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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帥:洪流之外,說什麼都是錯的

以拍文藝片見長的王小帥導演,此前一度為人熟知的,是對文藝片的堅持以及為這種類型片在中國電影市場上弱勢地位的發聲。他反覆說過,希望市場能給文藝片一些生存空間,不然,真的沒人拍了。

他堅持不用大紅的明星來給電影背書,四年前你很難想像王源會出現在王小帥的電影里。不過,他同樣也清楚文藝片尷尬的現狀,一度自嘲說過,"洪流之外,說什麼別的都是錯的"這種話。

事實好像也是如此。 2015 年,他的文藝片《闖入者》,以極其微末的排片率,最後僅獲得了 1000 多萬的票房成績,據說連宣發費用都不夠,更不用說拍攝成本了。

四年之後,王小帥導演攜新片《地久天長》回歸,一舉在柏林電影節上斬獲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兩個分量最重的獎項。更是繼英國電影《 45 周年》和伊朗電影《一次別離》後,第三次有電影同時囊括最佳男女主角桂冠,打破了華語電影在柏林電影節的紀錄。

獲得大獎的男女主角王景春、詠梅,此前在中國電影界都算不上一線,其中詠梅甚至是第一次擔綱女主角。但這並沒有妨礙他們的表現,評委會最終一致決定最佳男女主角獎應該同時授予他們以表達對他們完美詮釋角色的讚賞和敬意。在國際電影節上沉寂了數年的中國電影,在新年迎來了一個「開門紅」。

除此得到專業人士的高度肯定,得獎後的採訪中,片方更透露,《地久天長》的商業發行計劃運作良好,在世界各地的版權銷售情況都頗為可觀。四年前入不敷出的情況恐怕不會再度上演。

而另一值得注意的特點是,雖然擔綱主角的演員名不見經傳,但電影中的一個配角角色則邀請到了當紅明星王源。電影節紅毯上,大部分的粉絲都是為了王源而來,儘管現場的歐洲媒體並不都熟悉這個年輕的面孔。

這或許正是王小帥導演想要表達的意思。他曾在採訪中說過:洪流之外,說什麼別的都是錯的。《地久天長》這種奇異的組合,和在電影節上的成功,或許正是導演眼中的一種新平衡:如何在流量和藝術之間,巧妙而正確地回答時代賦予的磅礴命題。

每次遷移都像一次掙脫

別人問我是哪裡人時,其實我有點懵。我十幾歲來到武漢,後來學畫考入北京中央美院附中,大學報考了電影學院,畢業後戶口落到福建電影廠,最後又跑回北京,每次遷移在我看來更像一次掙脫。

《青紅》、《我11》里都出現過的場面其實來源於我的生活。我父親畢業於上海戲劇學院,留校教了 8 年書,母親在上海光學儀器廠,我不到一歲時,為了支援三線城市建設,要求全家遷到貴陽,於是我從小在長輩們的抱怨聲中長大。當時我只有一種信念,就是離開這裡,改變命運,別耽誤青春。

離開是剎那的決定

大學畢業時我成績第一,讓我挑單位,我選了福建電影廠,覺得有片子拍,結果戶口遷出了北京。去福建的火車走了三天三夜,窗外風景跟越南似的,當時我就有種不祥的預感,感覺又要到偏遠山區了,當時恨不得收拾東西跳車。

到那邊的前三年,我給廠里遞上去五六個劇本,都石沉大海。那種「離開這裡,改變命運」的念頭又熊熊燃起。每次發工資後,我都在枕頭下藏點兒錢,常備 250 元左右。那時一張福建到北京的機票就是 250 多塊。我家裡只有一個舊沙發,一張條凳和一台黑白電視,隨時準備撤。

離開福建是剎那的決定。有一年北京電影資料館的領導來廠里開會,說你們這不是有個叫王小帥的大學生嗎,怎麼還沒拍電影?我們領導說他還年輕,至少要當場記、副導演、鍛煉四五年再拍。我聽完直接站起來往外走,別人都以為我去廁所。回宿舍我用15分鐘把東西收拾好,拿上錢,溜著牆根出廠門,上計程車直奔機場回北京。

站得遠一點,孤獨一點

在武漢讀初中時,同學們說我是鄉里伢,簡直醍醐灌頂,於是我養成了做事小心的性格,到任何地方我都站邊兒上,也因此養成一種旁觀者的心態。人們往往處在熱鬧的中心時最容易昏頭。

我願意做這個時代的旁觀者。站得遠一點,孤獨一點,能讓自己得到更多。呼籲冷靜沒有用。如果這次上海沒發生這個事(指上海在 2015 年元旦跨年活動上發生的踩踏事件),那當時站在中心的人就覺得得到了他們想要的位置,下次還會去搶。

以一種自由的方式生活

父輩始終希望我能以一種自由的方式生活。我剛來北京時曾經背著鋪蓋卷四處遊盪,後來一直做獨立電影,不受製片廠的限制,不看領導眼色,這些都得益於家庭的鼓勵。所以無所謂現在電影的狀況,只要還在做電影,還有什麼好抱怨的。

人應該不斷發現自己。不僅要發現自己擅長什麼,還要發現自己不擅長什麼。不經常反觀自己,就會被外界帶著走。

現代人很容易被最熱的話題牽著走,看到別人賺錢就覺得自己也能:網路賺錢都去學計算機,都去創業,事實上不是每個人都有那種創造力,盲目地跟從或者投入,就只會讓自己在底層跟著別人走。

我就是求一個心安

講個故事吧:有個國王和僕人去打獵被豹子咬掉一個手指,僕人說這是最好的安排,國王大怒,把他關進牢房,僕人說這也是最好的安排;後來國王獨自去打獵被食人族抓到要祭祖,就因為缺個手指身體不完美被放,國王大喜回家放了僕人,問他為什麼被關也說是最好的安排,僕人說,我要沒被關就得跟你一起被抓住,你缺個手指回家了,被煮的就是我。所以現在我常說: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如果當年福建廠讓我留下來拍電影了,那我可能在工業化生產中屈從很多東西,變得規規矩矩。

如果用使命感來形容我就實在過於宏大了。我連著拍了幾部有點三線情節的電影,就是求一個心安。明明有那麼一段歷史,有那麼多人的辛酸苦辣,避而不談就能讓那些怨念消散嗎?這是我在《闖入者》時最想說的問題,能以此種方式表達對那些個體的關照,這是我有能力做的事。

自生自滅才最動人

到底什麼叫文藝片?無數人為此討論過,有人說賺錢的就是商業片,不賺錢的是文藝片,我從來不願意評定這二者的高下。看《阿凡達》我也佩服,可商業片也有賠的,文藝片也有拍得爛的。索性讓他們野蠻生長、自生自滅才最動人。

我只是希望 文藝 電影能有點空間存活,能有跟觀眾交流的機會。有人愛你,才能讓你精神上獲得一種被承認後的愉悅,支持你做下去。如果一點機會都沒有,這種東西也就絕跡了。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對自己一直確信的東西,也有可能出現懷疑。電影(指《闖入者》)上映第一天,我看到排片表出來了以後,我就處在昏頭的狀態,確實有一點點恐懼了。我對自己沒有不自信,而是覺得自己像是整個電影行業的闖入者。常規形式帶給我一種莫名的恐懼,那一剎那我覺得是黑暗的。

也許這部片子賣破產,我又會背著鋪蓋到處轉轉啦。哈哈哈……不過也不要緊。還是那句話,我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2019 年 2 月 17 日,電影《地久天長》獲得柏林電影節最佳男演員和最佳女演員雙料銀熊獎,創造華語電影歷史。

雜誌編輯:暖小團 / 攝影:周道 / 化妝、髮型:Shailen / 採訪、撰文:浩川 / 場地提供:中紡影棚 / 編輯:Neil / 推送編輯:Vin /原文刊登於《時尚先生Esquire》2015年6月刊 / *部分圖片來自於網路

「元宵快樂,天長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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