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學榮：沒有清朝，就沒有今天的疆域

問：我們許多的歷史讀物習慣說清朝腐敗無能，昏庸顢頇，清朝在歷史上真實的樣子是不是這樣的？

答：那要看你跟誰比，你要跟大英帝國來比，清朝毫無疑問是腐敗無能的，但是如果你要跟明朝來比，其實清朝是一個相對進步的朝代。

問：清朝比明朝進步，有哪些方面？可以舉例談談？

答：清朝的財政管理能力、行政管理能力、軍事管理能力以及對王朝周邊地區的控制能力等等許多方面，都勝過明朝，有一件事大家或多或少都有點耳聞，就是說清朝的皇帝，總體來說是很勤奮的，像康熙、乾隆、雍正這些皇帝，都是很勤奮的皇帝，通宵達旦批閱奏章都是家常便飯的事情，相比較而言，明朝的皇帝就很不靠譜，沉迷煉丹的、沉迷做木工的，沉迷當將軍的，各種奇葩都有，甚至有長期不上朝、把權力委託給太監的，這些在歷史上，早就成為笑柄。

康熙

乾隆

雍正

問：所以如果拋開民族話題不談的話，客觀地說，其實清朝的政治，是比明朝好很多的，論人民安居樂業，清朝也大體上表現得比明朝要好。

答：是的。但是清朝對中國歷史的主要貢獻，還不是這個，而是開疆拓土的貢獻，可以說如果沒有清朝，我們國家今天的疆域，絕對沒有現在這麼大的。

問：我們是否可以回顧一下，明朝時期我國的疆域，都有哪些地方？

答：明朝的陸地疆域，往南到海南島，這個與今天無異，但是往東的話，明朝的疆域只到達澎湖列島，明朝是沒有在台灣島實施過有效施政的，往西呢，你像新疆、西藏這些地方，明朝都沒有做到有效施政，往北只到長城，內外蒙古都沒有在明朝的施政範圍內，往東北，明朝的行政也只覆蓋到遼東地區，那時候吉林、黑龍江都不是明朝有效施政的地區，換句話說，在明朝時期，明朝真正的地盤，大概也就是關內十八省，跟今天相比，大概也就是今天我們疆域的一半大，可能連一半都沒有，大家琢磨一下我國的地圖，大概也能有個譜了。

問：明朝為何未能在東北、內外蒙古、新疆、西藏這些地方實施有效施政？

答：軍事、財政等各個方面的原因都有。舉財政方面的原因為例，就是管理邊疆地方的經濟成本高得嚇人，例如說從北京運十噸大米到烏魯木齊，路上可能就要消耗掉九噸，運達目的地行政首府，就只剩下一噸了，這種行政管理的成本是很高的，所以我們且不說明朝有沒有足夠的軍事力量hold住西南、西北、東北的邊疆地區，就算它有，那麼在經濟上，也是一筆不划算的賬，再加上明朝是一個懶政的朝代，國家行政能力很差，它做不來，所以對於明朝來說，管理關內十八省，其實已經到了它財政和行政管理能力的極限，再多就做不到了。

問：那麼清朝為何能做到？

答：首先滿清它本身是漁獵民族起家，它的民族性格天然具備侵略性和進攻性，所以大清帝國天然就是一個擴張國家，它就是靠擴張才打來的天下，我們知道一個新生國家在新生的最初幾十年，是它最有朝氣、最勵精圖治的時候，所以清兵入關之後，它不斷擴張，往北，征服了蒙古民族，將東北、內外蒙古的大片土地，納入了大清的版圖，往西南、往西北，打敗准葛爾汗國，派出駐藏大臣等，往東出兵台灣，康熙年間初設台灣府，把寶島也納入了大清版圖，生生把明朝的版圖，擴大了一倍以上，清朝的這些功勛，都是明朝所無法比擬的。

問：東北、內蒙古、新疆、西藏這些地方，對我國的地理，到底意味著什麼？

答：簡單地說，這些地方，就等於給烏龜加蓋了一個殼，如果我們把關內十八省比喻為一隻烏龜的話，那麼這隻烏龜就是赤裸裸的，沒有殼，皮肉直接暴露給外敵的，所以在明朝的時候，來自北方以及西北的游牧民族的威脅，始終未能解除，但是大清王朝把這些地區都納入了版圖，那麼這就相當於給這隻烏龜加蓋了一層厚厚的殼，這樣，中國本部（China Proper）就擁有了對外的一層厚厚的緩衝地區，那麼外敵即便要來的話，本部就有足夠的時間來準備自衛。

問：舉個例子，如果沒有內蒙古，那麼俄國要進攻我國的話，它是可以直接從呼和浩特發起進攻的，那樣的話，幾天甚至幾個小時就可以打到北京，但是有了內蒙古這個「殼」，俄國只能從西伯利亞發起進攻，最近也只能從烏蘭巴托發起進攻，那麼我們因為有內蒙古地區作為緩衝，就可以抵擋好一陣子，本土以及政治中樞，就有足夠的時間來準備人力物力，來組織和動員抵抗了。

註：即使失去外蒙古，內蒙古仍然是很好的緩衝地帶

（北部白色區域為俄國）

答：是的。就是這樣。其實蘇聯扶持外蒙古獨立，也是為了同一個原因，還有1931年日本人侵佔東三省，這也是其中一個原因，只不過它針對的是俄國，還有我國一直以來幫助和救濟北朝鮮，其實也是這個原因，這些其實都是「殼」。你不要看北朝鮮不順眼，北朝鮮這片江山，對中國也是一個有用的緩衝，如果沒了它，來自大洋的攻擊，就可以直接從平壤和新義州發起，有了北朝鮮，來自太平洋的進攻，最近也只能從首爾發起，中間隔了一個北朝鮮，它就不好打。

問：你剛剛提到的「烏龜的殼」，還只是舊時代的理解，在新時代的語境下，東北、內蒙古、新疆、西藏這些地方，不但是「烏龜的殼」，而且更是蘊藏了無窮無盡的礦產和資源。

答：對的。它們在今天，不但是「殼」，而且還是資源和寶庫，石油，鐵，天然氣，各種資源。

問：回到主題來說，我們今天960萬平方公里的疆域，很大一部分其實是大清帝國留給我們的遺產。

答：是的。從歷史上來看，清朝其實是一個對我們民族有貢獻的朝代，我們不能全盤否定清朝，當然我們以今天的標準去看清朝的話，它毫無疑問愚昧落後、腐敗無能，但是相對於明朝來說，清朝客觀上是有進步的，而且更是有貢獻的，沒有清朝這段歷史的話，我們今天的疆域，這麼大的家業，是不可能存在的，從這個角度看，明亡於清，漢人短期受苦，長遠來看，子孫其實是被福澤了。

馮學榮，70年代生人，現居香港，知名作家，讀史人，著有《日本為什麼侵華》、《親歷北洋》、《不忍面對的真相》、《隱動力》等，是「別等」效率手冊的忠實踐行者與受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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