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就是八棵樹

拾遺物語

世間最美的愛情，不過是八棵樹。

01

第一棵樹：桃樹

這棵樹，屬於崔護。

崔護在《題都城南庄》一詩中寫道：

去年今日此門中，

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不知何處去，

桃花依舊笑春風。

【故事】

唐代詩人崔護，進京趕考，

不幸落榜，黯然失意。

那年清明，他到城郊散心，

正巧路過一個宅院，

院內開滿如霞的桃花。

崔護行路正行得口渴了，

便上前敲門，欲討杯水喝。

大門「吱呀」而開，

一個二八女子站立門前，

女子容顏清麗，宛若桃花。

崔護心中一盪，儘是漣漪。

討完水喝後，崔護謝別姑娘，

謝別之時，崔護心中不舍，

於是一連三回頭，欲言又止。

那姑娘見崔護這般情況，

心中似有所悟，便沖著崔護嫣然一笑。

崔護回家後，便奮發讀書，

「等我科考中榜，定要娶你回家。」

又一年的清明到了，

崔護抑制不住心中思念，

決定再去城郊見見那姑娘。

崔護剛進宅院，便聽到屋中傳出嚎啕哭聲。

他上前敲門，

大門「吱呀」而開，

一位老漢站立門前。

不待崔護說話，那老漢便問：「你是不是崔護？」

崔護答：「是的。」

那老漢恨恨地說：「你害死了我女兒！」

崔護非常吃驚：「我？」

那老漢便說出了事情經過：

「我女兒絳娘，尚未婚配，

去年清明見你之後便精神恍惚，

好像丟了魂似的。

你久久不來，她便相思成疾，

病情日漸加重，前日終於離世。」

崔護聽罷，捶胸頓足，後悔不已，

哽咽提筆，寫下了這首《題都城南庄》：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02

第二棵樹：柳樹

這棵樹，屬於韓翃。

韓翃在《章台柳·寄柳氏》一詩中寫道：

章台柳，章台柳，

往日依依今在否？

縱使長條似舊垂，

亦應攀折他人手。

柳氏也寫下一首《楊柳枝·答韓翃》回應：

楊柳枝，芳菲節。

可恨年年贈離別。

一葉隨風忽報秋，

縱使君來豈堪折？

【故事】

韓翃少負才名，

與錢起、盧綸等人並稱大曆十才子。

唐朝天寶年間，

韓翃到京中豪客李家做客，

對李家歌姬柳氏一見傾心，

柳氏也懟韓翃愛慕不已。

李家公子見此情狀，

遂將柳氏贈與韓翃，

並重金資助二人成了婚。

後韓翃參加科考中了進士，

便將柳氏暫留長安，

自己獨自回家省親。

哪知省親尚未歸來，

便發生了安史之亂，兩人就此失散。

柳氏因為貌美獨居，

恐自己落於賊人之手，

於是削髮為尼隱於寺廟。

韓翃託人到長安尋訪柳氏，

並準備了一袋碎金，

他在布袋上寫下了這首《章台柳·寄柳氏》，以表思念。

柳氏收到這袋碎金後，

提筆回了一首《楊柳枝·答韓翃》，

表達「我會永遠等著你」。

可是沒過多久，

蕃將沙吒利便劫持了柳氏，

並強行將其納為妾室，

柳氏不從，終日以淚洗面。

後韓翃隨平盧節度使侯希逸進京，

在酒宴上悶悶不樂，

侯希逸問其何故，

韓翃遂將實情告之。

侯希逸立派部下造訪沙吒利府邸，

將柳氏奪回交於韓翃。

然後侯希逸親赴宮中，

將此事原委奏於代宗，

代宗聽罷，擊掌讚歎：

「想不到人間竟有如此衷情男女。」

於是下詔：柳氏應歸韓翃。

韓翃和柳氏終於破鏡重圓。

03

第三棵樹：枇杷樹

這棵樹，屬於歸有光。

中學時，我們都學過一篇古文《項脊軒志》。

歸有光無比懷念亡妻魏氏，

於是在《項脊軒志》的最後寫道：

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院子里的那棵枇杷樹，

是妻子死去那年我親手栽下的，

現在它已經長得茂盛如傘了。

【故事】

歸有光很小的時候，

歸家就衰敗了，

其母也在他童年時便病故了。

光祿寺典簿魏庠，

不嫌棄歸有光這個窮小子，

將女兒魏孺人許配給了他。

魏孺人嫁到歸家後，

不曾有過半句怨言，

「甘淡薄，親自操作」，

就連回娘家看望父母時，

也從未提及自己的困難，

直到生了病，父母前來探望，

才發現歸家「其貧之如此也」。

魏孺人非常善於料理家事，

督僮奴墾荒，用牛車灌水，

讓歸家米糧日漸充盈，

歸有光這才得以安心讀書、科考。

只是非常不幸，

沒過幾年，魏氏就病逝了，

歸有光萬分悲痛，大病一場。

多年後，歸有光終於金榜題名，

他無比感激和懷念亡妻魏氏，

於是含淚寫下了這句相思之語：

「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不言相思，而相思如海。

04

第四棵樹：梧桐樹

這棵樹，屬於李清照。

李清照晚年無比思念亡夫，

提筆寫下了這首《聲聲慢》：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

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

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

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

滿地黃花堆積。

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

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

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故事】

李清照18歲那年，

便與趙明誠結成了夫妻。

兩人之婚戀，堪稱絕配，

不僅感情上無比融洽，

在志趣上也完美契合。

所以夫妻倆經常一起外出，

遊歷名山大川、尋常巷陌，

收集各種金石與字畫，

然後一起校勘、整理、編號，

寫入《金石錄》之中。

就這樣「夫唱婦隨」幾年後，

兩人竟然成了大宋著名收藏家，

若論收藏之豐藏品之精，

他倆要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書畫古玩收藏多了，

夫妻倆便經常玩一種賭書遊戲——隨便說一典故，然後說出此典出自何書、又在哪一頁。

誰猜贏了，才能喝茶。

李清照記憶力好於趙明誠，

所以總是贏多負少。

猜中之後，李清照便得意大笑，

茶還沒喝，就全潑灑在衣服上。

清朝大詞人納蘭性德，

寫過一句「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

說的就是李清照與趙明誠「賭書潑茶」之樂事。

後來趙明誠亡故後，

李清照再也難尋知己，

心裡一天比一天孤獨，

於是漸漸便愛上了喝酒。

她想用酒來消除對趙明誠的思念，

可總是越喝越思念。

有一次醉酒之後，

她想念趙明誠想得心痛，

便寫下了這首《聲聲慢》：

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

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05

第五棵樹：梅花樹

這棵樹，屬於彭玉麟。

平生最薄封侯願，

願與梅花過一生。

唯有玉人心似鐵，

始終不負歲寒盟。

彭玉麟戎馬一生，

寫下了一百多首這樣的梅花詩，

而這些詩皆為一個女子所寫，

史稱《梅花百韻》。

【故事】

彭玉麟，晚清名將，

乃中國近代海軍的奠基人。

他一手創建了湘軍水師，

並多次立下重要戰功，

與左宗棠、曾國藩並稱「大清三傑」。

彭玉麟的戰功令人讚頌，

但他的愛情卻讓人唏噓。

彭玉麟很小的時候，

其外婆在一次賑災善行中，

將小姑娘梅姑收做了養女，

這梅姑，跟彭玉麟一般大小，

但按輩分，彭玉麟得稱其為「姑姑」。

兩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

彼此間便早已暗生情愫。

彭玉麟特別喜歡畫梅，

而每當他畫梅的時候，

梅姑便伏在一旁幫他磨墨。

他倆的「郎情妾意」終於被外婆發現了，

外婆無法容忍這樣的「隔輩之戀」，

強行將梅姑嫁給了姚姓人家，

然後又逼彭玉麟迎娶了鄒氏。

梅姑嫁到姚家後，

終日以淚洗面，

沒幾年就抑鬱而終。

梅姑死後，彭玉麟悲痛欲絕，

後悔自己當年過於懦弱，

不敢衝破封建禮俗迎娶梅姑。

於是他在梅姑墳前立誓，

「我要為你畫一萬枝梅花。」

在餘生40年里，彭玉麟真的做到了，

打仗之餘、辦公之餘，

他便遍栽梅花、遍畫梅花。

他畫的梅花，干如鐵、花如淚，

時人稱其為「兵家梅花」，

與鄭板橋之墨竹並稱清代書畫雙絕。

彭玉麟喜歡在畫上題詞，

而這些題詞皆與梅花有關。

「三生石上因緣在，結得梅花當蹇修。」

「頹然一醉狂無賴，亂寫梅花十萬枝。」

光緒十六年，彭玉麟病逝，

家無餘財，僅十萬梅花陪葬。

06

第六棵樹：海棠樹

這棵樹，屬於鄧穎超。

鄧穎超寫過一篇《從西花廳海棠花憶起》：

「1988年4月。

春天到了，百花競放，

西花廳的海棠花又盛開了。

看花的主人已經走了，走了12年了，

離開了我們，他不再回來了。

你不是喜愛海棠花嗎？

解放初期你偶然看到這個海棠花盛開的院落，

就愛上了海棠花，

也就愛上了這個院落，

選定這個院落，

到這個盛開著海棠花的院落來居住。

你住了整整26年，

我比你住得還長，

到現在已經是38年了。」

【故事】

1925年，在廣州一家西餐廳，

他倆衣著整齊，對視不語，

卻滿臉滿眼都是濃情蜜意，

沒有盛大的儀式，

沒有摯愛的親朋，

他倆就這樣結婚了。

第二天一早，他就走了，

他要趕去指揮省港大罷工。

那時沒有風花雪月，只有戰火紛飛，

因為國家危亡，

兩人天南海北，難以團聚，

但她一句怨言都沒有。

她說：「和愛的人走到哪，哪裡就是家。」

長征路上，他病得很重，

她三天三夜守在身邊，

靠著冰塊降溫的辦法，

終於讓他轉危為安。

1941年，皖南事變發生後，

黨中央希望他撤離重慶，以保安全。

但他決定留下來繼續鬥爭，

她也表示決不離開：「恩來，讓我們一起挑起這副重擔。」

在危機四伏的日子裡，

她成了他最得力的助手。

建國後，他倆定居在中南海西花廳。

他的工作實在是太忙了，

兩人雖然同住西花廳，

但也經常見不了面，

於是她就扯海棠花送給他，

將海棠花做成標本掛在他辦公室。

他工作起來經常廢寢忘食，

她就不說話默默陪著他，

然後他就會自動去吃飯，

因為他知道自己不吃飯，

她就會陪著他一起挨餓。

他出國訪問時，

她就寫信叮囑他保重身體。

他回信說：「你的信太過官方，都不說想我。」

她回信說：「總理是大忙人，哪有時間來想我。」

他回信說：「閑人怎麼知道忙人多想閑人。」

她回信說：「情長紙短，吻你萬千。」

…………

她曾說過一句話：「當總理的夫人其實很難。」

但她真的算是做到極致了。

他對她說過這樣一句話：

「我這一生都是堅定不移的唯物主義者，唯有你，我希望有來生。」

07

第七棵樹：橄欖樹

這棵樹，屬於三毛。

三毛寫過一首著名歌詞——《橄欖樹》。

「不要問我從哪裡來，

我的故鄉在遠方。

為什麼流浪，

流浪遠方流浪。

為了天空飛翔的小鳥，

為了山間輕流的小溪，

為了寬闊的草原，

流浪遠方流浪，

還有還有，

為了夢中的橄欖樹橄欖樹。」

橄欖樹盛產於西班牙南部，

但在三毛的這首歌詞里，

它代表一個人——西班牙人荷西。

【故事】

三毛26歲那年，

在西班牙認識了荷西。

之後六七年時間裡，

三毛經歷了好幾段戀情。

她先是和一個德國學生相戀，

但很快就因性情不合分了手。

然後一位畫家瘋狂追求三毛，

但三毛髮現他是一個有婦之夫，

…………

經過很多次很多次挫折後，

三毛髮現，

「最愛最懂我的人還是荷西。」

就這樣，兩人走到了一起。

1973年的一天，

三毛躺在床上翻閱美國《國家地理》。

突然，撒哈拉沙漠闖進了她的視野，

三毛全身抖了一下，

「我恍惚找到了前世的鄉愁，

莫名其妙的、不能解釋的，

就覺得應該把自己交給撒哈拉。」

三毛對朋友說：「這輩子，我一定要去撒哈拉定居一段時間。」

朋友們都反對：「這地，鬼都不想去。」

大家反對時，荷西什麼都沒說。

但隨後一段時間，他突然消失了。

突然有一天，他給三毛來了信：

「我在撒哈拉已找好了工作，租好了房子，就等你到來。」

三毛興奮得大跳大叫。

在撒哈拉定居一段時間後，

荷西問：「你要一個賺多少錢的丈夫？」

三毛說：「看得不順眼的話，千萬富翁也不嫁；看得中意，億萬富翁也嫁。」

荷西說：「說來說去，你總想嫁有錢的。」

三毛說：「也有例外的時候。」

荷西問：「如果跟我呢？」

三毛說：「那隻要吃得飽的錢就夠了。」

08

第八棵樹：菩提樹

這棵樹，屬於王小波。

王小波在情書中，對李銀河說：

在門前清泉旁邊，

有一棵菩提樹，

在它的樹蔭下面，

我做過甜蜜的夢，

…………

無論是歡樂和悲傷，我總到那裡去。

我願做你的菩提樹，你也來做我的吧。

【故事】

這世間情書萬萬種，

但若論濃烈程度，

沒有人能趕得上王小波。

「你好哇，李銀河！」

幾乎每封情書，王小波都這樣開頭。

一個「哇」字，全是真誠、熱情和憨傻。

每次看見這一句，銀河就渾身一暖：

「整個人就沉浸下來，陶醉在幸福里。」

接下來，便是小波濃得化不開的情語：

「我給你唱一支好聽的歌，請你不要吃我好嗎？」

「你要是願意，我就永遠愛你。你要是不願意，我就永遠相思。」

「當我跨過沉淪的一切，向著永恆開戰的時候，你是我的軍旗。」

「麥子熟了，天天都很熱。等明天一早，我就去收割。我的愛情也成熟了，很熱的是我的心，但願你，親愛的，就是收割的人！」

「我把我整個靈魂都給你，連同它的怪癖，耍小脾氣，忽明忽暗，一千八百種壞毛病。它真討厭，只有一點好，愛你。」

…………

王小波向李銀河承諾：

「這個愛情我是永不收回的，直到世界末日。」

「我會不愛你嗎？不愛你？不會，愛你就像愛生命。」

他真的做到了，

在婚後近20年里，

他愛她勝過愛生命。

1997年，王小波突然病發猝死，

李銀河聞訊後，當場癱軟在地。

後來，李銀河在整理小波遺物時，

閨蜜翻著小波寫給她的情書，

眼淚一串接一串地滾落下來：

「銀河，你擁有太多財富了。這些信，我一輩子哪怕只能接到一封，死也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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