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南劍州妓館》，能將風月寫得如此清新脫俗，古今唯潘牥一人！

唐風宋雨的黃昏宣告了太陽的結束，卻意味著舞榭歌台、煙霧樓閣的復活。那隱藏在一片片輕羅小扇後的傾世容顏，那勾兌著愛情與多情的一位位詩人，相約在盛世的夜晚把酒言歡。酒能撫慰疲乏的身體，也能激發狂野的心靈，在荷爾蒙的熱烈輝映下，唐宋的風月之業輝煌如白晝。

不論是唐代詩人還是宋代詞人，他們喜歡從一切美好的事物中獲取靈感，而能夠沉魚落雁的歌妓正是最好的美好來源。史稱「小李杜」的杜牧就有多首詠妓詩成為經典，《贈別》、《泊秦淮》、《張好好詩》等都是膾炙人口的名篇。而這一流行趨勢沒有在盛唐停滯不前，發展到了宋朝，反而更加昌盛。

當然若是提到了風月這一茬，就不得不說奉旨填詞的柳七哥，凡是有井水處皆能歌柳永之詞，就是說有人煙的地方都能聽到有人在唱柳永寫的詞，可見柳詞的受歡迎程度。然而這位白衣卿相的成功卻是靠歌妓烘托出來的，無數愛好文學的漂亮女人們的追捧，將柳三變推向了宋詞的高峰。

柳永的詞寫得好是好，不過都或多或少地帶著些胭脂味兒，讓人一讀就感受到了燈紅酒綠的紅塵印象，不純粹。接下來小解就為大家帶來一首絕對純粹的詠妓詞，絲毫不見人間粉妝，若是不讀題目只讀詩，恐怕沒幾個人會往風花雪月方面去想。小解可以大膽地說，古今能將風月寫得如此清新脫俗，唯作者潘牥一人！

《南鄉子·題南劍州妓館》宋·潘牥

生怕倚闌干，閣下溪聲閣外山。惟有舊時山共水，依然，暮雨朝雲去不還。

應是躡飛鸞，月下時時整佩環。月又漸低霜又下，更闌，折得梅花獨自看。

南劍州是現在的福建南平，這首詩是詞人在此處懷念一位舊人的感傷之作，此舊人便是一位已經遠離南劍州卻仍令潘牥牽腸掛肚的歌妓。然而潘牥在詩中卻不添加任何庸脂俗粉，甚至不帶一點綺詞麗語，字裡行間全然都是深情的詩筆，足見其感情之真摯，思念之真切。

詞文大意：我生平最怕的就是獨倚欄杆，橋閣下是潺潺的溪水，橋閣上是層疊的山巒。只有山山水水依然奔赴如舊日，而她卻像急匆匆的雲雨一去不還。她應該是駕著飛鸞的仙女吧，在月亮之下侍弄著佩環。這時月亮西沉、晨霜漸下、夜晚更深，我獨自折下一枝梅花兀自賞玩。

《紅樓夢》里寶玉希望死去的晴雯化為花神，而這裡詞人希望追憶的女子化為天上仙，在月色朦朧的夜晚乘著仙鸞歸來，再與自己共續前緣，彷彿都能聽到佩環那叮咚雀躍的碰撞聲，可見詞人對這位歌姬是多麼喜愛。

這首詞通過簡單的幾屏畫面卻構建出宏大的意境，一會兒天上仙女躡鸞一會兒地上孤獨折梅，一步一態，步步轉折，凄切動人，韻味深遠，讀者在欣賞完詞作後往往意猶未盡，會跟隨著作者的情感方向繼續延伸，直到思念的遠方。

況周頤在《惠風詞話續編》中評價曰：「潘紫岩詞，余最喜《南鄉子》一闋，小令中能轉折，便有盡幅千里之勢。」一葉落而知天下秋，應該就是這種境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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