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父親病了的時候……

佛學 02-24

2018年的最後一天，與師父談及如何孝敬父母的問題。

世事無常，2019年1月1日，匆忙收拾好行囊的我便在趕回父親身邊的路上……（父親因故突發外傷，需要緊急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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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的叮嚀】

火車上，師父多次語音的叮囑與鼓勵，讓我信心充滿。

師父說：「阿彌陀佛，2019的第一天，你好像是從南天門下降到人間的天蓬元帥似的，但是你不是天蓬元帥，你是從極樂世界返回娑婆世界的菩薩，阿彌陀佛。」

【他是出家人】

五點零六分火車駛出車站，開向福建老家。九點火車到站，按照姐姐規劃的路線：火車-地鐵站-步行到醫院。久居深山，突然獨自來到城市之中，有點不適應。靜下來，慢慢地調整好。下了地鐵，打開手機導航，步行七百多米前往福建省立醫院。步行途中（背著包，拉著行李箱）超越過三個人（有大人，也有小孩），他們看到這樣一個出家人的形象，上演了一場中國式教育：看，你不好好讀書，就只能去當和尚！

這是在網路上看到的段子，如今在現實生活中真的上演了。

原文：在一列火車上，一個德國人，一個美國人和一個中國人各自帶著孩子坐在一塊兒，途中上來一個出家和尚。德國人告訴自己的孩子：「好好學習宗教教義，將來你也可以做一名宗教家。」美國人告訴自己的孩子：「從小要誠實，努力培養公信度，將來你也就有希望做一名宗教家。」中國人可能會告誡自己的孩子：「不好好學習，將來找不到工作，娶不上媳婦，也讓你和他一樣去當和尚。」

路口的紅綠燈，背後的人流，指指點點的小情侶，這個社會怎麼了？教科書似的上演著。

【從天堂到人間】

父親術後並發肺功能低下，需要入重症監護室觀察，因此需要家屬在門外等候，隨時召喚。

平時的寺院生活，不用為衣食住行而操心。到了醫院碰到這樣簡陋的環境，「從天堂下到了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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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的愛】

姐姐忙裡忙外，根據醫生的單子領著我東奔西跑。安排好事情，放下床，送走幫忙的朋友後，姐姐鋪好被子，多次說讓我坐到床上，我覺得不好，就一直沒有坐，一方面也是想能讓姐姐好好休息。

時間一分鐘、一個小時過去了，姐姐還沒睡著，還是讓我躺在小床上。我這時妥協了，後來才慢慢地明白她是關心我，擔心我睡不好，才這樣一次又一次地說。我冰冷的心開始融化了，我蜷著腳膝蓋露在床外，她就拉拉被子把我的腿蓋好。就這樣擠在一個狹小的摺疊床上，伴著電梯嘎吱嘎吱聲、開門聲，我度過了第一個陪護的夜晚。

【平凡的母親，偉大的愛】

六床是一位伯伯，因突發心臟病進入ICU搶救。在病房門口守候的有他的老伴和他的兩個兒子。作為母親，在孩子面前表現得堅強；同時身為妻子又顯得是弱小。擔心老伴的病情，心裡的感受沒有表達出來。私底下沒人的時候也和她聊幾句，此時的她真情流露，掉下了擔憂的眼淚。她說在孩子面前不能哭，怕孩子們擔心。這一刻觸動了我的內心，簡單的話語，道出了一位母親的心聲，母親的偉大！這顆心就是觀音菩薩悲憫眾生的心。

在交談中，她偷偷告訴我：平時也會燒點香祈禱。我就教她至誠祈禱觀音菩薩，吃素念佛可以迴向給她的先生。第二天，她坐在我邊上，我主動問起她先生的病情，試著開導她，讓她不要太擔心，把心放寬一些，同時要照顧好自己。她說昨天回家，有燒過香。這是我自己的一個突破，平時都不大主動與陌生人交流，但是這個時候，作為一個特殊人群出家僧人，適當地給人幫助是有必要的，我走出了第一步。

【處處顯佛性】

六床伯伯的兩個兒子，一個和她媽媽擠在一張床上休息了，另一位坐在我對面的座位上，有時和我說幾句，有時看看手機。點的外賣來了，就攤在座位上吃起來。吃完之後，他把垃圾收拾掉，一般人做到這裡就結束了，沒有下文。但他接下來的舉動讓我驚嘆：他扔完垃圾回來，去自己的行李那兒拿出紙，把剛才放食物的座位擦乾淨，擦完還趴上去看看有沒有菜湯留在位置上。

這時我想起師父在峨眉山等索道的時候，師父說：看這裡的人，每個人都有他的優點，加起來就是圓滿的佛。眼前的這一幕，很好地詮釋了師父說的話。當時師父說的時候，我沒有太明白，這時完全理解了師父的這一席話。師父時常關照弟子：要看人的優點，不觀眾生過。佛法的細微，再一次讓我折服。

【言談悅人心】

下午四點到四點半是ICU探視時間。

進入病房前，需要穿上防護服、戴上帽子口罩、換上拖鞋、手消毒。

隨侍師父的日子裡，師父的言行舉止對我的影響很大，雖然從未獨自探視過病人，但心中有了方向。

進入病房拉著爸爸的手，先安慰爸爸，讓他好好養病，不用擔心，製造一些好的氛圍。

花了十幾分鐘，出去換姐姐。一會她出來了，說自己說了一句不該說的話：住ICU一天至少**元。爸爸聽完就躺不住了，說要換病房。

師父說過出門要說吉祥語，做事情要合情合理。合乎情不合理不行；合乎理不合情也不行。

【

生命的覺悟】

1月4日，凌晨三點多，迷糊中聽到手機鈴響，姐姐打電話來說爸爸在病房中情緒不穩定，醫院讓家屬去一下。

簡單地洗漱，穿好衣服出門。進入病房，父親看到我，說了幾句話，我沒聽懂，重複了幾遍，我還是沒明白。後來問我：這些管子是真的嗎？我說都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他可能聽不懂，接著說：那錢是真的吧！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接著說錢不是好東西，用好了才是好的。接下來他問了姐姐、姐夫在不在。他一覺醒來似乎不知道自己在醫院......安慰了許久。其中有一段：他說插在鼻孔里的管子（他自己拔掉了，我不清楚那是胃管還是引流管）很臭。我告訴父親，你吸煙，吸進去的煙都存在肺里，能不臭嗎？一根煙油可以毒死一隻小白鼠，六根可以毒死一頭牛。我問他還要不要抽，他說不抽了，戒掉。生命的覺悟是多麼的不容易，今天父親終於有機會明白，我很欣慰……

【菩薩在人間】

平復好父親的情緒，準備與值班護士了解一下情況。負責的護士是一位男士，之前第一次探視接觸了一下，沒有太多的溝通。當時他在隔壁給病人處理呼吸管，沒打擾。處理好，他轉身看到我，就過來了。

我們討論起父親剛才出現的情況，接下來的談話讓我又一次感到震驚。我提到父親的這種情緒在我看來還有其他層面的解釋，他表示理解，慢慢地透露出一些佛教的語言以及他的理解。聊天之中，了解到他一家三口都是吃素的，也因為素食，家裡親戚同事不理解，為了照顧別人的感受，現在慢慢地隱蔽起來。時間過得很快，為了不打擾到別人，我們結束了討論，我安心地回住處。

師父說佛菩薩都在我們身邊，「外現聲聞相，內秘菩薩行」。

【父親的堅忍】

四日下午四點左右從ICU病房轉到胃腸外科。從 ICU轉到胃腸外科，需要把病人從移動床上挪到病房裡的床上。我們準備抬過去，父親卻說自己下來，我們把東西拿好就行。曾經健康的身軀，如今卻是拖動著，喘著氣挪上了病床，在場的都誇他很厲害，卻沒有人知道他承受著多大的痛苦，但我知道，父親是為了不讓孩子擔心……

從小時候到上大學，對於父親，我一直存在著抱怨與不滿。這些年的學習與見聞，真正的明白了父親的偉大。作為一位父親，他不善於言辭，但對子女的關心，流露在日常的點滴之中，他的臂膀為我們撐起這片天地。

【波動的血糖】

胃腸科的病人，基本上是禁食的，輸營養液。液體中有一部分是糖類，治療里有適當地加了胰島素，病人測出的血糖基本維持在十左右。1月7日，爸爸第二次表示打了營養液肚子不舒服。（醫生解釋打營養液跟肚子痛沒有關係，是胃腸開始蠕動，會有些不適。）

最近學了一些針法，就試著給爸爸按摩手上的穴位。同時呢，心裡念著《大加持雲》、《八聖吉祥頌》、自他相換、懺悔偈、皈依的儀軌、七寶如來等，按著按著爸爸不知不覺睡著了。過了許久，護士來測血糖，測出來的結果都不敢相信，「血糖4.8」，護士說道。隔壁的病友開玩笑說，是不是護士自己扎的自己的手，這麼低。第二天早上測的空腹血糖是六點多。

回到寺院與師父彙報，師父開示：「空性智慧是自度度人的基礎，同體大悲才是能度眾生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