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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拋棄我23年,再相認卻是幫他生病兒子,得知原因我決意報復

1

明生數了數,他是第23位面試者。

等待室里,別人西裝革履領結打得一絲不苟,只他穿著工裝褲與圓領衫,手中的簡歷寥寥幾行,工作履歷也與今日面試的職業毫不相干。

應該是沒戲了。

這是明生畢業後第一次找正式工作,起因是三天前,父母在吃飯時難為情的問他:「明生,你要不要去樓下的超市做收銀員。」明生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他不能在家待了。

他面試的崗位是總經理助理,連身高體重都有要求。這是蘇氏企業,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涉足地產和金融。是人人擠破腦袋都想要進入的公司。

明生推門進入面試的辦公室,見到一個女子站在落地窗前,背身相對,穿著白色襯衫和長褲,齊肩的長髮,是即將審核明生的HR。

她聽到聲音轉過身,明生看到她的面容,眉目堅毅,但面部線條秀美,妝容乾淨,一副精英女性的樣子。與之對比,明生更是自愧不如。

「請坐。」她一邊說著,一邊翻看明生的簡歷。「你畢業了三年,這三年是在做什麼?」

「做戲。」

「什麼?」

「在小劇場做話劇。」

明生大學讀的是戲劇專業,畢業時一班同學四散,少有人留在這個行業。真想做演員的,去了迪士尼扮演公主和海盜船長。

明生不想每日扮演一個固定角色。和一些戲劇愛好者混在一起,找了一間商場的小劇場排練話劇。有時演員比觀眾還要多,賣票也常常賣不掉。

第三年的時候,商場改造,小劇場改成了炸雞店。明生排練的劇目暫停,找不到新的場地。想要帶戲去參加戲劇節,但因現實種種緣故,只得擱置。

明生日日悶在家中,夜晚看碟片和書,研究表演方式,劇本和人物。白天騎摩托車去談場地,直到父母問他,要不要去做收銀員。

他才忽然明白過來,所謂的戲劇和藝術,在吃飯面前不值一錢。

「就這樣嗎?」面前的人看著他。

「什麼?」

「只有做戲這一句話?展示自己的專長,這麼讓你難以啟齒?」

明生看著她,牆壁上掛著大幅的海報,畫成了一副絢爛的油畫,但他認出是《控方證人》。明生笑了一下,看著她的臉,慢慢的用英語說:「你不是想被愛,你是想獲得原諒,我不原諒你。」

這是裡面主角的台詞。如果她真的喜歡這部電影,她就會看出來,明生說話的語氣表情和動作,和劇中的人物一模一樣。

她笑了一下,伸手過來:「還未自我介紹,我叫蘇稞。」

明生隨即一愣,她不是HR,她就是這企業的總經理。

2

明生被錄取做了總經理助理。

去上班的前夜,他翻來覆去睡不著。不知走什麼運得到這份職業,又擔心自己做不好。第二日穿著父親的西裝上班,因為個子高的緣故,袖口露出襯衫來。

「你適不適合這份職業,不是你能決定的事情而是我。」蘇稞放下手中的文件,看著他「你沒必要想這種事情。」

蘇稞似乎精力十足,脾氣和性格都不算好。明生起先犯過許多錯誤,挨罵受訓是常有的事情。漸漸也摸清她的習慣,工作變得順利一些。明生會按時提醒她吃調節身體的藥品,會提醒她工作計劃。這間公司說來怪異,有許多指令很難推行下去,總是磕磕絆絆。

大概是蘇稞太過年輕,才二十八歲,僅憑是老闆的女兒一個身份,進入公司做事,成為總經理,許多人並不服氣。

蘇稞每日第一個來到公司,自是咬著一口氣不肯放鬆。

如此尚且努力上進,明生也不好意發懶,早早去公司做事。

「這個給你。」明生和蘇稞共同乘一部電梯,她把一隻紙袋遞過來。打開了看,裡面放著一西裝。

「做我的助理,穿短袖口的西裝,出去也不怕人笑話。」蘇稞臉上並沒有表情。明生低頭看看身上的衣服,他一向不太注重穿衣裝扮。

一進辦公室,就見到落地窗前停著輪椅,輪椅上坐著一個人,背身相對。他旁邊站著一名同樣年紀的男子,垂手而立。明生還未開口問詢來歷,就聽見蘇稞的聲音。

「爸。」蘇稞低聲斂氣。明生隨即明白,這是蘇氏企業真正的掌門人,蘇永山。

「我在這裡,已經等了半個小時。」蘇永山沒有回頭,語氣中聽不出悲喜:「今天天氣很好,能在這裡看風景的人少之又少,我希望你能一直站在這裡。」

「是,爸。」

「聽說公司的執行力有些問題,項目被對手公司抄底,我對你非常失望。」他的聲音不怒自威,重重的落在蘇稞的頭上。

「爸,我以後不會了。」蘇稞仍然順從的說道。

「明天去看你哥。」

「明天我有事,爸。」

「什麼事,不能往後推嗎?」蘇永山轉過輪椅,鬢角已經花白,目光如釘子一樣,聲音不悅。

「明天是我媽的忌日。」蘇稞面無表情。

他的眼睛移開了去:「——知道了。」一旁的達叔走過來將輪椅推出,走到門口,又傳來他的聲音:「如果是阿司,不會讓我來提點他。」

門關上了。

蘇稞慢慢的走到落地窗前去,看著外面的群山與高樓。明生看著她的背影,站了一會,她才開口:「他始終拿蘇司當做親生子,不是我。」

少頃,她低了一下頭,又說:「哪怕蘇司已經精神分裂瘋掉進了精神病院,哪怕他已經認不清人。」

蘇稞站在落地窗前,低聲說:「我始終是一個外人。」

明生明白過來,這間公司里,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3

天空下起了小雨。

一輛黑色的車子停在半山腰的盤山公路上,蘇稞與明生從車裡下來,一路沿著台階向上走。空氣濕漉漉的,但兩人都沒有撐傘。蘇稞的懷中抱著一束小野菊,明生不聲不響的跟在她身後。

一直走到墓園的中間,停在一塊墓碑前。墓碑上貼著女人的照片,名字叫做李依,永遠停留在了四十七歲的年紀,眉眼溫柔。和蘇稞的樣貌很像,甚至更加秀美。

是蘇稞的阿媽。

蘇稞彎腰將花放在墓碑前,蹲在地上伸手去摸那張相片。五年了,她其實從未接受阿媽離開的事實。但她學會藏起來自己的情緒,無人看出她日復一日的面孔下那顆千瘡百孔的心。

蘇稞是蘇永山的私生女,人生的前二十年,她從不知道父親這個角色的存在。當年蘇永山冒充單身欺騙李依,事情發生了又說自己已經有妻有子,不肯認這對母女。蘇永山是大學老師,李依是他的學生,未婚先孕受盡白眼,只得退學,帶著蘇稞獨自討生活。

蘇稞自小受苦熬過來,一心讀書,大學畢業後成為心理醫師,工作用心又有天賦,能夠一力扛起生活。她讓阿媽清閑退休,不要再清早四點鐘起床做小吃。

但是偏偏天不如人願,李依多年勞累生病,不治身亡。

諷刺的是,這時候蘇永山找到蘇稞,認她做親生女兒,為她準備好了一切。蘇稞這才知道,蘇永山從大學老師轉而經商,靠著自己的岳父將生意越做越大。

然而蘇永山並非良心發現。蘇家在金融風暴中破產,兒子蘇司經受不住打擊發了瘋,他自己心力交瘁坐在了輪椅上,這才想起來自己流落在外二十三年的私生女。

但蘇稞接受他給自己的一切,改名換姓,由李改姓蘇,叫做蘇稞。

一隻手放在了蘇稞的肩膀上。蘇稞回頭看見明生,他遞過來一張紙巾,臉上現出不忍的神色:「擦擦眼淚。」

蘇稞伸手去摸,摸到一手的濡濕,這才發現自己是哭了。

4

夜色已經籠罩了下來,霓虹燈亮起。

蘇稞和明生坐在大排檔里,面前擺著啤酒與烤串。這是治安不好的老城區,蘇稞一路熟門熟路的帶明生到此。指著對面破舊的小區告訴他:「那上面朝北的閣樓,就是我與阿媽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

明生只管聽著,他沒辦法安慰蘇稞。有人表面光鮮,其實背後一身的窟窿。與之相比,明生忽然覺得,自己所遇到的事情都不能稱得上是問題。不過是小劇場被拆掉,還可以重新找。不過是在做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還可以抽時間去做戲。

可是蘇稞,她的人生一切都沒有替補方案。

明生給蘇稞倒了一杯啤酒,大排檔有一個長頭髮的年輕人在抱著吉他唱歌,並不好聽,但也沒有人去聽。他挨個桌子詢問要不要點唱,總是被人不耐煩的拒絕。直到他來到兩人的桌前:「一首情歌送給兩位真心相愛的人,祝福你們平安長久。」

是誤會他們是一對情侶。

明生有些尷尬,抬頭看蘇稞:「入鄉隨俗,唱首歌給你聽。」他拿出來二十塊錢,放在了年輕人的手裡。年輕人的臉上露出喜色,明生說:「把吉他給我。」說完伸手接過他手中的吉他,低頭撥了一下弦。開口唱:「她住在七月的洪流上……」

一曲結束,周圍有稀稀落落的掌聲,明生把吉他還回去。對年輕人說:「吉他弦的音不準了,這是你的武器,要擦亮。」對方訕訕的,含糊的道了一聲謝離開。

蘇稞看著明生:「吉他彈的這麼好,很受女生喜歡吧。」明生笑了笑,沒有說話,他不是多言的人。

蘇稞看著他的臉:「樣貌又英俊,真是得天獨厚。」

「所以錄取我做助理,也是因為我的臉嗎?」明生故作認真。

蘇稞愣了一下,隨即笑起來:「那是自然,不然難道是因為你會演戲。你不曉得嗎,現在流行帶好看的男助理出去應酬。」

明生也笑起來。

是因為看見蘇稞笑。

電話鈴聲忽然大響。

蘇稞拿起手機,看到來電顯示的名字,臉上的笑意陡然斂起,按下接聽鍵。

「蘇稞,馬上去看你哥哥,醫生說他的病情有進展了。」蘇永山的聲音里有一絲顫抖,蘇稞聽得出他收斂的狂喜。

路燈從窗玻璃上閃過往後退,明生開著車載著蘇稞疾馳,深夜裡的馬路上只有三三兩兩的車。車子一路上了繞城高速,開往市郊的半山醫院。

蘇稞坐在后座,思維在高速運轉。蘇司的病情有進展了嗎?上次自己見他的時候,還是在醫院的高級套房裡,他穿著白色的病號服,極度敏感躁鬱,蘇永山上前輕聲對他說:「阿司,我是爸爸。」他眼神里的柔情蘇稞一生都沒有見過。

但蘇司已經狂躁的認不出人,隨手拿起手邊的書本朝著護士砸過去。嘶吼著讓人滾開。唯獨蘇永山,蘇司唯獨對蘇永山露出茫然,似乎在想這個人是誰。蘇稞擋在蘇永山身前,推著他的輪椅離開病床。

英國倫敦大學畢業的高材生,行業內的新秀,兩年之內帶動蘇家企業市值飆升。青年才俊,一時間風頭無兩。

蘇司是蘇永山的驕傲,達叔說蘇永山夜間睡不著,常常撫摸蘇司的照片嘆息。他們父子感情深厚,蘇司成年之後,遇到所有的事情都還會尋求蘇永山的意見。

蘇永山一身狂傲,他刻有一枚印章,上面的字是「我命由我不由天」。他心中那麼狂傲,可是蘇司出事以後,他一步一叩頭,去寺廟燒香,跪了整整三天。甚至在蘇家企業落敗,極度需要資金的時候,要賣掉自己的藏品給佛像度金身,以祈求蘇司痊癒。

他是用了許多的心血來培養這個兒子的,可惜木秀於林,蘇家企業在金融風暴中墜入谷底,蘇司受不住這個打擊,一下子瘋掉了。

後來蘇永山千辛萬苦才東山再起,不過兒子再也變不回原來的樣子了。

真是可惜。

但蘇稞毫無同情之心。

車子停在了半山,蘇稞趕往病房,身後跟著明生。夜深了,這間醫院靜寂的不像話。白熾燈亮著,許多病人陷入睡眠。轉過走廊,病房的門沒有關上,蘇稞透過玻璃看到蘇司坐在病床上。他臉色蒼白,眼窩深陷。蘇永山握著他的手,他整個人身體都是緊繃著的。

「爸,我為什麼會在醫院裡?」蘇司條理清晰的說:「我生病了嗎?我想和醫生談談,家裡很多事情也需要我來處理。」

蘇永山說:「阿司,先聽醫生的話,家裡的位置永遠是你的。」

蘇稞聽到這裡,推門走了進去。

「爸。哥,你記得我嗎,我是蘇稞。」

蘇司抬起臉來看她:「噢,你不是叫李稞嗎?改姓蘇了?現在是你在幫家裡做事,一定很辛苦,我要多謝謝你。」他臉上出現傲然:「不過很快,你就不用那麼辛苦了。」蘇稞聽得出弦外之音,到底沒拿她當做自家人,警告她一切都是在幫他做嫁衣裳而已。

蘇稞臉上還是笑的:「爸說了,家裡的位置永遠是哥的,我只是做點小事。我能力微薄,比不上哥更比不上爸,許多局面,還要爸來撐著。」

「阿司放心,爸爸永遠支持你。」蘇永山看著蘇司,眼神中閃爍著亮光。真是父子情深。

蘇稞找到醫生的辦公室,是從國外請來的專家,他今天值班。蘇稞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李醫生,我是蘇司的妹妹,他病情如何,他什麼時候會好全?」

李醫生鼻樑上駕著一副眼鏡,翻開病例:「你也是心理專業出身,我們談起來比較方便。蘇司的病情最近有大部分的好轉,痊癒的幾率非常大。但是需要你們家屬的配合,一定要幫他建立起自信,他現在還不能夠受到大的刺激。」

「謝謝醫生,我們家屬一定配合。」

「你多來看你哥哥,他需要家人的陪伴。」

蘇稞再次道謝,走出來,見到坐在走廊上等她的明生,明生起身看她,露出笑容。

蘇稞看著他,她說:「明生,你幫我一個忙行嗎?」

5

蘇稞清晨起床到公司處理工作,喝美式咖啡,苦的嘴巴里全是一個味道。

「蘇總。」明生走進來,手裡拿著文件夾,他把一封信放在桌子上「這是趙總辭職信。」

蘇稞看也沒看:「趙叔是公司的老人,既然是因為身體原因退休,就按照章程走,他手裡的股份如果想拋售,公司回收。」

「好。」明生記下。他想說什麼,但是又沒有開口。

他已經開始了解這間公司所有的錯綜複雜的關係。

董事會有兩個跟著蘇永山一起打天下的前輩,一個是趙成才,一個是常紳。蘇稞一個空降兵自然引起許多不服氣,所做決定很難實施,但她清楚這些人的心理。

上次蘇家在金融風暴中一夜敗落,跟這些老前輩的黨同伐異擺不脫關係。蘇司太驕傲,改革創新,大刀闊斧的往前走,但他根本不明白,這個公司的關係盤根錯節,他在斷別人的財路。

不會有人關心公司怎麼樣的前景,他們看不到那麼長遠,只要眼前的蘿蔔而已。

蘇稞制定計劃,打了一場攻堅戰。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她挑起趙成才和常紳之間的矛盾,愈演愈烈。最後因為一個項目,兩個部門不斷的給對方背後捅刀,甚至給對手公司透露底牌,造成了不小的損失。

這個項目被對方公司抄底,使得上次蘇永山親自到公司嚴厲的指責蘇稞。

但是這些損失,也是在公司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

蘇稞借題發揮,不斷追究,趁機裁掉一些人,將自己中意的員工提拔上來。趙成才辭職是理所應當,他沒有臉在公司待下去。常紳也受到不小的打擊,他得喘息一陣子了。

蘇稞不能同時把兩個打江山的老人趕走,外人會議論,蘇永山也不會同意,這間公司還是蘇永山在把持,她能夠做的事情十分有限。而且蘇稞還需要常紳,需要他來幫自己一步步掌控全局。更重要的是,他是個聰明人,當他發現陷入了蘇稞設計的圈套後,唯一的所做,就是將趙成才透露信息的證據給了明生。

有些事情在發生,表面仍然風平浪靜。

蘇稞的桌子上新放了一張照片,照片上蘇司穿著學士服和蘇永山一同站在學校的門前,兩人對著鏡頭開心的笑。這張照片擺在這裡,是為了等待著蘇司回來。

這件辦公室曾經也是蘇司的辦公室。

蘇稞冷冷的看著照片上的人。

步步為營,步步籌劃。一切都在計劃中往前走,她看見自己要得到的位置就在眼前。

可偏偏蘇司要出院了,一旦他出院,蘇稞功虧一簣,手中一切拱手相讓,全無招架之力,到了那個時候,剪除趙成才,打壓常紳,一切全都是在為蘇司做嫁衣。

這些是連明生都知曉的事情。

「沒事了,你去工作吧。」蘇稞抬起頭,對明生說。

6

這是蘇稞連續第三十五天看蘇司。

他的病情日益穩固,雖然略有反覆,發病時隨手拿起身邊的東西來敲蘇稞的腦袋。她總是帶一本書過去,讀推理小說,反反覆復的讀。

「一個印第安小男孩,歸去來兮只一人。懸樑自盡了此生,一個也不剩。」蘇稞手中拿著《無人生還》,聲音很穩定,蘇司並不在乎她在讀什麼,因為他根本不會聽。

蘇司笑著說:「蘇稞,你不用做樣子,最不希望我病好的人是你。」蘇稞放下書,笑笑:「哥,你亂說什麼,是誰的就是誰的,搶不走的。」

蘇司還是笑,眼睛裡一點笑的意思都沒有,湊過在蘇稞耳邊,一字一句的說:「我出院了,你就什麼都沒有了。」

蘇稞繼續讀小說,語氣里沒有一絲波瀾。

他不該如此對她。

天氣一天好似一天,有一回蘇稞去醫院,見到蘇司站在窗子前,開了半扇窗,風吹進來,十分舒適。她走過去,把手中的書放在一旁:「哥,你今天心情很好。」蘇司沒有轉頭:「不夠高。」

「什麼?」

「不夠高。」蘇司說:「只是八樓,我喜歡從前的辦公室是四十三層,能看到整座城。」他回頭看蘇稞「我喜歡把一切踩在腳下的感覺。」

蘇稞笑,並不說話。

「我想我可以出院了,我跟醫生談過了,你告訴爸,可以接我回家了。」他氣色很好,少有的笑容:「你把文件都整理好,準備交接吧。」

「醫生說還是要觀察一段時間……」蘇稞話未說完,蘇司就用兩隻手狠狠的掐住她的脖子,他青筋暴起,兩眼通紅:「我說回家。」

蘇稞的喉嚨只能發出「科科」的聲音,兩隻手去扒他的胳膊。逐漸呼吸困難,蘇司忽然鬆手,把她扔向玻璃窗。空氣猛地灌進蘇稞的喉嚨,她拚命呼吸,蜷縮著咳嗽起來。

「我不是神經病,我知道這是精神病院,我是倫敦大學畢業的高材生,你只是一個不入流的私生女。」他嘶吼著,護士很快進來,制服住蘇司,令他鎮定。

蘇稞的頭上流著血,手上也都是被抓破的傷口。

她慢慢的走到病床上,柔聲道:「哥,我告訴爸,他很快就會來接你出院的。」

「你哥哥的病情,基本上穩固住了。今天忽然複發,我想是受到了什麼刺激。」李醫生扶了扶臉上的眼鏡,他接著說:「您的父親蘇先生,後天會派人接蘇司回家,說是找到了一位家庭醫生,在家的環境里,比較容易穩定情緒。」

蘇稞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好的,謝謝醫生。」

她並不知道這一切,原來蘇永山早就為蘇司安排妥當。三天後接他回家,卻不告訴蘇稞,是為了防備她。

她走出醫生的辦公司,手機鈴聲響起。裡面傳來蘇永山的聲音:「蘇稞,你明天讓人收拾一下,搬到樓下的辦公室吧。」

用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對她說這番話,是為了蘇司回來做準備。

蘇稞說:「好的,爸。」

事情已經來臨了,從此她無路可退。

7

從醫院出來,蘇稞又去影子酒吧。翻邊了整個通信錄,最終只能打給明生。

明生正在與人協調場地,聽到蘇稞的聲音,只說:「我馬上來。」

半個小時後,一輛摩托車停在了酒吧的門前。明生走進來就看到了蘇稞,醉醺醺的坐在吧台上。音樂聲吵雜,明生走過去發現她手上血肉模糊,沒有包紮,只是不斷的在喝酒。

「怎麼來這種地方。」明生皺眉。

「為什麼來這種地方……」蘇稞低聲呢喃,「因為我實在無處可去。」

她是酒吧最老的顧客,五年,看著它從一個冷靜的小酒館變成現在的樣子。

蘇稞大學讀心理專業,未曾與蘇永山相認時做的是心理醫師。她直面過一些人心,這使她幫助各種奇怪的病症放下心結。她清楚知道一切的因果的形成,可是現在,她最不願意麵對的,是自己的內心。

始終被生父提防的私生女,一個萬不得已的備選者。親生哥哥的光環重讓她睜不開眼睛,哪怕進了精神病醫院,仍然能夠慢慢好全。全賴背後有一個鼎力支持他的父親,這蘇稞都明白。

蘇司要出院了,而她又何去何從。

「你看造化多麼弄人,步步要將我逼上絕路。」蘇稞抬頭看明生。那種眼神。

「我送你回家。」

「可我哪裡有家呢。」

在喧囂的音樂聲中,明生聽見這句話,心裡忽然一緊。他騎著摩托車送蘇稞回家,找出醫藥包幫她清理傷口,包紮起來。

「謝謝你,明生。」蘇稞對他說。

明生臉上猶豫了片刻,他說:「你說的那件事,我答應你。」

蘇稞猛然抬頭看他。

8

「哥,爸來看你了。」蘇稞對蘇司說,他正在做運動,聽到蘇稞的話臉色一下子高興起來。蘇永山慢慢的走了進來,有些猶豫,看看蘇稞,又看看蘇司。

「爸......」蘇司熱切的對蘇永山說話,又看到一旁的蘇稞,冷了臉:「請你出去,我們有話想單獨說。」

蘇稞慢慢走出去,關上了門。站在門口的時候,非常想抽煙。這是得知阿媽病重時候的後遺症,五年前她從醫生的辦公室出來,一直走到醫院的門口,腿腳發軟,渾身冰涼。一個濃妝的女人遞給我一支煙:「這樣你會好一點。」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隻煙,嗆得滿臉眼淚。

現在蘇永山在病房裡,和蘇司講話。她會得到一切還是失去一切,都在今天,都在此刻。

蘇稞強忍住想吸煙的衝動,時間過了很久,她聽見病房裡一聲暴喝,接著傳來巨大的響聲。(小說名:《做戲》,作者:古玥咕嚕嚕。來自【公號:dudiangushi】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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