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主動，那我自己動
曾經聽一個女孩說過自己的秘密。她幾乎不會跟男孩表白，但作為代替，她會給自己喜歡的人分享歌曲《Salut d"Amour, Op. 12》。
沒有人不希望收到自己喜歡的人發來的信息，但在喜歡的人面前，我們都會不自覺隱藏自己的心思。明明內心波瀾壯闊，明明不在你身邊的每一刻我都覺得難熬，但我從不會主動表達，我只是希望你知道，每個靜靜流淌的音符，都是我含蓄、深沉的愛。
《我回頭是岸，可還有救》
文丨 魚 子 仙 人
1
在這個世界上，我最嫉妒的人就是桑喬，可現在我竟然睡在桑喬的床上。
誰讓我寄宿的表姐大大咧咧，不負責任，此刻她一定和男朋友在外面花前月下，而忘了下晚自習沒有鑰匙的我多麼無助。
我找到了正在開飯店的三叔，三叔因為忙，又把我送到了他所謂的遠房侄女家。
而此刻，三叔的侄女，就是正蹲在椅子上卸妝的桑喬，露出一邊素顏對著我眨了眨眼。
桑喬雖然大大咧咧，但卸妝的手法十分溫柔，整個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不愧是學校的大姐大，做什麼都流利。
桑喬是我的學姐，她念高三，而我，高二。
桑喬長相明麗，性格熱烈，全身皮膚在陽光下白得發亮，她是整個年級公認的級花，桑喬唯一的缺點，就是學習不好。
而我，朱青青。一張娃娃臉，骨架纖細得就像發育不良，性格內斂，扔在人群中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唯一的優點是學習好。
我們兩個唯一的交集就是，我們都喜歡沈枕，不同的是，她可以明戀，而我只被允許暗戀。
她可以調皮地坐在他的座位上畫笑臉，而我只能在晚自習的時候站在走廊上看他驕傲的身影。
喜歡沈枕的女孩子有很多，但我很確定，桑喬是唯一一個可以突破他內心防線的人。我很敏感，也很善於觀察，就在桑喬向他告白的第二個月，沈枕晚自習的時候看著座位上的笑臉溫柔地笑了。
我不是偷窺狂，我只是去抱練習冊時無意瞥見而已。
2
洗完臉的桑喬換上睡衣跳上了床，她抱怨天氣太冷，也抱怨漏水的堂屋，順便拔高嗓門提醒正在堂屋念經的奶奶早點休息。
桑喬和奶奶一起住，她的母親每個月按時給她一筆生活費，有時候多，有時候少，全看心情。
這個屋子很破，門縫外面是流著水的溝渠，頭頂白色紗帳已經泛黃，可能偷懶的桑喬已經一個季節都忘了拆下來洗，但睡在我對面的她依然閃閃發光，周遭繁雜的一切都掩蓋不了她的美。
桑喬問我多少歲，我說16，她哈哈大笑，「小妹妹，你頂多看起來14。」
「嗯？」
「因為，你的胸出賣了你。」桑喬不懷好意的地指了指我的小平胸。
我又羞又惱，向她翻了一個白眼。
本來靦腆的我，竟和大大咧咧的桑喬意外契合，話題一轉，桑喬主動說起沈枕。我的脖子微微發力，小心翼翼地確認著我腦海里各種關於他的細節。
桑喬要高考了，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沈枕，畢竟，少了桑喬這匹強悍的狼，其他的女孩便不再畏首畏尾，桑喬一想到沈枕在別的女孩面前臉紅的樣子，她就抓狂。
「朱青青，我不在的日子，你可一定要幫我盯住沈枕，替我擋住那些花花草草。」桑喬狠狠的吹落滑向鼻子的髮絲。
我心虛地嗯了一聲，心臟卻不爭氣地跳快了半拍。
就這樣，我從暗戀沈枕的小菜鳥莫名其妙地變成了局外人，俗話說，朋友妻不可欺，沈枕忽然變成了我人生中的一道難題，喜歡他也未嘗不可，但是總有點做賊心虛的感覺，哎，我沒有遺傳到我母親的瀟洒和勇敢，現在想想真是一大憾事。
3
六月的蟬鳴聒噪，家裡的小白貓仰起肚皮大大咧咧地躺在地上乘涼，我百無聊賴的坐在沙發上啃西瓜，這個時候電話響了。
「朱青青，晚上出來吃燒烤。」
「我要做作業。」
「朱青青，我畢業啦！嗷嗷！我就要去廣州了！」桑喬在電話那邊鬼哭狼嚎。
「什麼！你要走了？」
「嗯，今晚沈枕也在。」
「好，你等我。」
「哎，等等！把你家商店裡的酒帶過來。」
桑喬就是桑喬，就算要走了，也不忘喝個痛快。
粉色衣服俗氣，白色裙裝單調，衣櫃里的衣服被我翻了個底朝天，一臉絕望的我決定化繁為簡，最後隨隨便便套了個短褲就出了門。
雪花啤酒，紅酒，我兩手滿滿，幸虧自己沒穿裙子，要不然，可便宜了這一陣陣河風了。
就在我雙手又酸又麻的時候，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
「朱青青？」
沈枕雖然是我的男神，但是就這樣憑空出現，依然把我嚇得半死。
「你怎麼知道是我？」被男神叫了名字，我依然有點羞澀。
沈枕臉上的笑容更勝了，「桑喬說，長著娃娃臉，看著.....嗯，看著很可愛的女孩就是你。」
什麼看著很可愛？沈枕明明想說的是，我胸部發育不良！
「沈同學，你能不能先幫我拎一下啤酒......」
4
原來那場聚會不只我們三人，桑喬的朋友圍著圓桌坐了兩桌。
那天晚上，桑喬高興的像個瘋子，她一邊唱歌一邊和朋友們豪情地乾杯，而沈枕始終緘默。
桑喬有她自己的世界，她仰起臉喝酒的時候，美麗的下巴依然顛倒眾生，桑喬走到哪裡都是焦點，並不需要用愛情來證明自己，敏感如我，自然能夠感受到沈枕的心境，因為，我和沈枕一樣，坐在這群人中間，格格不入，我們唯一的紐帶都是因為桑喬。
桑喬坐到我旁邊，揉了揉我的頭髮，「小青菜，你要好好學習，好好吃飯，為我們的革命友誼加油！」
我給自己倒了一杯啤酒，咕咚咕咚地灌下去了。
「那我呢？」坐在一旁的沈枕情緒有點低落。
桑喬依然笑嘻嘻的，「你也一樣呀！書獃子。」
她應該知道，她惹了一個十分單純的男孩，像沈枕那樣執著的男孩子，會把自己動心的瞬間當成永遠，而她生性粗爽，一切的驚喜都是心血來潮。
酒終人散，桌上的烤魚孤零零的只剩下魚頭，麻辣燙上面結了一層厚厚的油，桑喬站起身和我們告別，她的朋友吐得厲害，她要先走一步。
到最後，這場聚會只剩下我和沈枕。
如果在以前，這該是很好的機會，但在今天這個充斥著離別和失落的氛圍下，我什麼都不想說。反倒是沈枕，話變得很多。
他問我知道雅庫茨克么？它是這個世界上最冷的城市，這裡的白天只有三個小時，而這裡的夜晚很夢幻，燈火昏黃，很像小時候幻想的童話世界。
他也說自己的心境，說以前並不喜歡桑喬那樣的女生，覺得太大大咧咧，太煙火氣，完全不是他喜歡的類型。可後來，他卻慢慢喜歡上她。喜歡她心地善良，喜歡她耐心地跟她耳聾的奶奶一遍一遍重複不要忘了吃藥的樣子；喜歡她即使穿著褪色的球鞋，也依然自信爽朗的樣子；也喜歡她的勇敢，闖入他單調的高中生活，讓他的青春多了一抹濃重的色彩。
自己喜歡的人在對著空氣跟別人告白，而自己卻無能為力，這就是暗戀，暗戀的窘境是舉目四望，只有自己，以及藏抽屜里的筆記本。
那一晚，我只說了一句話：「你抬頭看看天上，星星都好漂亮。」
沈枕笑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笑我笨拙，連個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我們在河堤上分別，各回各家。
那一晚，我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變成了一株開滿花朵的樹，看著沈枕和桑喬在庭院里爭吵，最後再擁抱和好。我的視角很高，可以看到沈枕眼裡的星星，有鳥兒在我身上嘰嘰喳喳，有雲朵划過我的臉龐，我像個悲憫世人的雕塑，無情的審視著他們的悲歡離合，而我多麼想，多麼想劃開雲層，做他懷裡被擁抱的那個人。
5
桑喬依然會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我通話，但桑喬一次都沒有提起過沈枕，我也沒問。不知何時，我和沈枕的交集卻漸漸多了起來。
高考成績出來那天，他請我去學校旁邊的奶茶店吃冰淇淋。
「小青菜，我第一眼見你的時候就有種感覺。」
啪嗒。
我聽見冰淇淋融化在地上的聲音。
「就是那種能成大器的感覺，小青菜，苟富貴，勿相忘！」沈枕一本正經地開著玩笑。
我吃了一大口冰淇淋，舌頭甜得發燙，胃裡卻冷冷的，感覺想吐。
沈枕背著我去醫院，以為我要掛了。
「小青菜，你可別掛呀！咱們的革命友誼還沒結束呢。」一路上，沈枕都在自言自語，他後背突起的骨頭硌得我全身痛，我又要吐了。
那一天沈枕那個摳門鬼破天荒地給我買了很多補品，還給我拿了一個水果籃，我媽媽誇他靠譜，沈枕站在那裡笑得像個純良的學生，我在心裡翻白眼。
沈枕笑我營養不良，曬個太陽都能中暑，我這次卻沒有反駁他，誰知道那天是營養不良還是心悸呢！
6
大二下半學期，桑喬在朋友圈發了一張照片，照片里她挽著一個男生溫柔地笑，那個笑容頗有點塵埃落定的意思，我知道，沈枕再也沒戲了。
那天下午，沈枕打電話給我，說他去找過桑喬，桑喬勸他放下，畢竟，當初的她只是鬼迷心竅，算是年少時無聊的玩笑。
桑喬笑，笑他天真。
沈枕在回來的路上，將自己的學費全部轉賬給了桑喬，但是桑喬沒要，沈枕再發信息，對方已刪除好友。
我坐最晚班的地鐵，跑到他們的學校。我們在麵館里吃面，沈枕將平時不愛吃的香菜大把大把的抓進碗裡面。
他的鼻子在夜晚孤高的像座遠山，屬於少年的柔和側臉已然隨著時間遠去。
那晚的星空依然很亮，這一天是聖誕。操場上有很多學生圍在一起唱歌，沈枕走在前面停下，他窸窸窣窣的從書包里掏出一個蘋果遞給我。
「小青菜，陪我吃蘋果吧。」沈枕的聲音故作輕快，但我知道他眉毛都擰巴在了一起。
也許是節日的氛圍製造了快樂的假象，我們漸漸不再提桑喬。
「小青菜，別再每天跟著我浪了，這兩年男生都不敢向你表白了。」
不知道為什麼，沈枕說這句話的時候微微嘆了口氣。這幾年，我們因為桑喬而成了朋友，但是沒有桑喬以後，我們之間應該是什麼樣子，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壓著喉嚨里呼嘯而來的情緒：「我們最好不要再見了吧。」
7
我和沈枕誰也沒有打破僵局，大三暑假，我去了北京實習。
在那裡，我認識了一個比我大兩歲的同期實習生，我們在一起吃了幾頓加班餐，坐過幾次晚班車，在一起散步的時候，他向我表白了。
我沒有答應他，卻默認了一段沒有確立關係的關係。我們貌似親昵，但我卻無法全情投入。也許他也看出來我的漫不經心，那晚他送我回家，他在樓下久久不願離開。
他說：「我有這麼可怕么？朱青青。」他生氣的樣子有點讓人陌生。
我目光冷靜的與他對視，始終不願妥協。他想要來親吻我，但被我躲開，也許是我的做法傷害了他的自尊心，他不管不顧地開始親吻我。
「沒看到人家不願意么？」
沈枕帶著怒氣的聲音從樹下傳來，他走過來一把揪開了還擁抱著我的同事，我從沒見他那麼生氣過。
「朱青青你是不是傻！這麼不懂得尊重你的男生你也敢要？」
沈枕一把攬過我，帶著我上了樓，同事站在原地，目光陰沉，我不敢多看。
沈枕讓我在老老實實坐在椅子上，他從我的抽屜里翻出酒精來，原來，我的嘴巴被自己咬破了。
「沈枕，你把我的男朋友嚇走了。」
沈枕故意將棉簽在我嘴巴上用力一頓，我大聲喊痛。
「痛？你一個女孩獨自在北京，他今天要是胡作非為，你連痛都不知道咋寫？」
「那你.....幹嘛躲在我家樓下？鬼鬼祟祟。」
沈枕嘴角上揚：「我來找你玩。」
就這樣，我每天白天實習，晚上陪沈枕到處溜達。
這幾天，我們相處得很開心，就像在高中時代一樣，晚上我睡床上，沈枕就在地板上打地鋪，每當我失眠的時候，沈枕就從廚房溫熱牛奶給我喝，其實我並不是睡不著，而是因為心虛。
沈枕的輪廓在暗夜裡鮮活得讓人安心，那種久違的胸腔被溫暖著的感覺，我已經很久沒有過。
沈枕離開北京的那天，我的小冰箱里被塞滿了食物，快用完的護膚品被新的替換掉，零食筐里塞滿了零食，我的檯燈被換成了想買沒捨得買的那一款。
沈枕發微信給我，他說距離飛機起飛還有兩個小時，朱青青你再不來，我就真的飛走了哦！
然而，我最終沒有去送他。沈枕只在微信里說：「朱青青，你錯過了一個關於我的秘密。」
8
大四畢業那一年，沈枕發了短視頻給我，視頻里的沈枕裹著厚厚的外套，只露出亮亮的眼睛在外面。他嘴巴里呵出的白氣最終變成了一句句話，他忽然鄭重的向我表白，「朱青青，我們在一起吧。」
啪嗒！
我想起了那年冰淇淋融化在地上的聲音。
都說結束暗戀的最好辦法，不是隨著時間淺嘗輒止，而是與暗戀的人白頭到老。當這一刻真的來臨，我卻倉皇失措地回到了高中時代。
沈枕打了許多個電話我都沒接，我亦有屬於我自己的驕傲。
桑喬在我畢業第二年冬天生了一個寶寶，很可愛。我去看她的時候，她笑得很幸福，然後支開了自己的老公，說有心裡話要說。
「青青，沈枕在找你。」
寶寶蜷著手指握著我的頭髮，我假裝沒有聽到。
桑喬嘆氣，「你太倔了！」
我知道她的意思。
桑喬告訴我，原來他傷心並不是因為她戀愛了，而是因為他從桑喬的口中知道我有喜歡的人了。
聽到這裡，一向神氣的少年瞬間暗淡了下去，桑喬打趣道，書獃子，你是不是喜歡上小青菜了。
沈枕眼睛掠過地面，既沒否定，也沒肯定。
為了掩飾自己的失落，沈枕打電話向我編造了自己失戀的假象。 其實那天，他是要和桑喬商量怎麼和我表白的，但是聽到那句話，沈枕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喜歡全部藏進了心裡。
我與他這麼多年總是兜兜轉轉。大三實習那年，他本來準備向我表白，卻又因為在我家樓下看見我和前男友在拉扯不清，而選擇沉默。大四那年冬天，我又拒絕了他的電話。
他的動態已經幾個月沒有更新，我想，他早應該心灰意冷了吧。
9
我在過年前三天回到家，而沈枕家的大門緊緊關著，我多想門裡面蹦出來一個沈枕，少年胳膊夾著書本和我打招呼，我們再爬上長長的階梯，那時候晨霧還未散，我們一邊說笑，一邊向學校走去。
除夕那天，廣場上很多人在對著佛像祈福，佛像靜默而慈悲的俯瞰大地，眾生謙卑的在那裡低頭訴求，而我不知道要祈禱什麼。我感覺自己迷路了，這裡的煙花在夜空連成一片絢爛的花海，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很幸福，我既不孤單也不怯弱，但依然站在冷清的風裡挪不動步子。
手機一直在口袋裡震動，而我沒有理會。
這個時候，一陣焦急的步伐聲在背後響起，步伐在我身後戛然而止，恍惚間，有個熟悉的身影蓋住了我的身影，一動不動，像個堅定的錫兵一樣。
煙火嘶鳴，人群熱鬧，而我沒有回頭。
那個影子的主人從背後走到我的面前，像初次相遇時候一樣，對著我溫柔地笑：「不要躲我，無論多少次，我都要主動找到你。」
END
作者：魚子仙人
來源：storybook（id:storybook2012）
不要在深夜裡流浪，你還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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