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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竹馬暗表愛意,坐等他提親,誰料隔天傳回的消息成我一生傷痛

官道之上,沙塵飛揚,一騎快馬疾馳而來。馬是好馬,轉眼已到城門,只是守門之人還未待看清,一人一馬已打馬飛過,他們只來得及看清馬上之人那雙焦灼到發紅的眼睛。

宣城秦府。

秦家小姐懷素的婢女青青正站立門前,將一根雕了蘭花的玉簪子遞與來人,這人正是剛剛打馬街前的那個男人。

男人朗眉星目,是個英氣的,只是想必是連日快馬加鞭而來,神情很是疲憊。見到那簪子,男人的眉頭皺得更緊:「這是何意?」

「陸公子,這是小姐讓我交還與你。」

「懷素呢?我要見她。」男人焦急,沒有接那枚簪子,「她既然知道我會來,為何還要退簪?」

青青輕笑:「公子說這話才是有意思,我家小姐又不是神仙,怎曉得公子會來?畢竟從她回京也已經過去將近一年的時間,只從聖旨下達那日算起,也有幾個月的時間了,公子一直沒出現,誰還敢斷定公子一定會出現呢?」

青青說著話,把手裡的簪子往前一送,那男人不得不伸手接住,「再說了,我家小姐並沒有讓我在此等陸公子,她一早就交代我讓我找車馬,將此物給公子捎還回去,是我還存有念頭,想為小姐再搏一搏,現在看來已經不必了!」

「為何?」男人不解,「為何不必了?」

「哼,」青青冷笑,「我家小姐如今已在嫻太妃宮中待嫁,三日後,她將與皇上大婚,你說還有何必要留這舊物?」

男人聞言,臉上皆是灰敗之色,他攥緊那枚玉簪,唇緊緊抿成一線。

「懷素她……」良久後,男人艱難開口,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她可還說了什麼?」

青青已轉身準備回府,她停下腳步,沒有回頭,「小姐說,這樣也好,一別兩寬,各自安好。」

「一別兩寬,各自安好?」男子低低咀嚼著這兩句話,口中苦澀難當。

再抬頭看秦府門楣,莊嚴肅穆的秦府兩個字在暮色里亦無聲地看著他。

熟悉的感覺裹挾著回憶撲面向他湧來,一起湧向他的,還有那個恣意瀟洒的人兒。

1

「喂,這兔子是我打下的。」林子里一位十二三歲的白衣少年指著另外一位稍大點穿黑色勁裝的少年說。

黑衣少年看看他,又看了看手裡的兔子,笑著說:「你我先後打中這隻兔子,你瞧,你的箭射在它的後腿上,若不是我這支穿胸的箭,它早就跑了,所以這兔子按理應該是我打下的。」

白衣少年亮晶晶的眼珠兒轉了轉,隨即也笑了,「你說的有道理,那你打算怎麼處置這隻兔子?」

「還沒想好呢。」黑衣少年想了想說。

「不如我們烤來吃了吧?」白衣少年笑嘻嘻地湊上前來,「看,我帶了調味袋。」他從懷裡拿出一個長條布袋,竟是有備而來。

「哈,你倒是想得周全,好,咱們就烤來分吃了它。」黑衣少年笑得爽朗。

都是邊關長大的孩子,沒有不會處置獵物的,不一會兒功夫,噴香的兔子肉就已經烤好了。

兩人邊吃邊聊了起來。

「我看你的箭射的力道很足,不像是箭術不精的,你為何只打它的腿,不致命,它會跑的。」黑衣少年說。

「不過是想解解悶,何必傷它性命!」白衣少年吃的滿嘴流油,不在意地說。

「啊?」黑衣少年很詫異,「你既憐憫它性命,怎還能吃得這麼香?」

白衣少年聞言哈哈一笑,「它都已經死了,不吃多浪費。」

白衣少年笑起來時眼睛裡泛著光,笑容透著爽朗,黑衣少年所糾結的那個問題在他這裡根本就是雲淡風輕。

「是我愚笨了,枉我還虛長你幾歲,論起豁達倒是要稱你為老師了。」黑衣少年真誠地笑著說。

「想必你就是陸伯伯家的公子吧?」白衣少年邊吃邊笑著說。

「你怎知道?」黑衣少年又詫異地問道。

「你剛才那嚴肅地樣子跟他一模一樣。」白衣少年學著黑衣少年說話的樣子,手裡還不忘又拿了一塊兔肉,滑稽又可愛。

「那你是誰?」黑衣少年被他逗笑。

「我是秦懷素。」白衣少年說。

「原來是秦世伯家的公子,我叫陸林楓。」黑衣少年一抱拳。

秦懷素抬眼笑著看了他一眼,隨即接著吃著兔肉,「好說好說,快吃快吃,不然我就要吃光了。」

待兩人回府時,已經到了掌燈時分,秦陸兩位將軍已經在前廳等他們多時了。

「這次過來找你借兵,實屬無奈之舉。朝廷給的兵馬還得再等些日子,可軍情不等人。我想著趁山裡安穩的時候,好好整治一下那些水賊,你給的這些人正好解我燃眉之急。」陸容對秦明說。

這兩人是老交情了,曾一起保當今皇上建立大陳國,與在京城的阮丞相一起,都是從戰場上一路走過來的交情。

「何必說這些客氣話。」秦明笑,「咱們也有些日子沒見了,正好趁這次機會咱倆好好喝一場。」

「爹,我們回來了。」正說著,懷素和陸林楓進了門,「真香,您是不是把那壇醉神仙打開了啊?」

一進門懷素就聞到了酒香,不禁對陸林楓說,「你真是好口福,這酒我央求了我爹好久都沒能喝上呢。」

「你這猴頭兒,長了一副狗鼻子。」秦明寵溺地對懷素說,「快,跟林楓去洗了手過來吃飯。」

「好咧。陸伯伯等我敬您三大杯。」懷素笑著跑向後庭。

「是,秦世伯。」陸林楓也笑著向秦明行禮。

「瞅你家林楓,英雄出少年啊,再看我家那個,簡直就是一個猴崽子。」秦明笑得開心,對陸榮說。

「這次帶林楓出來,就是想鍛煉一下他。」陸榮對自己兒子也是相當滿意,「懷素聰明得很,比林楓強百倍,比你我都強。」

「長江後浪推前浪,希望他們都能比我們強。」秦明笑著說。

「吃罷晚飯,我們就得走。」陸榮突然低聲說道,「為何?」秦明不禁正色問道。

「兵貴神速,再者上頭那位也忌諱你我相聚,若消息走漏,我們的處境會更加艱難。」陸榮說。

秦明聞言,神色瞬時暗淡下來,剛剛還熱鬧的氣氛也變得嚴肅起來。

酒飯很快用畢,陸家父子收拾妥當連夜要走,懷素也跟父親一起送行。

「懷素,有空來我家玩,我帶你去捉魚。」陸林楓與懷素一見如故,兩少年有些依依不捨。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脆生生的約定還響在耳畔,那日那夜的人兒竟再無法兌現這個約定了。

2

「如何?」謹誠問前來回報的人。

「沒有動靜。」來人說,「那人遞了消息進嫻太妃宮裡,但宮裡沒有反應。」

「沒有反應?」謹誠皺眉,「這是見還是不見?」

「屬下一直派人在周圍守著,沒見有人出入,應是不見。」

謹誠聞言默默不語,良久才說:「你們不了解她,她若真的不見,定會斬釘截鐵,必有動靜,可如今沒有動靜,才是危險。」

「那陛下,我們該怎麼辦?要不要現在就把那人拿下?」

「先等等。」謹誠說,「你先下去,萬勿盯緊了他。」

「是!」來人躬身下去。

「懷素,你是不是還在猶豫?」謹誠坐在案後低低自語,「無論如何,你應該不會讓我失望的吧?」

嫻太妃宮裡,懷素盯著手裡那枚雕了蘭花的簪子發獃。

「她這樣有多久了?」嫻太妃問身邊的侍女。

「已經一個時辰了。」侍女回答,「方才有人來報送東西來的那人還在宮門口等候。」

「皇上那邊有動靜嗎?」

「已派人來了三次。一次是派御膳房做了姑娘愛吃的桃花酪送了過來,一次是送了一個箱子進來,姑娘打開了,裡面都是一些有趣的玩意,說是皇上曾答應姑娘的,現送來給姑娘,算是兌現承諾。最後一次是皇上身邊的鄭公公來的,問姑娘有沒有空閑,皇上想跟姑娘一起用膳。」侍女牙齒伶俐,一五一十地交代著。

嫻太妃看著懷素,默然不語,良久,她對侍女說:「打發人去宮門,就說姑娘要與皇上用膳,讓那人離開吧。」

「是。那姑娘她……」

「她也會是這樣的態度,你且去吧。」嫻太妃揮揮衣袖,邁步進殿。

「且慢!」是懷素的聲音,說著她已經從內殿走出來,「姑姑,讓紫雲先跟我來一下。」

侍女紫雲看了一眼嫻太妃,嫻太妃點點頭,說:「去吧。」

紫雲跟懷素進內殿,懷素吩咐她:「從我的陪嫁箱子里再找一些金玉釵環出來,跟這支簪子一起送還出去,就說……」懷素停頓了一下,「就說是我送與他的新婚賀禮。」

紫雲聽罷愣了一瞬,隨後便默不作聲地按照懷素的吩咐去收拾,嫻太妃在外殿聽到懷素的話,暗自嘆息一聲,嘴角泛起淡淡的苦笑。

懷素平靜地看著紫雲收拾,間或對紫雲選出的東西點頭或者搖頭,不一會兒東西收拾妥當,紫雲要走時問懷素:「姑娘可還有話說?」

懷素笑著搖頭,「沒有了。」

看著紫雲將那枚簪子放進匣子里,懷素的眼神有些恍惚,曾經她那麼珍視這枚玉簪,如今一切都成了鏡中花,水中月。

自從陸林楓跟著父親去邊城認識了秦懷素後,他們除了日常的書信往來,幾乎每年都會見上一面。陸林楓來找秦懷素時,倆人會一起打獵,一起切磋兵法。秦懷素有意重新繪製邊城的地形圖,也是陸林楓陪著一起完成的。

兩人惺惺相惜,總覺得有說不完的話。懷素的豁達和洒脫深深吸引著陸林楓,懷素在兵法上的天賦和智慧也讓陸林楓為之折服,在懷素身上,他感覺有著無窮無盡的魅力吸引著他去探索。

而陸林楓吸引秦懷素的,卻是他的呆。陸林楓在戰場上有勇有謀,無比神勇,可他在生活上卻是個痴人,從他一直以為身穿男裝的懷素是個跟他一樣的漢子,便可見一斑。在別人看來,陸林楓這是愚傻,可在懷素看來,這是陸林楓的可貴之處,世間聰明的男子萬萬千,可肯無條件信任你的男子卻少之又少。

懷素十六歲那年,陸林楓再次陪她打了一場勝仗,秦將軍高興,讓懷素和陸林楓好好休息兩天。當時邊貿集市正熱鬧,懷素便帶著陸林楓去轉了一圈。

集市上的東西琳琅滿目,有普通的農家工具,也有不菲的美玉。陸林楓剛到集市,便被一個賣釵環的攤子吸引住了,他拿起一隻雕著蘭花的玉釵,猶豫著要不要買,懷素見狀,笑著逗他,「陸兄這是有心上人了?」

「心上人?」陸林楓低語著,臉色已經泛紅,突又像是想起什麼,臉色又白了下來。他放下玉釵,躲了開去,「沒,哪有什麼心上人!」

說出那句話時,懷素不知為何心裡竟也砰砰直跳,女兒家總比男人心思細膩,洒脫如懷素,也逃不開女兒家的情思。

「陸兄,這玉釵很美。」懷素拿起那枚玉釵,仔細端詳著,若自己恢復女兒裝扮,這玉釵倒是很襯自己。

低著頭的懷素淺淺笑著,透白的皮膚在陽光下泛著一絲粉色,露出的一截脖頸上如嬰兒般的細微絨毛,可愛得很,讓人很想摸一摸。

陸林楓的眼神軟了軟,「懷素喜歡,為兄送你。」

待交了錢走出很遠,陸林楓都還沒緩過神來,自己竟然送了懷素一枚女人用的玉釵。他心裡懊惱,可又見懷素歡喜無比,他心裡就又忍不住泛起了絲絲甜意,他被自己這種矛盾的心思折磨著,接下來怎麼逛的集市,他都不記得了。

懷素每每想起那天的場景,都會後悔不迭,如果自己沒有自作聰明想逗一逗陸林楓,而是跟陸林楓挑明自己的女兒身,他們之間或許也不會走到如今的地步。

懷素並不是沒想過主動跟陸林楓表明心跡,她不是普通的閨閣女兒,若因為矜持而錯過陸林楓,她是不願意的,可就因為一念之差,她起了頑皮心思,事情便再也不受控制了。

那日回到秦府,陸林楓便匆匆道別。回去之後沒多久,懷素便聽到陸府要為大公子林楓娶妻的消息。消息一放出,陸府的門檻幾乎要被媒人踏破了,再後來便聽說有個姑娘被接進了陸府,說是陸夫人的遠房外甥女。

懷素很著急,忙寫了書信給陸林楓,告訴他自己很喜歡他送的玉釵,等他再來邊城時,要戴上給他看,並署名為:妹,懷素。

她以為陸林楓定會明白她的心意,即便不讓陸伯伯來提親,也萬不會再相親,可她左等右等也沒等來陸林楓的消息。京城裡祖母差人來問,懷素今年什麼時候回去看她,秦明便催促女兒趕緊回京一趟,懷素無奈,只能回京,想著很快回來再做打算。

只是,這一次回京,直接改變了他們的命運,她即將成為皇后,而陸林楓也沒能娶成他的表妹,而將成為阮丞相的乘龍快婿。

懷素曾想過無數次如果,可世上哪裡有如果,有的不過是命運弄人罷了。

3

「姑娘送了許多首飾出去,紫雲親自收拾的,姑娘說是給那人的新婚賀禮。」親衛再次來報,謹誠聽了沒說話,他星目低垂,不知道在想什麼。

「皇上?」親衛不知接下來要如何做,忍不住問道。

「嗯,下去吧。讓人盯住那人,嫻太妃宮外的人先撤回來吧。」謹誠交代。

親衛稱是退下,謹誠沉思良久,「懷素,真希望你是真的放下了。」他自語道。

宮外。

陸林楓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接過那一匣子首飾的,他的耳邊一直響著侍者說的那句話,「姑娘說,這是送與公子的新婚賀禮。」

不是沒想過懷素會是什麼反應,可真遇到時,他仍舊不知所措。

當初他發現自己對懷素生了情愫,心裡愧疚不安,他以為自己有斷袖之癖,如果這樣,豈不褻瀆了懷素,為此他才要匆忙回府。回府以後,他曾問過父親,陸家祖上可有斷袖的先例,卻被父親責罵追打,說他有辱門楣。

後來當母親再次說起他的婚事時,他斟酌再三,決定聽從父母安排。相親沒多久,他就收到了懷素的信,陸林楓喜出望外,忙催促著父親去秦家提親,可卻意想不到地遭遇到父親的嚴詞拒絕。

「你以為我為什麼一直沒對你說明懷素的身份?我就是不想讓你對她產生男女情意。你一直把懷素當兄弟,我才肯讓你們繼續來往,如今你想求娶她,我絕不可能答應。」陸榮的態度很堅決。

「為什麼?您不是一直都很喜歡懷素?」陸林楓十分不解。(小說名:《一別兩寬》,作者:遇見而已。來自【公號:dudiangushi】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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