的他從來不曾忘記自己的初心。一位名叫任田的女記者回憶，一次採訪後，她請周星馳寫一句話作為留念。有那麼一瞬間，周星馳露出了難過的表情，在照片後歪歪扭扭地寫下了幾個字：「為什麼堅持，想一想當初。」

從《喜劇之王》到《新喜劇之王》，他像個絮絮叨叨的老父親，二十年來反覆用自己的親身經歷告訴你，努力啊！奮鬥啊！

他說，《新喜劇之王》里的每一個角色都能讓他看到自己。而在我看來，片中最像現在的他的，不是努力奮鬥終於實現了夢想的如夢，也不是相信如夢終會成功的馬可，而是回顧如夢的龍套視頻時，於一片哄堂大笑中潸然淚下的老爺子。

曾經他是視頻中的如夢，萬般辛酸都化作別人眼中的笑談；如今他抽離了自己，旁觀著那些和他有著類似經歷的年輕人們，心中滿是作為長輩的心疼。

於是他用一個「努力一定會成功」的故事來鼓勵他們，也鼓勵當年那個孤軍奮戰的自己。若不是一直這樣告訴自己，恐怕他早已在看不到希望的龍套生涯里放棄了夢想。

羅曼·羅蘭說，世界上只有一種真正的英雄主義，就是認清了生活的真相後依然熱愛生活。

生活中充滿悲劇色彩的周星馳，用自己的經歷給觀眾帶來了歡樂；經歷了成名前的世態炎涼，成名後的人情冷暖，他依然在談著「夢想」，鼓勵著年輕人「努力、奮鬥」。

我們又怎能早早失去夢想，扮演鹹魚呢？

【本文系超級卡司原創，作者：柚子皮，未經授權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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