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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充和:民國最後的大家閨秀

張充和1913年生於上海,祖籍合肥,是民國時代著名的「張家四姐妹」之一,系蘇州教育家張武齡的四女。民國時期,她的崑曲、詩詞、書法造詣皆秀逸超凡,成就件件文壇軼事。

張充和在1949年隨夫君、美國漢學家傅漢思赴美,50多年來在哈佛、耶魯等20多所大學執教,傳授書法和崑曲,為弘揚中華傳統文化耕耘一生。

張充和:民國最後的大家閨秀

「十分冷淡存知己,一曲微茫度此生」 ,張充和先生著名的對子。前句幾分孤傲,卻面冷心熱,後句有些頹廢,然而正是中國傳統文化崇尚的那種境遇。

張充和:民國最後的大家閨秀

(「十分冷淡存知己,一曲微茫度此生」,張充和寫於1985年)

我也喜歡「偶有文章娛小我,獨無興趣見大人」(流沙河撰) ,皆是典型的文人聯。

近日讀《天涯晚笛》——張先生的學生蘇煒,親炙時記錄她的閑談的一本隨筆——時有驚艷,「合眼浮沉小夢庄,不尋常事已尋常。無邊風雪人來去,有限寒溫路短長。」( 《鷓鵠天 · 車行》) 後兩句,對仗工整,意思也好,看透冷暖而不失人情,正是我欲求的達境。

「願為波底蝶,隨意到天涯。」(《桃花魚》)前句陰柔了一些,後句「隨意」與「天涯」相連,一下子通透、大氣起來。

張充和:民國最後的大家閨秀

(張充和晚年將自己的詩詞印成裝幀精美的書冊,名為《桃花魚》)

我們對才女從來都是高看一眼,無論出身世家者,例如李清照,還是青樓歌妓,例如薛濤柳如是,當時或現在,均視為「難得之物」,加以愛護,並共同努力,使其成為傳奇。

所謂才女,皆是文學意義上的,或如梁紅玉、花木蘭,則被歸到巾幗英雄里去了。我覺得黃道婆是中國真正難得的才女,反而名氣不大,這也是中國傳統文化特點之一吧。

再聽聽老人家的憶往,那些「不尋常事」的確「已尋常」了。

是啊,在一位百歲老人心中,哪兒還有什麼不尋常。從民國到共和國,從故土到大洋彼岸,「無邊風雪、有限寒溫」的世事滄桑,老人家早已慣看而波瀾不驚了。

她隨口說出的故人,皆是中國現代史上閃亮的名字,其軼聞舊事,或為坊間傳奇,或為正史所載。《天涯晚笛》近於口述史,比之更隨意些。

隨意是張先生一貫的態度,她對蘇煒說:「我還是堅持不肯讓人寫什麼傳記,你就記點好玩的小故事吧。」

隨意不是隨便、輕率。至少張先生自認無誤,且藉機糾正了其他書籍有關合肥張家四姊妹的記敘錯誤。

張充和:民國最後的大家閨秀

(抗戰勝利後,張家孩子齊聚上海大團圓,前排從左依次為張充和、張允和、張元和、張兆和。後排從左依次為張寧和、張宇和、張寅和、張宗和、張定和、張寰和)

不過,蘇煒稱張先生是碩果僅存的世紀老人並不準確,比張先生歲數還要大些的,她的二姐夫周有光當時還健在,2011 年還出了新書《拾貝集》。

合肥四姊妹在現代文化史上的地位與宋氏三姊妹在現代政治史的地位相當,她們的夫婿相信每個讀者都熟悉。

張先生說她和張愛玲並無親戚關係,我特意查了一下,李鴻章的侄女是張先生的祖父的嫂子;而張愛玲是李鴻章的曾外孫女。那麼張先生與張愛玲到底是什麼關係呢?我搞不清。

實際上,兩個才女在現實生活中並沒有相遇過。張先生身上的中國傳統文人氣比後者濃烈多了。如果說張愛玲是一枝絢爛奪目的鬱金香,那麼張先生就像幽谷里的蘭花,只有走近了,或者在其身邊久留,才能感受到她的持久不敗的魅力。

蘇煒從師張先生學習書法詩詞,師生情誼甚篤,所以才有機會記錄這些「好玩的小故事」。

所謂「好玩的小故事」,其中一部分早為人們津津樂道,也有一些不常見或獨家新聞的故事,文雅一點地說,叫中國現代文化界掌故,時髦一點地說,就是文人學者八卦。

掌故也好,八卦也好,映射著具體時代的具體色彩。

例如大家都知道聞一多刻印賣錢的事,中國文人鬻文之類的事情很常見,聞一多在昆明西南聯大刻印補貼家用因抗戰背景而入史。張先生在北大時就是聞一多的學生,老師聽說學生在學習書法,便刻名章送她。

師生間稱兄道弟,或老師主動請教學生,在那時亦常見,皆因彼時學風開放,知識分子相互尊重,並不在意師生的身份區別。

那枚章,材質是雲南當地的一種黃藤,「很粗很輕,質地卻很細密,拿在手上暖暖的」,聞一多找不到適合刻章的石料,卻獨具慧眼地發現了土產黃藤,沒想到脾氣火爆的他也有細心的一面。

《天涯晚笛》中只有印在紙上的圖章,沒刊載那枚黃藤印章,叫人心生遺憾。

我其實更看重作者對中國傳統文人身上那種獨有之氣質的讚歎、認同與神往。

張先生工書法詩詞,擅崑曲繪畫,言談盡現大家閨秀之風範,舉止猶帶士林學人之遺風。像張先生這樣的具備強烈中國傳統文化意味的人的確越來越少了。

張充和:民國最後的大家閨秀

(晚年的張充和在書桌前)

張先生七八歲就師從朱謨欽(吳昌碩的高足)學書法,她的七姑奶奶送給她幾塊墨,朱先生看見了大吃一驚,「哎呀,這可是明朝方於魯制的墨呀!你小孩子怎麼不知痛惜,用來寫大字!」老輩世家就是牛,隨便拿來的東西都是價值連城的古物。

嬸母送她的乾隆石鼓墨,朱先生也要她好好保存,「並沒有騙走我這個不懂事的小孩子手裡的好墨」。

蘇煒跟隨張先生學習,有古琴一項。他在附錄里記下幾個關於古琴的小故事。

蘇煒在美國求學期間,替不熟悉的一個大陸留學生暫時保管一架古琴。其琴面上隱見裂紋,蘇煒不以為然,殊不知那正是「書上說的五百年一斷文的傳世珍稀的標記!」

蘇煒喜愛上古琴之後,經陳平原介紹,結識了古琴鑒賞家郭平。初次見面交談後,郭平便讓蘇煒在其家藏的名琴中挑一張送給後者。張先生聽說後,會心笑道,「這是最典型的古琴故事,千古覓知音吶!」

張先生亦擅古琴,曾學琴於查阜西與高羅佩。而古琴的寓意與它的歷代傳奇故事,正是中國傳統文人精神的代表。

無邊風雪俱逝,只余先賢們在文字中往來,為我們所景仰、所唏噓。然而其傳承,又當由何人呢?

如今傳統文化之式微,有些像一邊大聲嚷嚷保護老建築,一邊大拆特拆去開發房地產的情形,連葉公好龍都算不上了。所謂「碩果僅存的世紀老人」,亦是此時代的傳統文化之餘暉。再嘆!

-end-

選摘自:《悅讀者:樂在書中的人生》祝新宇,九州出版社

內容簡介:

一本「無一字無來處」的名人八卦集錦,一本「斷章取義、六經注我」的書評薈萃。從無人不知的莎士比亞,到比較小眾的布考斯基,從古代的陶淵明,到當代的雙雪濤,以書論人,以書論書,作者都臧否出了新意,雖為一家之言,卻有驚喜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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