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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家的愛情,不止薩特與波伏娃一種

他,是在西方現代哲學特別是在現象學、存在主義等領域影響深遠的哲學家馬丁·海德格爾。

她,是魅力穿越時代,給美國德國乃至全世界帶來巨大震撼的政治理論家漢娜·阿倫特。

從她十八歲成為他的學生開始,他們的愛延續了半個世紀,她去世之後半年,他也與世長辭,他們生前的百餘封魚雁往來,現已收入手頭這本《海德格爾與阿倫特通信集》,可謂彌足珍貴。

《海德格爾與阿倫特通信集(1925-1975)》

[德]烏爾蘇拉·魯茲 編

朱松峰 譯

南京大學出版社 2019年1月

海德格爾和他曾經的學生、後來的情人、終身的摯友阿倫特之間的那種超越了師生關係的愛和友誼,在研究西方現當代哲學和政治學的圈子裡早已不是秘密,這本《海德格爾與阿倫特通信集》中的文獻證明了這種關係。德國弗萊堡大學哲學系教授,曾任「海德格爾協會」主席的君特·菲加爾(《海德格爾與榮格通信集》編者)如此評價本書:「閱讀馬丁·海德格爾和漢娜·阿倫特之間往來書信的人,都會被具有非凡強度的通信之魅力迷住。」

「世界著名思想家通信集譯叢」已出書目

漢娜?阿倫特1906年生於德國漢諾威,是二十世紀最偉大、最具原創性的思想家、政治理論家之一,主要著作有《極權主義的起源》等。漢娜·阿倫特從小就喜歡希臘文學與哲學,感到中學的學習枯燥無味,又由於猶太人的身份以及德國社會逐漸顯露出來的反猶情緒而頗感壓抑,加之1913年她最愛的父親和祖父的相繼離世,使得原本殷實的家境一落千丈,她的少女時光可謂充滿了孤獨與苦楚。但她還是披荊斬棘一般地進入馬堡大學哲學系,遇見了很受學生歡迎的老師海德格爾。海德格爾應該可以算得上是阿倫特思想啟蒙最早的和最重要的導師,而阿倫特的美麗與聰穎也迅速吸引了海德格爾的目光,他對阿倫特的追求幾乎是一見鍾情式的。

*如果你在你十三歲時就遇到了我的話,如果這發生在哪怕只是十年之後的話——困惑於此是徒勞無益的。不,它發生在現在,這時你的生命正默默地在為變成女人的生命而做好準備,這時你想要將你女孩時代的直覺、憧憬、茁壯、歡笑,作為善良、信任、美麗、女人的永遠只是贈予之源泉,毫無損失地吸納進你的生命中來。

……在你之中的一切都不會破碎;你過去曾有的重荷和痛苦都會被蕩滌;陌異的東西和已經發生了的事情都會退卻。(海德格爾致阿倫特,1925,信2)

馬丁?海德格爾1889年生於德國梅斯基爾希,是二十世紀最偉大的哲學家之一。主要著作有《存在與時間》《哲學論稿》等。海德格爾的思想深刻地影響了眾多重要的現代西方思想家,這其中自然包括阿倫特在內,經過了開頭一兩封信的客套,他和她的心很快走到了一起。他們一起讀書,一起聽貝多芬和巴赫,一起分享哲思;他在「漫長的」等待中給她寫詩,在信的結尾「吻你可愛的手」。(1928,信39)

阿倫特的愛情同樣熾熱,她崇拜他愛慕他,甘願為他付出一切,但這都改變不了這樣一個事實:他年長她十七歲且已婚,又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他無法也不該阻止一個年輕的姑娘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或者哪怕她只是在彼時彼地做出自己權宜的選擇。他們的關係從一開始就籠罩在這樣的悲劇色彩里,「我們不能說出我們多麼地合二為一,我們只能哭泣」。(阿倫特,《離別》,1925)

*我再也受不了了:在海德堡的大街上茫然地四處亂走,每一刻都期待著與你相遇。我必須和某個人談論一下你,於是我向雅斯貝爾斯打聽你的情況。他是如此地稱讚你和你的工作,以至於我幾乎都把持不住自己了。……他根據他自己所看到的猜想,你訂婚了。

在沒有引起他的注意的情況下,我強行結束了交談,以便獨處。

……

我再次開始不斷地追尋你,為的是在你那裡感受到快樂——直到我充滿快樂並離開。

……

你已經讀了我的書[《存在與時間》]——這意味著你已經把你的愛與你新的幸福融合在一起了。

把你心靈的所有快樂放入你的手中,以便它在某個時刻划過我的額頭,以便我能將你的愛的力量完好無損地保存在我的心中。(海德格爾致阿倫特,1927,信37)

與阿倫特的結婚相比,對他們關係更大的傷害或許是二十世紀人類最大的那場浩劫。德國法西斯挑起的這場戰爭裹挾著無助的人類蹣跚前行,歷史的車輪碾壓之處遍地裂痕。即便是在人類思想史上均可佔一席之位的海德格爾與阿倫特,也難免傷痕纍纍。

*當我今天見到你的時候——原諒我立馬做出的反應。但是,在那一時刻,一幅圖像同時在我的頭腦中閃現:你和君特如何一起站立在窗戶旁邊,而我獨自在站台上,不能逃避如此被看到的情景之惡魔般的清晰性。見諒。

如此之多的使我困惑至極的事情都湊到了一起。不只是如下的通常情形:你的相貌總是一再地激起我對我生命之最為清晰和最為緊迫的連續性、對我們的愛——請讓我這樣說——的連續性的意識。

然而:我已經站在你面前幾秒鐘之久了,你實際上已經看到我了——你卻逃避著向上看。而且,你不認我。當我還是一個小孩子的時候,有一次我的母親就是這樣愚笨地、開玩笑地嚇唬我。……我依然確切地知曉這種看不透的驚恐,那時我總只是呼叫:但是,我的確還是你的孩子呀,我的確還是那個漢娜呀。——現在的情形與那時是如此地相似。

然後就到了火車快要開走的時候。而且,情形恰恰就如我片刻之前想到的從而也許已在期望著的一樣:你們兩個在上面,而我獨自一人,完全無力地面對著此情此景。像通常一樣,沒有什麼被留給我,除了讓之發生,除了等待,等待,等待。(阿倫特致海德格爾,[1930],信44)

海德格爾因為錯誤地為法西斯政權助力而幾近身敗名裂,而阿倫特卻先後經歷了被捕和逃亡,先逃到法國又漂洋過海來到美國,這顛沛流離的生活切斷了阿倫特之前的學術研究,更使得她與他之間的聯繫留下了十多年的空白。

所幸彼時的美國成就了阿倫特,隨著德國的戰敗和美國的崛起,她逐漸從無所適從的恐懼中覺醒,女人和猶太人的身份從前給她帶來了諸多限制甚至危難,此時卻成了她最好的批判武器,憑藉著良好的哲學功底與思辨能力,她迅速展露出在政治學方面過人的智慧膽識和批判精神,她活躍於多個組織,投身於對反猶主義、帝國主義和和種族主義的研究,隨著《極權主義的起源》等著作的發表,她儼然美國政治思想界的新星。所以當他們在十多年後的1950年2月7日重逢時,兩人的身份已今非昔比,海德格爾仍因其曾為納粹效力而深陷泥沼,疲於應對戰後的各種「清算」,而阿倫特的到來,給了他新的生機。她儘力為海德格爾辯護,稱他的行為是一種「幾乎所有偉大的思想家身上都存在的職業畸形病」。

海德格爾在阿倫特到來之前才向自己的妻子坦白了他和阿倫特之間的戀情,對他倆的關係她此前竟然一直一無所知。(參見《海德格爾與妻書》第295頁)在與海德格爾重逢之後阿倫特很快即向他的妻子發去一封至關重要的信件,盡其所能地挽回僵局。(參見本書,第94頁,信49)不僅如此,她很快開始幫海德格爾在美國出版《存在與時間》等書積極奔走,還在他一團糟的人際關係中穿針引線,這一切都源自她深深的長久的愛。

可以說,這是一本有厚度,有深度,更有猛料的書,在結束這篇解讀之前,讓我們來品味一下,兩位思想家寫的詩可以有多美。

*晚夏

夜晚遮蓋著我

柔如絲絨,重如痛苦。

我不再知道愛如何

我不再知道田野的熾熱

一切都會飄然而去

為的只是把安寧給予我。

我想念他並愛著他

然而就像來自陌異之地

而陌異的東西對我來說是到來和給予

我幾乎不知道是什麼迷住了我。

夜晚掩飾著我

柔如絲絨,重如痛苦。

憤懣無處可以延

及新的歡樂和悲傷。

召喚我的其他的一切

所有明朗和深沉的昨天

不能再迷住我。

我知道一片水域巨大而陌異

我知道一朵花無人命名

什麼還能摧毀我?

夜晚掩飾著我

柔如絲絨,重如痛苦。

(阿倫特,1925)

*只獻給你

——發生在我們身上的——

它逐漸消逝,

這山之步態

在你最深的到達的

最高上坡道之中……

什麼是——發生在我們身上的——未來?

除了那

純粹火焰的高高涌動之外

沒有其他東西

完好無損地被保存,

省思地並溫柔地。

(海德格爾,[1950])

撰文:李博

轉自:南京大學出版社

《海德格爾與阿倫特通信集(1925-1975)》

[德]烏爾蘇拉·魯茲 編

朱松峰 譯

南京大學出版社 2019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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