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男孩》的導演竟然拍了一部黑人版《花樣年華》
文 / 觀影君
如果將2017年第89屆奧斯卡頒獎典禮簡單概括的話，那就是四個字：雙星閃耀。
巴里·詹金斯和達米恩·查澤雷，兩位天才新人導演之間的較量，以及他們各自作品間的競爭。
《月光男孩》（左）& 《愛樂之城》（右）
最終，達米恩·查澤雷憑藉《愛樂之城》拿下最佳導演，成為該獎項有史以來最年輕得主；而巴里·詹金斯的《月光男孩》則將最佳影片收入囊中。
達米恩·查澤雷（左）& 巴里·詹金斯（右）
在開獎的時候還因拿錯信封而鬧了個「大烏龍」，也因此，那一屆的奧斯卡令人印象格外深刻。
在2013年，巴里·詹金斯同時開筆寫兩部電影的劇本，兩份劇本一前一後，陸續完稿。先寫完的是《月光男孩》，另一份就是《假若比爾街能說話》，也就是今天要介紹的電影。
《假若比爾街能說話》海報
《假若比爾街能說話》原是美國著名作家詹姆斯·鮑德溫創作的小說，出版於1974年。
巴里·詹金斯是詹姆斯·鮑德溫的超級書迷，早年他還只是個默默無聞的打工仔時，就想過要把詹姆斯·鮑德溫的小說拍成電影，他說，「那是我長久以來的夢想」。
詹姆斯·鮑德
鮑德溫是一名非裔美國人，而且是一名同性戀，在他所處的年代，黑人和同性戀這兩個群體，都處於社會的邊緣地帶，沒有人在意他們的死活。《假若比爾街能說話》講述了一個關於愛與不公正的故事，即使體制的不公給黑人帶來了巨大的痛苦，可他們還是保持著令人難以置信的樂觀。
20世紀70年代，美國紐約哈萊姆區。
22歲的男孩邡寧（Fonny）和19歲的女朋友蒂什（Tish），他們兩小無猜，青梅竹馬。在同一個浴缸裡面洗過澡，還把泡沫抹在對方的頭上。
純潔的友誼漸漸發展成了愛情，而現在，他們即將迎來自己的第一個小孩，蒂什懷孕了。
可是不幸的消息伴隨著好消息一起來了：邡寧被警局逮捕了，罪名是強姦。
蒂什很清楚，這絕對是誣告，邡寧的為人她是再清楚不過的。
所以現在，她和她的家人，以及邡寧的家人所要做的，就是竭盡所能把邡寧從牢里救出來。
指控邡寧強姦的是羅傑斯女士，她來自波多黎各，在紐約打工。她在指認邡寧強姦後就返回了自己的老家。
邡寧的家人請了一位白人律師，由他全權負責邡寧的案子。
圍繞著邡寧的案子，故事開始多線展開，有孕在身的蒂什依舊要去打工；蒂什的母親親自飛到波多黎各去找羅傑斯女士問個清楚；邡寧的父親開始倒賣一些偷渡的物件，因為他知道打官司要花掉很多錢。
《假若比爾街能說話》小說是非線性的，電影也是非線性的。不同於《月光男孩》三幕劇的順序結構，《假若比爾街能說話》更加複雜，在多線展開的同時，還加入了邡寧與蒂什過去十幾年的相戀經歷。
時間被往昔的記憶不規則切分。過去和現在形成鮮明對比，古典主義與現實主義的衝撞，在逆境中也有浪漫之花在悄悄綻放。
不僅僅是劇作上，在表現手法上，過去和現在的時光也截然不同。現在的段落中規中矩，一板一眼，跟著情節在往前走；而過去的時光，是由表演和情緒主導的。
都知道巴里·詹金斯是王家衛的粉絲，當年他就是在看了《重慶森林》後才決心走上導演之路。
那種依靠情緒和氛圍講故事的影像風格，在上一部電影《月光男孩》中就可窺見一斑。
《月光男孩》（左）&與王家衛電影片段（右）的對比
《月光男孩》（左）&與王家衛電影片段（右）的對比
《月光男孩》（左）&與王家衛電影片段（右）的對比
而到了《假若比爾街能說話》則繼續「變本加厲」，有人說，「從第一個鏡頭就知道導演是誰的粉絲了」。
特寫鏡頭、低聲旁白、懷舊老歌、曖昧的留白、昏暗的光線、搖晃的逆光，加上大量的升格鏡頭，細膩而溫柔，巴里·詹金斯又一次刷新了人們對黑人電影的認知。
《假若比爾街能說話》
《假若比爾街能說話》
《花樣年華》
《花樣年華》
《假若比爾街能說話》
《花樣年華》
蒂什的低聲畫外音貫穿了整部電影，還帶有一點回聲的效果。她既是參與者，也是旁觀者，疏離感在電影中若隱若現。
同時，由作曲家尼古拉斯·布里特爾創作的配樂也為電影增色不少，心碎與希望被結合在了一起，與電影畫面相得益彰。《月光男孩》和《爆裂鼓手》的配樂也是由他操刀的。
尼古拉斯·布里特爾
事實證明，要模仿王家衛，必須得有極高的音樂素養，否則還真不行。因為配樂幾乎成了電影的另一位主角。
據巴里·詹金斯的說法，《假若比爾街能說話》在後期安排了兩名剪輯，現在和過去由兩人各自負責，互不干擾。兩人剪完後，巴里·詹金斯再決定在那個地方插入之前的片段。
《月光男孩》是一部講述自我否定對心靈腐蝕作用的電影，這種自我否定會一點點毀掉一個人的生活。
而《假若比爾街能說話》所要講述的與《月光男孩》類似，只是在這部電影里，毀掉一個人的，是當時社會對黑人的種族偏見。
這與2014年的奧斯卡最佳影片《為奴十二年》類似：黑人遭受不公正對待，因意外被禁閉。只是《假若比爾街能說話》的格局更小，也更細膩，它不談家仇國恨，也不怪時代無情，只聚焦於兩個家庭。
《為奴十二年》
在電影的最後，蒂什的母親在波多黎各羅傑斯女士的老家找到了她。
蒂什的母親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她對羅傑斯說，「我也是一名女性，同時也是一位母親，我不想自己的外孫出生時沒有父親在身旁。雖然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也不能把一個無辜的人送進監獄吧」。
羅傑斯聽完這些話不僅沒有懺悔，反而精神失常了。事實是，她真的被人強姦了，但那個人不是邡寧，可她為了讓自己儘快忘卻這件事，就在警局裡隨意指認了一個人。
再後來，羅傑斯徹底瘋了，下落不明。邡寧想要提前出獄更是徹底沒戲了。
蒂什和邡寧的孩子出生了，在一個浴缸里，蒂什的母親為她接生，蒂什坐在水中，手捧著自己的孩子，那一幕像極了《月光男孩》中的一幕。
《假若比爾街能說話》
《月光男孩》
多年後，蒂什帶著孩子前去看望邡寧，一家人在坐在一起，不喧鬧，不煽情，就好比一次再普通不過的家庭聚餐。他們一邊吃著東西，一邊交談，時間慢慢流逝，電影也結束了。
結尾處理得及其克制隱忍，完全消解了因不公而入獄的苦大仇深，所要傳遞出的信息是：再堅固的偏見也終將會有瓦解的一天，當裂縫出現，那就是光照進來的地方。
之所以能夠如此處理，主要歸功於演員們的表演，無聲但充滿力量，使人共情。
這部電影的主角，巴里·詹金斯依舊沒有使用主流明星，挑選的都是年輕演員，也再一次證明他在選角上獨到的眼光。
比爾街位於美國田納西州的孟菲斯市，這條街是黑人藍調音樂的發源地。對於每一個在出生在美國的黑人而言，比爾街是他們共同的財產。
比爾街
電影在開頭引用了鮑德溫對比爾街的形容，「一條喧鬧的街道，每個出生在美國的黑人，都生在比爾街」。
「比爾街」儼然成為了美國非裔族群的一種精神寄託。當他們在遭遇不公正對待時，總是渴望能有一位領袖，或是一位英雄能夠站出來替他們發聲，而她們心目中的這個意象，就是比爾街。
所以，假若比爾街能說話，它會說些什麼呢？
或許，一言不發才是最好的選擇。
發聲能解決得了一時不公，但解決不了一世。當諸神沉默，眾人才會明白，要讓魔鬼也閉嘴，必須要靠自己。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