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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冒著生命危險去阿富汗看大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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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紀阿富汗研究被稱為國際學術界的「奧林匹克運動會」,可惜的是,研究的話語權掌握在歐美日學者手裡,中國一直缺席。2018年3月敦煌研究院專家團赴阿富汗,開始了玄奘之後中國專家對巴米揚研究的「破冰之旅」。

撰文:邵學成

攝影:孫志軍

過了大約1390年之後,敦煌研究院專家團踏著玄奘的足跡,終於來到了巴米揚。螺旋槳在刺耳的轟鳴聲中停了下來,聯合國援阿團的雷神1900D飛機平穩落地,遠處的巴米揚大佛闖入眼帘——終於安全到達了我們魂牽夢縈的地方。

巴米揚石窟依興都庫什山支脈瓦傑山的斷崖而建,面對巴米揚河。主窟群東、西兩端相距400米的龕狀窟中各立一尊巨型石雕佛像,東佛高38米,西大佛高55米。不幸的是兩尊大佛於1998年3月、2001年5月被塔利班極端分子炸毀。左右圖為炸毀前後的西大佛石窟景象。

近幾十年來由於持續戰亂和社會動蕩,阿富汗的很多珍貴文化遺產毀於一旦。整個喀布爾機場來回遊弋著武裝車,多國軍隊的士兵荷槍實彈對每一位旅客反覆檢查,喝令人們不得使用任何電子設備、不得拍照……走出機場沒來及與迎接人員寒暄,就立刻被塞進中國大使館安排的裝甲車,透過暗色防彈玻璃,喀布爾的一切都灰濛濛的。

攝影:ANDREW QUILTY/OCULI

巴米揚位於古絲綢之路上,是希臘、印度、波斯文化的交匯之地,山谷寺院營造和石窟開鑿時期經歷了貴霜、薩珊、白匈奴和突厥四個時期。貴霜王朝轄區內的犍陀羅地區產生了最早的佛教造像、這是一種受到希臘-羅馬藝術風格影響的雕刻藝術。

3月下旬是阿富汗傳統的諾魯孜節,但ISIS等恐怖組織向所有阿富汗人民發出了「死亡威脅」,他們宣布反對任何新年慶祝活動,威脅任何參加活動的外國人都將會被處死,為了顯示他們的淫威,時不時在一些文化機構附近製造自殺式爆炸事件。

諾魯孜節,字面意思是「新的一天」(也稱為Norooz和Norouz)是伊朗元旦的名字,也被稱為波斯新年。

(該圖片來源於維基百科)

在戰爭中失去丈夫的阿富汗婦女

攝影:PAULA BRONSTEIN/普利策危機報道中心

此時此刻,巴米揚石窟管理員阿巴斯已經等候我們多時。

巴米揚石窟管理員阿巴斯。

由於連年局勢動蕩,巴米揚地區很久沒有來過外國專家團隊。阿巴斯看我焦急的神情,淡淡笑了,他說:「邵,你們中國人的祖先來過,也是在這個季節,他是一個和尚,他幫助我們記錄了巴米揚過去的故事。」「是的,我知道,那是玄奘法師!」

玄奘西行圖

(該圖片來源於維基百科)

公元629年左右,大唐僧人玄奘穿越興都庫什大雪山,到達巴米揚山谷,在這裡居住了兩周左右。玄奘在《大唐西域記》中記錄了當時這裡的社會風貌和宗教繁榮景象,其中寫道:「伽藍數十所,僧徒數千人,宗學小乘說出世部……王城東北山阿有石佛立像,高百四五十尺,金色晃曜,寶飾煥爛。」

「從那之後,你們就沒人來過了。」阿巴斯小聲嘀咕。

巴米揚省某個小村莊的孩子

攝影:ANDREW QUILTY/OCULI

巴米揚東西大佛在1998年3月、2001年5月被塔利班極端分子陸續炸毀,大部分石窟遭到破壞,居住在石窟里的原住民也遭到了屠殺清洗,這個物理性的滅佛事件不僅讓人類文明蒙羞,也被某些人悲觀地認為是巴米揚佛教考古美術研究的終結。

巴米揚石窟被炸毀的西大佛殘片保存在大佛周邊,這些材料是研究大佛建造和解釋佛衣塑造過程的重要依據。

「塔利班極端分子為什麼要炸毀大佛?」我問道。「他們是瘋子,因為他們想毀掉我們民族的一切,想滅絕我們民族的文化,徹底摧毀我們的自信。但是你知道,他們不可能的,不可能實現的。」阿巴斯的情緒忽然激動起來,漲紅了臉。「我的父親和塔利班戰鬥到了最後一刻,直到死,也沒有投降,因為我們是正義。」

在阿富汗內戰期間,阿巴斯的父親因為拒絕參加炸毀大佛的活動,慘遭塔利班極端分子殺害。阿巴斯成為孤兒,逃亡伊朗,當了數年難民。

Hazrat Ali,16歲,阿富汗難民。他正在貝爾格萊德中央火車站後的火堆旁取暖。

攝影:DANIEL ETTER, UNHCR

在阿富汗,喀布爾的難民營中。一名無家可歸的阿富汗女子抱起了她的孩子。根據國際特赦組織數據顯示:僅在2016年,就有120萬阿富汗人淪為了境內難民。

本圖攝影:Ali Hamed Haghdoust ,你來掌鏡

2003年巴米揚遺址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評定為世界文化遺產,阿巴斯在這一年也結束了伊朗的難民生活,回到了阿富汗。

巴米揚省政府派出的安全部隊全程護衛敦煌研究院專家團。

戰亂對石窟造成了巨大破壞,但是福禍相依,一些石窟中新的材料也意外出現在人們的視野。1996年學界就已經傳出巴米揚出土了新文書的消息,說在東大佛以東1.2千米一處石窟中發現了總數約1萬件寫本。2003年東京文化財研究所在對巴米揚石窟進行預備調查的時候,又在石窟內收集到20多片寫本。

巴米揚石窟裝飾紋飾中有大量唐草紋,這種紋飾可以追溯到印度笈多王朝時代,這些裝飾碎片被收集保存,有待進一步研究。

此外,日本考古隊在一個石窟內對被污垢覆蓋的天井進行修復時,發現了唐草紋樣裝飾中,間隔配置的動物圖案,這些動物圖案與唐草紋樣紋理線條融合在一起,研究人員推測,如果這種裝飾組合全部存在,紋飾帶總量應該是12對(24個)動物。而這種在紅色背景上融合動物形象的唐草裝飾紋樣,在印度阿旃陀石窟第17窟中也可以發現,所以這些紋樣可能與印度笈多朝美術有關聯。研究人員對巴米揚壁畫的油彩進行了檢測,測出其中含有核桃油和罌粟油,由此研究得知,巴米揚油彩技法是目前發現世界最古老的,巴米揚壁畫也可以稱為世界最古老的油畫。

這幅泥質地仗壁畫,出土於阿富汗Delbar jeen Tepe遺址,繪製年代為公元前1世紀-公元3世紀,最初應該是一面裝飾牆的一部分。殘存的畫面上展示了一對王子和公主(或許也是國王和王后)的頭和臉,圖畫描繪的人物眼睛和王子的耳飾,具有顯著的中亞藝術特徵。

考察首先圍繞東大佛進行。東大佛和周邊石窟屬於巴米揚石窟中開鑿較早的,也是被塔利班破壞最嚴重的石窟。德國考古隊根據大佛的碎片測定,東大佛的建造時間是在6世紀初期,相當於巴米揚石窟修建的第1期,這應該是巴米揚最初的營造時期。第1期中的J窟群和M窟都離東大佛距離較近,應該是東大佛開始營造時就已經存在。

環繞東大佛周邊的C、D、D1、A諸窟,經測定屬於第1期的後續階段6世紀中後期。這一時期壁畫和彩塑中存在大量供養人形象,這些供養人的服飾和姿態都是一種宗教的皈依形象。

出土於阿富汗北部阿漢加蘭堡寺院遺址的女供養人頭像,雕塑材料是含有石膏成分的黏土,在犍陀羅佛教藝術晚期被廣泛用於塑造佛教塑像。

阿巴斯說:「2001年,我那時候19歲,也被塔利班抓到了石窟裡面關押起來。他們毒打我、不給我飯吃,我看見了塔利班首先是使用炮擊巴米揚大佛,用坦克車、榴彈炮對大佛進行轟擊。但百餘發槍炮彈轟擊之後,大佛基本沒有什麼大的損壞,依然不倒。因為塔利班的戰車都屬於落後的舊式武器,而大佛是在堅固的岩石上雕刻出來的,單純使用炮擊是無法完全破壞的。另外,巴米揚有神佛保佑,也是我們的祖先。」

調查中發現,由於長期缺乏必要的保護和維修,很多飛鳥原來寄居在東大佛石窟內,大佛被毀之後,這些鳥一直盤旋在空空佛龕上、每天不厭其煩的嘶吼著,阿巴斯說這些鳥有靈性,它們是大佛的碎片變的。

收藏於阿富汗國家博物館的這隻大理石製作、穿著涼鞋的左腳雕刻,出土於阿富汗北部的希臘化城市阿伊哈努姆的一座希臘風格神殿里。

依據德國考古隊的年代檢測,在東大佛造立後不久,同樣是第一期的6世紀中期,西大佛也開始開鑿,東西兩大佛同時並行營造,周邊的石窟建築也陸續營造。這時應該是絲綢之路繁盛的時期,往來的商旅大量交易,讓巴米揚這個山間小國獲得了巨額財富,巴米揚山崖上發生大規模的營建活動,佛教美術開始飛翔。從東西大佛佛龕上觀察比較,可以發現西大佛修建時吸取了東大佛的建造經驗,修造技術得到了改進——西大佛的佛龕更規整整齊,三葉龕呈現出優美的弧度。

巴米揚167石窟的內部裝飾像犍陀羅樣式的佛塔。從下往上分為三層,在中央圓穹頂藻井的四周斜面上,裝飾著有鬍鬚老人的面部浮雕。

在重要的C、D(164、165、167、168)石窟,專家團花費了大量精力,這兩個石窟群保留大量壁畫和豐富的圖像信息。在這裡,專家團發現了從未見記錄的供養人圖像。我們問阿巴斯,之前有人發現這些內容嗎?阿巴斯直搖頭。

阿富汗巴米揚省弗拉迪山谷里哈扎拉人的孩子們歡快地奔跑,他們背後是弗拉迪石窟,有些洞窟被用作倉庫或圈養牛羊。

公元629年左右,大唐僧人玄奘穿越興都庫什大雪山,到達巴米揚山谷,在這裡居住了兩周左右。玄奘在《大唐西域記》中記錄了當時這裡的社會風貌和宗教繁榮景象,其中寫道:「伽藍數十所,僧徒數千人,宗學小乘說出世部……王城東北山阿有石佛立像,高百四五十尺,金色晃曜,寶飾煥爛。」

巴米揚卡萊卡法里城堡,位於周哈克和巴米揚之間,周邊分布一些廢棄石窟,石窟內部已無裝飾內容,這些石窟屬於巴米揚石窟的分支,在宗教職能上看,應該承擔著輔助分流的功能。

玄奘當時記述巴米揚古代國家「梵衍那」的疆域,東西兩千餘里,南北三百餘里,「大都城」巴米揚山谷長六七里,有眾多的朝聖者和修行者。巴米揚周圍還有卡克拉克、高魯高拉、弗拉迪、周哈克等石窟,周邊還有7-9世紀的歷史遺迹,可識別出驛站倉庫、城防堡壘和防禦工事等。藝術史界將這些興都庫什山區的石窟藝術歸屬定義為「巴米揚風格」。

巴米揚的農民用二牛抬杠方式春耕。巴米揚地區主要居民是哈扎拉人,有學者說哈扎拉是成吉思汗及其後人西征後在阿富汗留下的駐屯兵的後裔。玄奘記錄在阿富汗看到和中國人一樣的人,人們認為巴米揚大佛臉像哈扎拉人,這些都說明他們在成吉思汗之前就已經在阿富汗。

敦煌研究院的研究人員在阿富汗巴米揚石窟考察。

中國史料記載,公元7世紀大乘佛教在阿富汗受到顯著的尊敬,此時一種新的佛教樣式密宗出現,密宗繁衍出的藝術最終佔據了喜馬拉雅山脈和周邊地域,卡克拉克的天井中繪製的同心圓千佛壁畫就有密宗的意味。

巴米揚佛教繁榮的第一個時期:

3-5世紀,這一時期阿富汗東部的喀布爾周邊,佛教也非常興盛,但這個時代在5世紀末期被終結了,佛教寺院遭到了暴力毀滅,出土物中有大量被褻瀆毀壞的塑像,地層中有木炭灰燼堆,可能是來自薩珊或者白匈奴的戰爭襲擊,讓巴米揚佛教第一次被毀滅

巴米揚佛教繁榮的第二個時期:

6世紀中期,這一時期興都庫什山脈南北在政治上都隸屬於突厥,玄奘到達時該地區正處於佛教繁盛的狀態,也有可能巴米揚地區是白匈奴或者其他游牧部落佔據,但是政治上從屬於西突厥。大佛和石窟在持續繁榮發展將近300年後,9世紀時巴米揚山谷的寺院遭受了一場大火,幾乎所有的建築都毀於那場大火,這是巴米揚佛教的第二次被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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