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物 100 枕頭
「日本最會生活的男人」松浦彌太郎，和造型設計師伊藤正子寫了本書《好物 100》，記錄了 100 樣可以陪伴他們終身的好東西。
清單編輯部推出同名專欄，連載 100 個物品和我們的故事。
它們或許並不昂貴，也不稀有，但無一例外，都曾照亮過我們的生活。
要說有什麼小時候的東西讓我至今念念不忘，那隻黃荊子枕頭絕對算其中之一。
黃荊子是一種小灌木，長得好的有兩三米高，開淡紫色小花，不太起眼，曾經在我老家田間地頭、山坡樹叢里隨處可見。
它的葉子有股特殊的香氣，搓爛了聞更濃。以前家裡釀酒，會先拿一把黃荊子的荊條，用火點著了熏一熏酒缸，這樣缸里就會帶上一股清香，釀出來的酒除了酒香外，也會若有似無地混著些植物的香氣。
黃荊子結的籽是褐色的，小米粒兒那麼大，晒乾後有人拿它泡水喝，也有人像我家一樣拿來做枕芯。
我以前老把黃荊子跟決明子搞混掉，不能怪我，別說長相，在泡水喝和做枕芯這些用途上，它倆也實在是太像了。
我爸曾經因此說我「五穀不分」，於是每次回老家走田埂時，就指著那些農作物，一個一個問我是什麼……我該懟回去的，因為黃荊子不屬於「五穀」，可惜當時沒那個膽。
扯遠了。
我家這黃荊子枕頭是我奶奶做了送來城裡的。八九月，是黃荊子結籽兒的時候，也是我出生的月份。
淡紫色的小花謝了，黃荊子的荊條上結滿了籽兒，薅一把，枯枝、枯葉混著米粒兒般的籽兒，做枕芯的話，要仔仔細細把枯枝枯葉挑揀出來，還要把籽兒晒乾篩好。而且，一隻緊實的枕頭大概要四五斤籽兒來填，這幾荊條薅下來，估摸著也就……二三兩？
我想，當年我奶奶做這枕頭，可真費了好大勁兒，更別說包枕芯的兩層枕套也都是自家扯布縫的。
老輩人說黃荊子能藥用，做枕頭可以舒筋活血、祛風除濕，還能抗疲勞、改善睡眠。功效另當別論，睡起來確實舒服。
因為籽兒顆粒小，枕頭整體又比較緊實，所以不管怎麼睡下去，都能陷出來一個貼合你頭型的「坑」，哪怕翻來覆去調整睡姿，枕頭也能比較快地調整出另外一個合適的「坑」，並且穩穩托住你的頭，支撐力不錯。
尤其是曬過太陽後，枕頭蓄著點熱，籽兒被烘出了淡淡的植物香，躺下去，脖頸被熱氣熨帖得相當舒服，植物香縈繞在鼻子間，更加安神。
我後來買過幾個據說是黃荊子填充的枕頭，都沒有我奶奶做的好。最糟心的是它們會在枕頭裡添香料，說是為了「安神」。且不說香料質量好不好吧，那氣味完完全全蓋過了黃荊子本身清淡的植物香，而我又是個對氣味比較敏感的，遇上劣質的香料，安什麼神啊，越睡越清醒恨不得摔枕頭好么！
話說回來，這自家做的黃荊子枕頭最大的缺點，就是睡個幾年後支撐力會不夠，因為支撐力幾乎全靠枕套，常年累月下來，布料會變鬆弛，有些籽兒還會戳出來或者從邊角處漏出來。而且，黃荊子的香氣也會隨著年月流逝越來越淡，最後完全沒有了。
雖然我媽每年都會拆枕頭，一是重新篩一遍裡面的籽兒，挑出些漏檢的小枯枝，也曬幾天，祛濕氣；二是枕套不合適了，換做新的枕套。但枕頭的緊實程度和清香氣味，還是一年一年明顯下降了。
我跟我媽說，要不我們回老家再薅點新的籽兒補進去吧，她說現在大家修路、做房子，田邊、山上的黃荊子被砍掉了不少，也不知道能不能薅到足夠的量。還有就是，真的太費心力了。
真的，很遺憾。
我現在睡慣了乳膠枕，可是回到家，還是會跟我媽要那隻黃荊子枕頭睡，雖然它沒有小時候睡著那麼舒服了，但只要把頭枕在上面，我就更有「到家了」的踏實感。
·The End·
撰文梨花
設計落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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