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一再地,我們認識愛的風景
馮至德譯經典
十
首
詩
誰不曾和淚吃他的麵包,
誰不曾坐在他的床上哭泣,
度過些苦惱重重的深宵,
就不會認識你們蒼天的威力。
你們引導我們走入人間,
你們讓可憐的人罪孽深造,
隨即把他交給痛苦熬煎;
因為一切罪孽都在現世輪報。
——
[德]歌德《誰不曾和淚吃他的麵包……》
一切無常的
只是一個比喻;
不能企及的
這裡成為事迹;
不能描述的
這裡已經完成;
引渡我們的
是永恆的女性。
——
[德]歌德《神秘的合唱》
我的心,你不要憂悒,
把你的命運擔起。
冬天從這裡奪去的,
新春會交還給你。
有多少事物為你留存,
這世界還是多麼美麗!
凡是你所喜愛的,
我的心,你都可以去愛!
——
[德]海涅《我的心,你不要憂悒……》
一棵松樹在北方
孤單單生長在枯山上。
冰雪的白被把它包圍,
它沉沉入睡。
它夢見一棵棕櫚樹,
遠遠地在東方的國土,
孤單單在火熱的岩石上,
它默默悲傷。
——
[德]海涅《一棵松樹在北方……》
「再也沒有路!四圍是深淵,死的寂靜!」
你志願如此!你的意志躲避路徑,
旅人,如今是這樣,要看得冷靜,明顯!
你是遺失的人,你可信託——危險?
——
[德]尼采《旅人》
我生長,越過了走獸人間;
我談話——卻無人與我交談。
我生長得太高了,太寂寞——
我等候;我可等候著什麼?
離我太近的,是雲的寶殿,
我等候著最早的閃電。
——
[德]尼采《傘松與閃電》
——在巴黎植物園
它的目光被那走不完的鐵欄
纏得這般疲倦,什麼也不能收留。
它好像只有千條的鐵欄杆,
千條的鐵欄後便沒有宇宙。
強韌的腳步邁著柔軟的步容,
步容在這極小的圈中旋轉,
彷彿力之舞圍繞著一個中心,
在中心一個偉大的意志昏眩。
只有時眼帘無聲地撩起——
於是有一幅圖像浸入,
通過四肢緊張的靜寂——
在心中化為烏有。
1903年
——
[奧地利]里爾克《豹》
總是一再地,雖然我們認識愛的風景,
認識教堂小墓場刻著它哀悼的名姓,
還有山谷盡頭沉默可怕的峽谷;
我們總是一再地兩個人走出去
走到古老的樹下,我們總是一再地
仰對著天空,卧在花叢里。
1914年
——
[奧地利]里爾克《總是一再地……》
聽,你已經聽到最初的耙子
在工作;早春強硬的地上
在屏息無聲的寂靜里
又有人的節拍。你好像從未品嘗
即將到來的時日。那如此常常
已經來過的如今回來,又像是
新鮮的事物。永遠在盼望,
你從來拿不到它。它卻拿到了你。
甚至經冬橡樹的枯葉
傍晚顯出一種未來的褐色。
微風時常傳送一個信號。
灌木叢發黑。可是成堆的肥料
堆積在窪地上是更飽滿的黑色。
每個時辰走過去,變得更年少。
——
[奧地利]里爾克《致奧爾弗斯的十四行》
(下卷第25首)
我怎麼能制止我的靈魂,讓它
不向你的靈魂接觸?我怎能讓它
越過你向著其他的事物?
啊,我多麼願意把它安放
在陰暗的任何一個遺忘處,
在一個生疏的寂靜的地方,
那裡不再波動,如果你的深心波動。
可是一切啊,凡是觸動你的和我的,
好像拉琴弓把我們拉在一起,
從兩根弦里發出「一個」聲響。
我們被拉在什麼樣的樂器上?
什麼樣的琴手把我們握在手裡?
啊,甜美的歌曲。
1907年
——
[奧地利]里爾克《愛的歌曲》
Photo@Jim Holland
選自《德語七人詩選》,馮至 譯
楚塵文化 出品
本文由楚塵文化整理編輯
※這麼可愛的小雪人,先吃哪個好?
※帕斯捷爾納克·悲傷永不會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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