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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是一再地,我們認識愛的風景

馮至德譯經典

誰不曾和淚吃他的麵包,

誰不曾坐在他的床上哭泣,

度過些苦惱重重的深宵,

就不會認識你們蒼天的威力。

你們引導我們走入人間,

你們讓可憐的人罪孽深造,

隨即把他交給痛苦熬煎;

因為一切罪孽都在現世輪報。

——

[德]歌德《誰不曾和淚吃他的麵包……》

一切無常的

只是一個比喻;

不能企及的

這裡成為事迹;

不能描述的

這裡已經完成;

引渡我們的

是永恆的女性。

——

[德]歌德《神秘的合唱》

我的心,你不要憂悒,

把你的命運擔起。

冬天從這裡奪去的,

新春會交還給你。

有多少事物為你留存,

這世界還是多麼美麗!

凡是你所喜愛的,

我的心,你都可以去愛!

——

[德]海涅《我的心,你不要憂悒……》

一棵松樹在北方

孤單單生長在枯山上。

冰雪的白被把它包圍,

它沉沉入睡。

它夢見一棵棕櫚樹,

遠遠地在東方的國土,

孤單單在火熱的岩石上,

它默默悲傷。

——

[德]海涅《一棵松樹在北方……》

「再也沒有路!四圍是深淵,死的寂靜!」

你志願如此!你的意志躲避路徑,

旅人,如今是這樣,要看得冷靜,明顯!

你是遺失的人,你可信託——危險?

——

[德]尼采《旅人》

我生長,越過了走獸人間;

我談話——卻無人與我交談。

我生長得太高了,太寂寞——

我等候;我可等候著什麼?

離我太近的,是雲的寶殿,

我等候著最早的閃電。

——

[德]尼采《傘松與閃電》

——在巴黎植物園

它的目光被那走不完的鐵欄

纏得這般疲倦,什麼也不能收留。

它好像只有千條的鐵欄杆,

千條的鐵欄後便沒有宇宙。

強韌的腳步邁著柔軟的步容,

步容在這極小的圈中旋轉,

彷彿力之舞圍繞著一個中心,

在中心一個偉大的意志昏眩。

只有時眼帘無聲地撩起——

於是有一幅圖像浸入,

通過四肢緊張的靜寂——

在心中化為烏有。

1903年

——

[奧地利]里爾克《豹》

總是一再地,雖然我們認識愛的風景,

認識教堂小墓場刻著它哀悼的名姓,

還有山谷盡頭沉默可怕的峽谷;

我們總是一再地兩個人走出去

走到古老的樹下,我們總是一再地

仰對著天空,卧在花叢里。

1914年

——

[奧地利]里爾克《總是一再地……》

聽,你已經聽到最初的耙子

在工作;早春強硬的地上

在屏息無聲的寂靜里

又有人的節拍。你好像從未品嘗

即將到來的時日。那如此常常

已經來過的如今回來,又像是

新鮮的事物。永遠在盼望,

你從來拿不到它。它卻拿到了你。

甚至經冬橡樹的枯葉

傍晚顯出一種未來的褐色。

微風時常傳送一個信號。

灌木叢發黑。可是成堆的肥料

堆積在窪地上是更飽滿的黑色。

每個時辰走過去,變得更年少。

——

[奧地利]里爾克《致奧爾弗斯的十四行》

(下卷第25首)

我怎麼能制止我的靈魂,讓它

不向你的靈魂接觸?我怎能讓它

越過你向著其他的事物?

啊,我多麼願意把它安放

在陰暗的任何一個遺忘處,

在一個生疏的寂靜的地方,

那裡不再波動,如果你的深心波動。

可是一切啊,凡是觸動你的和我的,

好像拉琴弓把我們拉在一起,

從兩根弦里發出「一個」聲響。

我們被拉在什麼樣的樂器上?

什麼樣的琴手把我們握在手裡?

啊,甜美的歌曲。

1907年

——

[奧地利]里爾克《愛的歌曲》

Photo@Jim Holland

選自《德語七人詩選》,馮至 譯

楚塵文化 出品

本文由楚塵文化整理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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