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業後我回家過年，忍我一周後，母親終於在大年初五把我罵哭了

每天讀點故事APP簽約作者：戴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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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業後的第40天，是大年初五。在東北臨近朝鮮邊境的小城市裡，請客應酬絡繹不絕，平時冷清的火鍋店每天人氣爆滿，油膩的老闆娘站在門口接待食客，笑得一張臉都僵硬了，滿臉的黃油恨不得從褶皺上流下來。

母親的朋友早已訂好了位置，從昨晚八點起就開始在微信里籌謀應和，唱山歌一般此起彼伏，微信嘀嘀嘀的聲音不絕於耳，我索性關上房門看書。

母親嘩然打開門，說道：

「明天你也一起去。別人家的孩子都去。」母親隨意地吩咐，語氣里卻是不容置疑。

「我都多大了……你們去吧。」我說。

「多大了也是孩子，她們家的孩子都去。你也去。」

這不是一個關於「想不想去」的問題，而是關於「面子」，如果我不去，那我母親就會在飯局上失了面子。我很快就妥協了，就像以往發生過的無數次。

「我去。」

「對啊，多好，一起去。難得聚一聚。」

母親滿意地說。其實她們隔三岔五就會聚一次，這一次，女人們備好了「新年戰袍」和新做的髮型，從全方位進行對比。勝者為王，得到眾人的讚美，輸者也保持鎮靜，把一肚皮的火氣回家撒到老公孩子身上，來年再戰。

婦女們的閨蜜，承載了她們大部分的快樂和痛苦，所謂的幸福感，常常在比較中得來。

母親今年終於買了人生中第一件貂皮大衣。是一件全黑色的長款貂皮大衣，XXXL號碼，蓋住臀部，上窄下寬，領口和袖口有鑲鑽的扣子。九歲的表弟看見母親和姨媽穿著貂皮大衣，詫異地問姥姥：這衣服上面怎麼都是頭髮？

成年人在貂皮大衣上看見了鈔票和女人在家的地位；孩子卻一眼就抓住了事物的本質，滿身烏黑的毛絨恰似男孩的「頭髮」，只不過茂密短小的多，貂這輩子也就為了貢獻這一身「頭髮」才被人類繁殖和餵養。

母親一臉得意的向我展示貂皮大衣，我怔怔地看了一眼，把它和一疊厚厚的鈔票等價起來，隨之摸了一把，確實柔滑。我疑心這東西怎麼沒有血腥味，那一條條被活剝的小動物白花花的屍體展現在我眼前，一棍猛擊，然後在脖頸豁開一道口子，刺啦一聲，小動物嗷嗷尖叫……

「他們說我穿貂皮顯得特別雍容華貴。」母親眨巴著眼睛說道。

「……」

披上這動物皮的衣服，母親雄赳赳氣昂昂，如果手上再加一桿獵槍，我想她應該是可以獵到幾隻黑熊的。反之，母親披上這大衣，也像深山老林里的母黑熊，彪悍的很，是不畏懼獵人的。

這幾年裡，幾個姨媽陸續買了貂皮大衣，今年的家庭聚會，就是母親生死存亡的關頭，咬咬牙，就買了。令母親意外的是，連姨媽家年僅22歲的表妹都買了。母親想來有些後怕，為著當初取錢時的殺伐決斷，母親欣慰地笑了。

看我沉默不語，母親以為我嫉妒了。

「你要是也想要我可以給你買。」她淡淡地說。

「不要不要，我真不喜歡。」我連忙擺擺手。

「其實你們小孩穿也不好看。」

說到「不好看」，我立刻想起來幼年時母親對穿貂皮衣女人們的分類和評價。寒冬臘月里，母親拉著我在街上走，迎面遇到工廠里的上級女職工，她熱情而謙卑地打招呼，「王姐，下班啦？……買菜嗎？……我剛買完……」熱乎乎的話語隨即消散在冷空氣里。而那女人一走遠，母親就迫不及待向我傾訴道：

「真難看，穿著貂跟熊瞎子似的。有錢沒錢都買，也不照照鏡子。」

「要是瘦溜穿那個倒還好看，胖歪歪的難看死了。」

「XX城的人就是愛裝逼，上面穿貂，腳上就是大破棉鞋，我聽說有的女的為了買貂差點離婚……還有那個誰誰誰是用婆婆養老的錢買的……」

母親嘴巴里冒出的嘲諷如一條條小蛇鑽進我的耳朵里，從此我再看到穿貂皮大衣的女人，不自覺地就把她們當作那難堪的，不孝的，任性的「黑瞎子」狗熊。直到今年，母親自己也變成了狗熊。

「敗家娘們」狗熊搖身一變，成了「雍容華貴」的狗熊。

「是，媽媽穿好看，特別貴氣。」我附和道。

爸爸本在沙發上安安靜靜地看電視，突然轉過頭來撇了我一眼，那眼神硬生生的，好像一把利劍戳穿我拙劣的讚美。

初五這一天，母親用大紅的毛衣和黑皮裙來搭配雍容華貴的貂皮大衣，新染的紫紅色頭髮如勝利的旗幟，在旗幟下面還有一張石榴紅的血盆大口。

「沒有醜女人，只有懶女人，懂不？化妝的女人是精裝房，不化妝的女人是毛坯房，要你是男人，你愛哪一種？」她鄙夷地看著我清湯掛麵式的一張臉，嫌棄我不肯化妝和染髮。

「為什麼男人是人，女人就是房子？」我反問道。

「因為是男人找媳婦。女人要夠漂亮，男人才會娶回家。」母親振振有詞。

我恍然大悟，解開了心中一個謎團。自我回老家小城來，發現街道上來來往往的女人們大都衣香雲鬢，妝容妖艷，難得看見一張原生態的臉龐，割雙眼皮，紋眉，紋眼線，紋唇線，切眼角，嫁接假睫毛等項目十分常見，小城女人們在五官整容上的消費佔個人收入的百分比遠遠大於大城市的女人。

原是小城女人不惜成本把自己折騰成「精裝房」。即使母親事業較父親成功，她也只把自己當成更昂貴的精裝房，年年添置新的裝飾，只為更精緻更昂貴。

臨近飯點，母親朋友開車來樓下接我們。父母都整裝待發，在這個節骨眼上，我想起來自己臉上敷的面膜還沒洗，最最重要的是，我要買的火車票所剩無幾，我心急火燎，只想著儘快把票搶到手。

「走哇！趕緊穿衣服。」母親喝道。

我一臉沉鬱地盯著手機，三番五次下單都僅差一點點，手忙腳亂還買錯了一張，我又怕花手續費，想著趕緊把買錯的票退了。

看我拿著手機遲遲不去穿外套，母親怒火攻心。

「媽，你和爸爸先走。我馬上弄完打車去。」我解釋道，但臉色不善，心裡著實因買不到票惱火。母親頃刻間暴跳如雷。

「回來都一周了！成天到晚沉個臉給誰看！生你養你還錯了！大過年的，喪門星！」

「說好了去，又不去，每次都是這樣，我下不來台你就開心了？這點面子都不給我！」

「……」母親語速快，音量高，我只覺得耳朵邊一陣炸雷。我陡然間憤怒了，激起一股巨大的反感。（作品名：《母女之間》,作者：戴柯。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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