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敬明教你花錢，你幹嘛要罵他？
郭敬明常和「拜金主義」二字逃不開干係。他是老師口中的負能量、道德敗壞的始作俑者、低質低智瑪麗蘇文學的傳播者……一切關於90後的錯，都有87.13%是郭敬明的鍋。
然而，在「一線城市」以外的社會裡，郭敬明比時尚雜誌（也包括我們）在物質生活的啟蒙，以及消費品位的培養上不僅更高效，且涉獵面更廣。他告訴人們，幸福和平等，是可以買來的。而能花錢買來的，都不是問題。
這三觀不一定對，但有效。
1
還記得2008年，謝霆鋒回首嫵媚一笑那（特步）非一般的感覺嗎？
十年前，北京奧運才過去不久。特步，李寧，361°，鴻星爾克等運動品牌，還是街頭時尚的主力，而能穿上阿迪耐克的你，則是整條 gai 最潮的弄潮鵝——
— 是什麼時候，奢侈品取代了阿迪耐克的消費地位呢？
— 是因為我引領潮流，愛看時尚雜誌。
— 那為什麼會看時尚雜誌呢？
— 因為……郭敬明？
2
2008年，《小時代》系列第一部「摺紙時代」面世。出版趕了個晚集，卻僅僅用了兩個月，就彎道超車成功，怒破百萬+，登上年度銷量冠軍席。
書中的塑料姐妹情淺薄得彷彿新媒體廣告，但《小時代》也的確是不少人的啟蒙奢侈品名錄。比如：
顧里從座位上站起來，在院長的辦公椅周圍走來走去，全方位的展示這她今天穿在身上的那件 Marc Jacobs 的新款羊絨大衣。
我懷著怨婦般的心理坐在 Dior 的黑色沙發上，一邊喝著我手裡的香草星冰樂，一邊看著Neil正在試穿他們09春夏的男裝襯衣。
我想起有一次顧里在雜誌上看到的一段話，Chanel 設計總監 Karl Lagerfeld 說的。他說想要在娛樂圈或者時尚圈立足，那就只需要做到一點：接受不公平。
作為一個稱職的奢侈品宣傳大使，郭敬明極其注重細節，把品牌、設計總監的名字、旗艦店金牌銷售的電話一併寫出來。這貼心的帶貨和種草能力，比只會發通稿的媒體老師高出了不知幾十個段位。
2013年，小時代系列電影上映。原本只用品牌名構建的紙醉金迷，立體深入變成動態影像，出現在大銀幕上。第三部《小時代3：刺金時代》據說用到7000件大牌服裝，包括全球僅一件的Bottega Veneta 2010早春紅裙， Alexander McQueen雨傘，愛馬仕毛毯，以及出現了8次的LV。
看看，在 VR 和 AR 的牛皮吹起來之前，郭敬明早已經打通線上線下，把時尚雜誌編織成了動態的沉浸式體驗。
3
老佛爺 Karl Lagerfeld 說的話，到後來連引用者郭敬明自己都沒聽進去。他不接受不公平，他要帶領讀者一起，「解決」不公平。
小說《幻城》出版時，他參加簽售活動，穿戴整齊到現場，工作人員問他「郭敬明在哪裡？」得知面前就是作家本家之後，工作人員提出帶他去換衣服，但郭敬明說自己已經準備妥當了。
這位工作人員的眼神，「我記一輩子」。
在郭敬明的作品中，消費奢侈品，是極具符號意義和儀式感的事。Chanel的外套，國產某A牌和快時尚Z品牌店裡能找到像素級高仿。兩件衣服使用價值區別不大，但在他的作品裡，買得起 Chanel 就是站在上風的那個。
有錢有閑代表著成功，於是他們遇到狗血的人情世故，衝突便愈發明顯……
對角色的符號化塑造，把閱讀難度降到了小學級別。理解複雜的人物關係，激發共情和眼淚的效率，比今天的咪蒙云云來得還要迅猛。
《人權宣言》里說，在追求幸福面前，人人平等。當擁有一隻鉑金包代表了幸福人生的實現，那真的是很平等了——無論身在幾線，只要卡里錢夠，人人皆可擁有。
於是，《小時代》里提供的「解決不公平」的方案，就簡化成：幸福和快樂是可以買來的。消費奢侈品，從來不是一件可恥的事情。
4
郭敬明成了自己理論最好的實踐者。既然老天不讓他這個愛上海的人出生在上海，他頭破血流也要追平這個距離。
他用自己創造的虛構物質世界，給自己落實了豐富的物質生活。顧源顧里還有家裡的庇蔭，他則是從消費社會另一端的四川小城，用物質清洗自己的名字，最終把奢華的家，安在宇宙中心的上海靜安區。
難怪，他的浴缸「能放下八個郭敬明」。
而他筆下的人物，哪怕像顧里一樣 Fendi 加身，連只聖誕小熊都是 Prada 的限量款，在南京西路住別墅，還是逃不開家庭糾紛，一樣和男友吵一些刻骨銘心的瑪麗蘇架。
她冷冷地推開顧源，說：「別幼稚了，不要把自己當做剛剛開始初戀的高中生一樣。你和我都知道，我們都是冷靜理智的人，我們會選擇彼此，也是因為大家都知道不應該浪費精力和心血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沒有物質的愛情只是虛弱的幌子，被風一吹，甚至不用風吹，緩慢走動幾步，就是一盤散沙。如果我今天是一個領著補助金的學生，你顧源會愛我？」
人與人之間的平等，簡化為物質的累積，就沒有那麼多苦惱。刷卡掃碼，立刻擁有 Prada 小熊。同樣都是穿著 Armani 外套跟男朋友吵架，顧里就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女王；當初在上海大學炫富的同學、簽售活動時把他當成小助理的工作人員、嘲笑他身高的芸芸眾生，現在只能仰視郭老闆——一個比99%的土著都更生活無憂的上海人。
鮑德里亞管這叫地位民主，「電視、汽車和音響民主，表面上具體而實際上又十分形式的民主」。
5
恆隆對面剛剛開始營業的金鷹廣場上，Gucci的一整面一千三百八十七平方米的巨大廣告吸引著無數路人抬頭張望……
《小時代》小說面世之後，他的讀者們，有了很多問題——跟故事情節沒什麼關係的問題。在那個問答網站還沒有遍地開花的年代，書迷們聚集到百度知道，紛紛提問，想知道書中都出現了哪些品牌，都有些什麼來頭。
粉絲們還知道他最喜歡的牌子是Gucci，還主動提供科普鏈接；恆隆廣場成為了消費社會頂端的現實化代名詞。放到今天，品牌公關做夢都能笑醒。各個品牌沒花一分錢，就達到了百萬+的閱讀和病毒性傳播。
博主們看好了，郭敬明才是真正的初代種草機！
6
拜金的價值觀固然值得批判——
這種非黑即白的價值觀，營造了第一代的集體性焦慮：有錢就能躍升進下一個層級的消費社會；沒錢就會被時代和朋友拋棄在身後。品位掉進下水道，價值觀扭曲，每個人都猴急著揚名立萬……
但郭敬明為消費社會打開的新大門，是很難否認的。如果不是這幾百萬冊的廣告打出去，很多人還在大棉襖二棉褲，以耐克阿迪為身份象徵，哪來的消費升級呢？曾經只在顧裏手上出現的高級貨，如今大家好，才是真的好。這其實就是一種形式上的平等。
正如在情人節那天，失蹤人口郭導發出的一條微博：
年少時貧窮，除了愛，我們一無所有。然而長大之後，我們什麼都有了……還點什麼「全文」啊，故事已經結束了啊！
階級流動的大門不是要關上了嗎？寒門狀元不是老被生活謀殺嗎？消費是真的降級了嗎？機遇和分配的故事是否已經結束了？難說，但我們無時無刻不在為販賣焦慮的媒體和商家買單。
這就是我們所處的消費社會。如鮑德里亞所言，它將「真實的平等如能力、責任、社會機遇、幸福的平等，轉變成了在物以及社會成就和幸福的其他明顯標誌面前的平等。」?
責編：Rob / 撰文：Selina / *部分圖片來自網路
「一起享受地位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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