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脈學求學之路心得:透過脈象,就能看到疾病的本質

脈學的學習是一個複雜的過程,其間難免會有百折困頓的時候,也有漸漸領悟的過程。脈診在中醫四診中的重要性,是怎麼強調也不過分的。古代御醫給後宮嬪妃診病時,有時望、聞、問三診皆不可得,診斷全憑指下,其精湛的脈診是可想而知的,而僅憑指下診斷就能處方,並且能取效,可能這也是被逼出來的功夫。河北名醫李士懋老先生認為脈診在四診中的權重應該佔到80-90%。先談這些不是為了否定四診合參的意義,只是為了說明脈診的重要性而已。

我最早接觸脈學,大概是在1999年。當時開始自學中醫。在書店裡找書,發現李時珍的《瀕湖脈學》很薄,就買了回來。看了後也是一頭霧水,決心還是背一背。現在也記不清當時到底背了多少,反正肯定是沒背完,是否超過一半都很難說。但是從那時起,我就開始操練起來了,逮著誰,就給誰號脈,那時號脈的主要目的,當然只有兩個:一是找到三部脈的位置;二是體會指下的感覺,到底象書上說的哪種脈。在我的印象中,當時滑脈是經常能遇到的,輕刀刮竹的澀脈,是怎麼也沒找到過;弦脈也容易感覺得到,芤脈是很難想像的。那時簡單地以為脈,就是李時珍書上說的那些,但是還是很難一一對應得上。現在知道從患者手上摸到的一般都是幾個脈的組合,即所謂的相兼脈。但是那時候到處摸人的結果,浮沉、遲數、弦滑、大小這些還是慢慢搞明白了的。現在想想這些手上的活兒,確實需要反覆地去練手感,不然都是空談。往往指下的感覺與書上對應得越準確,就越有成就感。因為那時候中醫診斷完全還是白紙狀態,所以除了浮主表、沉主里;遲主寒、數主熱這些常規對應外,對脈的臨床意義,根本談不上有什麼了解。2000年左右我上網也很少,即使上網象現在這樣的論壇有沒有,我也不知道。所以閉門造車的瞎琢磨是我當時學習脈學的主要方法,對錯也不知道,自以為是的情況我想肯定是廣泛存在的。

好在終於於2001年混進了學校,按照導師王久源老師的安排,我需要補修本科階段的《中醫診斷學》。於是就跟著一個本科班,去聽嚴石林老師的課。嚴老當時還給本科班開課,現在想來真是一件幸運的事。雖然現在網上說教材怎麼不值一提,但是我覺得我聽嚴老上課,收穫很大。診斷知識的系統化,可能對任何一門醫學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事情。現在最有印象的是望診、脈診和臟腑辨證三塊內容,是進校前自己看書學的七零八落的,沒有什麼系統性,就更談不上能用這些來思維了。

嚴老講脈診,除了講脈形、相兼脈、主病這些書上的內容外,還要分析這種脈象形成的原因。

比如浮脈,嚴老認為是外感時正氣尚強,而邪氣方盛的時候表現的脈象,因為正氣要向外與邪氣抗爭,故脈象表現為浮,這種情況下,往往沉取不絕,所以才有如水漂木的感覺。而如果沉取是空豁的話,這就不是表證了,而是因為正氣大虛,或陰血大虧,陰不斂陽;或陽氣大虛,虛陽外越。

另外數脈為什麼可以主寒,嚴老分析認為,寒邪外束,正氣奮起抗爭,因為脈道受寒,寒主收引,所以脈道變窄,而需要輸送到體表抗邪的氣血等營養物質需求不斷增加,所以脈就變數。後來學習傷寒脈數用麻黃湯,就很好理解了。

到現在我都覺得這樣講都是很了不起的講法。直到現在臨床上,我遇到一個複雜的癥狀、複雜的脈象,都要推敲一下,這些是怎麼形成的,以及與其他癥狀能否聯繫起來;如果聯繫不起來,是我的分析哪個地方出了問題。所以在嚴老眼裡,每個癥狀,包括舌脈,肯定是身體和疾病鬥爭的反應,不存在捨棄的情況,只可能存在我們還沒有看到的作用機理。我很認同這個觀點。

嚴老是一位慈祥的長者,對學生很耐心,我有什麼問題都會在課間請教嚴老,嚴老總是用通俗的語言耐心解答。我一共聽過嚴老三個不同階段的中醫診斷課,一次是剛才提到的我補修本科的課程,二是嚴老給研究生開的中醫診斷課,三是嚴老給博士開的課。嚴老年輕時在基層醫院干過,後來調到學校教書。因為認為基層有很多典型的證可以見到,時常在寒暑假帶一些愛好中醫的學生到基層醫院去實習,當然這不是學校實習的任務,而是嚴老覺得這樣更有利於培養學生,自己組織的教學活動。直到他感覺體力、精力已不能處理這些事情的時候,才結束這樣的帶教活動。我進校後已經沒有這樣的機會了,感覺很遺憾。兩年前我負責校對中醫經典導讀叢書中嚴老注釋的《脈經》,不僅覺得注釋得通俗易懂,切於臨床實際,而且基本找不到字詞標點的錯誤,嚴謹的治學態度,不能不讓人肅然起敬。所以儘管嚴老可能對我不熟,但是我對嚴老一直都是很敬重的。

補修的課程修完,我就開始跟王老師上門診了。我發現老師看一個病人,脈診的時間明顯比普通的醫生長。那時候就想,既然老師號脈的時間長,我也多摸一會兒。因為以前的脈診都是自己瞎琢磨,這下好了,有老師指點了,這肯定比自己摸索速度快。於是老師號脈後,我總是第一個搶著去號病人的脈。有些當時我根本就摸不出來是什麼脈象,就會問問老師這是什麼脈象,老師就告訴我這是什麼脈象,於是就牢牢記住,然後就等下次自己感覺到同樣脈象時,再跟老師的診斷比較,看自己能否重複。門診實習的時間一長,有些同學就不摸脈了,時間再一長,就沒人再記錄老師的處方了。這是很正常的現象,因為學生會覺得自己掌握了。我覺得脈學這東西,是很細膩的功夫,所以每個病人都要摸一下,這就成為我跟師抄方的習慣了。後來王老師帶我去買了一本書,是天津趙恩儉教授編的《中醫脈診學》。老師有一天碰到我,就說我最近找到一本好書,我帶你去買。於是他就帶我去學校附近的一個打折書店,找到了這本書,說就是這本,編得很好的。我記得這本書當時就買十塊錢,確實內容很豐富。但是這本書我還是沒有徹底看完,裡面的內容太龐雜了,有很多源流的考證,還有些現代脈診儀的研究。我這個人看到源流或考證一類的東西,就很頭大,所以就沒看完。但是我記得最清楚的是中醫里講的「十怪脈」,最早就是從此書上看到的,還有作者對小兒看指紋的診斷,有些中肯的評價。到現在為止我在臨床也曾碰到過幾例「十怪脈」里的脈象,另外雖然是一歲左右的嬰兒,我也盡量去看是否能摸到脈,事實證明很多是能摸到的,而且感覺脈象是要比指紋的診斷客觀得多。總的來說,跟王老師學習後,很多脈形是搞清楚了,也大致能將脈診納入我的臨床辨證思維中,但是感覺自己在這方面還是很欠缺,似乎脈象主病還搞不太熟,其他還差什麼,自己也說不清楚。

06年的冬天我就開始跟宋老師臨床學習了。宋老師病人很多,指點學生都是說最主要的辨證要點。比如就脈象而言常說,「左手脈大於右手脈」、「兩關脈大」、「左尺不足」、「脈沉弦」或「脈有躁象」等等,然後老師就開始寫處方。我一般會先號一下病人的脈,然後把老師提到的脈象重點記錄下來,最後寫下老師開的方葯。不管當時理解不理解,先記錄下來再說,然後下去再慢慢體會。有時候有些病人看病時,會說以前找某某中醫看,醫生連脈也沒摸,問了下癥狀就開始寫處方了,老師只有一笑置之,並不臧否。

臨床看病閑暇時,或到老師家裡時,或老師組織我們出去旅遊時,老師會講一些以前治病的經歷。其中就涉及一些典型的平脈辨證的案例,這使我受益匪淺。老師講以前雲南過來一個失眠的患者,在當地舉凡一切養血補心、安神重鎮之品都吃遍了而無一效。吃西藥安定每晚才能勉強睡一個多小時,人隨時都很煩躁,當時大便已數日不解,脈沉取弦滑有力。老師說這不是典型的大柴胡湯證嗎,於是就以原方治療,生大黃用了十多克,大便瀉下後當晚就能睡五六個小時。後來把大黃量減少,又三四劑就能正常睡眠了。老師說這個辨證很簡單,大便情況和脈象就能定下來用什麼方。後來我臨床上碰到病人在別人那久治無效,常規方法都使用遍了的,我就會懷疑是不是忽略了脈象的診斷,於是仔細去體會患者的脈象,隨脈診擬定處方,往往能取效於患者絕望之時。有一次老師的一位親戚發高燒,腹瀉,住院好多天退不下來燒,老師當晚去看了一次,舌紅苔黃膩,脈浮取滑而有力,老師給開了一個簡單的葛根芩連湯,迅速就燒退瀉止了。記得老師還講過一個「十怪脈」里「蝦游脈」的故事,據老師講,有一次他經過一個教研室,被裡面的老師叫住了,說請宋老師過去確定一下這是個什麼脈象。幾位老師在那互相號脈,其中一位老師的脈象很奇怪,大家都不能確定,看宋老師經過門口,就把他叫住了。老師後來描述說,那位老師的脈象確實以前沒見過,半天指下沒有感覺,良久就象頭髮絲一樣,在指下劃一下。老師號了良久方住手,想了一下說,這是「十怪脈」里「蝦游脈」。並囑咐患者馬上去買生脈口服液,一有不舒服的感覺就多喝幾瓶。那位老師當時雖然並沒有什麼不舒服,見老師說得鄭重,不象是開玩笑。於是就去藥店里買了兩盒生脈口服液,睡覺前就放在枕邊。當晚果然就出現了休克的癥狀,家人急忙用生脈灌服,終於緩過勁來,馬上就送急診,總算沒出什麼大問題。

老師還經常講一個例子說明辨證是很宏觀的,有時候望聞問切中一診就能確定用藥方向。曾經有一位患者,主訴癥狀是什麼我現在都記不得了,當時患者一坐下,老師還沒號脈,就覺得他的眼神在戴的眼鏡的鏡框之外,脈和舌診都沒異常。老師當時覺得這個人精氣外泄了,給開的腎氣丸。當時很多跟師的同學不理解,問老師為什麼要給吃腎氣丸,老師說你看他的眼神嘛,好象在鏡框之外。有些同學在老師提醒下看出來了,有些還是沒看出來。後來患者服腎氣丸反饋很好,跟師抄方的同學才信服。我雖然固執地認為舌、脈、癥狀都是不能捨棄的,但從這個例子使我認識到,雖然不能捨棄,但治病還是有標本緩急的不同,在開方葯時不能拘泥。

如果說我跟王老師學習,大致搞清楚了常見脈的脈形的話,那麼跟宋老師學習了兩年多時間,基本搞清了常見脈、常見相兼脈,脈在各部位的主病問題,以及怎麼將脈診納入辨證思維的問題。但是我覺得在脈診方面,還是欠缺些東西,具體是什麼,自己還是搞不清。也許,這些問題只有在臨床中才能想清楚具體是什麼。

在跟王老師和宋老師學習之前,脈診可以說是沒有多少概念。跟師學習之前,也給很多人看過病,診病時號脈不過是應景,非如此不能表明我是中醫而已。要說那時候號診的唯一作用,可能就是積累了一些脈象的感性認識。至於開出來的處方,基本是患者的癥狀與方劑主症機械對應罷了。如果有效,不過幸中而已,根本沒有必然性;至於無效則有其必然性,因為脈象基本是被排除在辨證之外了,當然那時的思路也談不上是辨證。記得那時給家人開的處方,往往是吃一兩次,就發現不僅無效,還會有其它的不舒服,於是一副葯往往未盡劑,就只有倒了。

跟宋老師學習一年後,就感覺自己脈診、辨證就有些靠譜了,治療一些常見病,基本也能看到療效;即使不效,也能循著上次處方的思路,找出不效的原因。這大概就是大致建立了中醫的思維方式了吧。

憑脈辨證的威力,在臨床上是很容易看到的。記得治同學的岳母,兩脅疼痛,難以入眠。舌紅少苔而干,脈如循刀刃,即所謂的「偃刀脈」,以四逆散原方飲一次,當晚即疼痛大減,後以滋水清肝飲加平肝葯而愈。此例現在回想,應以芍藥甘草湯加六味即可,不需柴胡、枳實之類的葯。

治一位二十餘歲小夥子朱某某,連續遺精四、五天,肝肺脈弦數,經詢問,最近一、兩周曾連續服用溫補藥。此脈象為肝肺有鬱熱,以桑菊飲治之,兩劑即愈。前人有「有夢從心治,無夢從腎治」的說法,如不憑脈象而僅套用前人的病機論述,是很難治療類似疾病的。

治一位二十餘歲女性王某某,環唇長脂溢性皮炎,服清熱解毒涼血葯三月而不效,反而月經停閉。口乾,形體豐,舌體大。脈寸關洪滑而兩尺弱,以玉女煎治其上盛下虛,兩三劑則皮炎緩解百分之七八十。後右寸變弱,以生脈口服液配服金匱腎氣丸兩月月經始至,至今一兩年了月經仍很正常。前醫以通套之法治療,而忽略了典型脈象,故治之無效而反傷月經。

治一中年男性胃痛患者,常年服各種胃藥而無效。脈沉取弦滑有力而大便數日一解,解則乾燥如羊糞。以大柴胡湯三劑則胃痛去之大半,後以柴芩溫膽湯數服而愈。胃病治療有常法,也有變法,常法無效當求諸變法。變法也不是什麼奇怪的治法,仔細探求脈象,隨證治之即可。

治一年輕女性,面色晦暗月經量少,常於夜晚子時發高燒,舌淡苔厚膩而鬆浮,六脈沉細無力,此真陰不足之證。治以黃芪、黃精、熟地、棗皮、菟絲子、枸杞、桑椹、桑寄生、當歸、肉桂等,兩劑後則面生光澤,膩苔褪掉。後堅持服用,月經量增加,子時發高燒癥狀也未再出現。六脈沉細無力,為氣血陰陽俱不足,而以真陰不足為主。真陰不足則無以化生真陽,陽氣虛則運化無力,濕濁內停,故見舌淡苔厚膩而鬆浮。故不可單純從陽虛治,此例陽虛為標而陰虛為本,應予陰中求陽。

治一種中年患者高某,因有腰冷、背冷癥狀而長期服補腎之品,不料越吃越冷。後轉來我處治療,脈沉取細而略弦略數。前醫也許有些慣性思維,以腰冷、背冷作陽虛,以脈沉細作陰血不足,而屢進補腎溫陽之品。因脈沉為郁、弦也主郁,細為陰傷,數為有熱。既然補腎不效,說明郁而化熱為傷陰之本,而不是陰傷致郁。所以治療以宣郁即可,隨便開點蘇葉、柴胡、荊芥、薄荷、蟬衣、僵蠶之類,郁解則氣血能正常敷布,腰冷、背冷則日漸緩解,不數劑即愈。

脈診的臨床意義確實是毋庸置疑的,只要稍有提高,臨床療效就會大幅度提高。透過脈象,就能看到疾病的本質,或者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有些臨床典型的脈象,具有明確地臨床意義,是絕不容辨錯的。當我為自己脈診和臨床療效稍有提高而沾沾自喜時,後來又看了幾本脈學相關的書,才發現自己還是井底之蛙。

如果說我跟宋老師學習過程中,只是理解到典型脈象的臨床意義,那麼當我學習完了周慎齋的《醫家秘奧》後,就確實可以說對脈在診斷與辨證中作用的理解,又大大拓寬了。也許很多人都看過此書,看過此書後也象看其他書籍一樣就擱置一邊了。或許這些朋友早已領悟到了這些內容,而當時對我而言,此書的影響是震撼性的。在中醫的學習過程中,突然有那麼一句話,有那麼一本書,讓你忽然有豁然開朗、醍醐灌頂的作用,是一種常見的水平發生質變的現象,這既是對前面艱苦積累的回報,也是打開一片新天地的開始。據一位同學講其父親,就是某一天突然讀到張景岳對陰中求陽、陽中求陰那句話的論述,而豁然大悟,從而醫道大進,臨床療效大副度提高。

跟王老師學完之後,基本解決了脈形的問題;跟宋老師學完之後,基本能處理的情況就是一脈獨大、一脈獨小;左手大於右手、右手大於左手;以及典型的上實下虛、上虛下實等情況。一旦遇到六部脈此大彼小,此強彼弱,就完全理不清頭緒;如果再加之舌象與自覺癥狀完全不能與脈象對應,則馬上覺得頭大。臨床遇到這種情況,只有就主訴癥狀及自己勉強能解釋得通的舌、脈象的臨床意義處方,療效自然大打折扣,很多時候只有靠病人服藥後的反應來辨到底屬於什麼證。但是這樣連自己都分析不清的病機,療效自己心裡就沒底,患者自然來複診的少;即使偶爾有病人來複診,分析了前次處方的得失,再勉強擬定本次的處方,這些顯然屬於自己機械、被動地反應。

《醫家秘奧》一書就我的理解,是以五行生剋制化理論,闡釋清楚了五臟生克制化在脈象上的反映。從部位而言:

  • 左尺腎水生左關肝木,左關肝木生左寸心火;
  • 右尺命門生右關脾土,右關脾土生右寸肺金;
  • 而右寸肺金生左尺腎水,左寸心火生右關胃土。

這一系列完成了兩手脈的循環相生。

然後:

  • 左寸心火克右寸肺金,
  • 左關肝木克右關脾土,
  • 右關脾土克左尺腎水,
  • 而左尺腎水有制約右尺命門相火的作用。

通過理解脈象上的相生相剋關係,就很好解釋六部脈此大彼小、此強彼弱所導致的病機了。

而該書給出了78條這樣的實例分析,不僅可以幫助理解脈象上的生克制化關係,而且就每一種脈象組合分析了病機,給出了治法、方葯。這倒不是說我們臨床好去按圖索驥對應這78條,而是通過這78條,我們可以建立一種分析六部脈不同變化而得出患者病症的病機,從而幫助我們在臨床上能給出適合病機的治法和方葯。

這正如學習《傷寒論》,不是單純為了學習那些條文和方葯,而是要從條文和方葯中,達到對仲景辨證論治思想的熟練掌握。

可能我當時剛好缺《醫家秘奧》書中的知識,所以越讀越有味,越讀越感覺這些條文很重要。前後我至少讀了三次,後來自己畫了一張表,將六部脈不同的變化,以及該書上總結的病機、治法、方葯全列上去,沒事就拿出來揣摩一番,直到現在,還會經常把書和表拿出來看看。

現摘錄書中一條以說明此書的論脈特點:

第(三)條:右手寸肺脈旺,左手尺脈亦旺,清肺為主,生脈散加當歸。如單左尺旺,六味地黃丸。如單右寸旺,當清肺,以金被火克不能生水,水涸火起。

清代陳嘉璴註解此條說:「右寸正屬肺部。《內經》云:肺脈浮澀而短。曰澀曰短,則無旺之體矣。而今旺者,是金被火克也。火克不得不求救於水。腎屬水,為肺之子,若腎水充足,火必不放恣至此。因稽之左尺,而左尺亦旺焉,是知腎水原微,火乘水位,自顧不暇,焉能救母哉。故急以清肺為主,生脈散保肺,加當歸滋腎,是其治也。

如只左尺旺,是腎中之火自發,水虛無疑,六味地黃丸以救腎水也。設但右寸旺,則肺家純是火聚,當急清其肺,遲則肺液乾涸,涸則不能生水,腎家亦枯,將成一無水之象,干槁立至矣。故一清肺而自能生水,子母俱無殃焉。」

《醫家秘奧》條文體例大致如此,每條條文先論不同部位脈象的錯綜變化,接著論述病機與治法,後給出方葯。細細揣摩各條條文,理清其內部的邏輯性,就能分析臨床複雜的脈象變化。至於方葯,只是該書的示例,只要我們能從脈象而得出臟腑的表裡、寒熱、虛實、陰陽的變化,就能制定出切合臨床病機的治法、治則,乃至方葯。

自從認真研讀周氏的《醫家秘奧》後,慢慢地我在臨床就能分析處理一些複雜的疾病了。

治一老年婦女,60餘歲,類風濕關節炎檢查出來三月後,屢服解熱鎮痛西藥及中藥無效。患者除晨僵、小關節疼痛等癥狀外,另外手接觸冷水則痛增。舌淡苔白膩,六脈俱沉,兩寸弱、兩關尺濡滑而緩。脈沉為郁,苔白膩,脈濡滑,說明寒濕寒痰鬱結;兩寸弱主陽氣不足、中氣下陷,這與舌質淡可以互參。所謂「風生升」,於是用:

  • 羌活、獨活、防風等辛溫風葯升陷而祛濕;
  • 以二術二陳湯化痰祛濕,
  • 以黃芪、人蔘、白朮等補中益氣;
  • 加桂枝、片薑黃將藥引入肢端。

患者服藥即效,這是我治療風濕關節炎取效最快的一例,後來又加過附片、制南星等葯。由於疼痛、疲倦等癥狀緩解很快,一月後患者要回老家,囑葯兩日服一劑,有什麼新情況再來診治。

治同學的外婆,90歲左右,口乾口苦,腹部脹滿疼痛,舌紅苔黃膩,兩關脈弦長。這比較象小柴胡湯證,但是人蔘到底用不用,我猶豫了半天。老年人體內病理產物一般蓄積甚多,突發之病,如果舌脈俱實,多先從實證治療,待舌、脈、癥狀變化後再顧其虛,這是我治療老年病常規的處理方式。但是脾胃脈弦長,一般是肝木克脾土的表現,如果脾胃不虛,一般不會在脾胃脈的位置上見肝脈之象,再結合患者高齡,決定以溫膽湯祛痰濕,這是從舌象考慮的結果;以柴胡、黃芩加10克人蔘,這是從脈象考慮的結果。患者服藥一劑則癥狀減其大半,再劑而愈。

昨日治一乾燥綜合症、糖尿病患者,女性,60餘歲。左膝關節腫大,熱痛;右膝關節無紅腫熱痛現象,但怕冷。大小便尚可,口乾。舌光紅無苔。左三部脈均弱,右三部脈沉取濡滑而緩。患者瘦小乾癟,結合左三部脈,陰虛無疑。但患者服滋陰葯胃會不舒服,並會出現腹瀉的癥狀,這是脾陰虛的表現。而右腿冷,結合脈緩,是陰損及陽的表現,所以治療此病。單純滋肺腎之陰是不行的,應以養脾陰為主,佐以黃芪、附片補氣昇陽,因為陽氣不升也是口乾的原因之一。而右脈濡滑,說明患者還有痰濕,這與左膝關節腫痛可以互參。所以以《金匱》瓜蔞瞿麥丸為主方:

  • 因小便通利,故不用瞿麥,以免泄利再傷陰;
  • 用太子參、白朮、茯苓、扁豆、蘆根、生谷芽養脾陰;
  • 用二妙散去下焦濕熱;
  • 用鱉甲養陰兼軟堅化結;
  • 用黃芪配主方中山藥,以玄參配二妙散中蒼朮降糖;
  • 陰虛日久易生瘀,加丹皮、丹參活血通絡。

當時考慮加制南星化痰兼治療骨痛,但考慮首診,先予兩劑服後再定是否加制南星。

自從脈學有些新的領悟,即感覺思路有所拓寬。不僅脈診的臨床意義更加清晰,也能結合舌象、自覺癥狀更好地分析患者病情了。而且我覺得患者的四診都有其產生的原因,不能輕易捨棄。比如舌紅苔黃膩,而六脈弱的患者,舌象提示是典型的濕熱,脈象提示是典型的陽虛。治療當然就可以去濕熱與補脾腎陽氣並行,並非說有濕熱就不能溫陽氣,有陽虛就不能祛濕熱。還有精血不足患者新感上焦溫病,銀翹散與填下焦精血也可以同用。疾病的複雜性決定了治法的複雜性,只要病機需要,相反相成的治法在臨床上是隨處可見的。

今年又買到一本民國時期名醫王雨三的《治病法軌》,這是一本專門從平脈辨證來論述臨床的著作。作者從「陽盛陰虛,汗之則死,下之則愈;陽虛陰盛,汗之則愈,下之則死」一段經文,悟出治病大法。從人身左半身屬於血分所主,右半身屬於氣分所主,並結合左右兩手脈的偏盛偏虛來分析疾病病機。作者雖不無偏激之處,但書中展示了在不同病症中平脈辨證的經驗。如果說《醫家秘奧》一書是從脈的角度來論「證」,而此書可以說是以病為綱來分析「脈」和「證」的關係。將兩書合看,確可以全面地認識脈象在辨證中的作用和意義。

學了《醫家秘奧》後不久,我又學習了趙文魁的《文魁脈學》。御醫脈學的精微又一次令我震撼,趙氏不僅論述相兼脈極為詳細,而且將傳統的浮、中、沉發展為浮、中、按、沉四部,與溫病的衛、氣、營、血四個層次對應。坦白地說,我經常取脈,不過浮、沉或中、沉兩個層次而已,要將浮、中、按、沉分辨清楚,我估計還需要在臨床再摸好些年才成。脈學的精微,確實讓我敬畏,也許將來我將這四候分清楚了,或許還有更難的脈學課題等我去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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