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文明必然走向覆滅嗎?

The Beast
Varèse Sarabande: 40 Years of Great Film Music 1978
Jóhann Jóhanns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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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維坦按:對歷史進行總結的話我們會發現,快速發展的文明並不展到一定程度就會必然走向終結,反倒是停滯不前的文明往往步入覆滅。這種焦慮印刻在每個民族的記憶中,有如潮水催趕著人類文明向前發展,並在現世融匯成一個集合體。
集合體的形式意味著我們可以在行至末路的時候相互依偎取暖,但同時也意味著命運相綁。一旦某個地方出現潰堤,那便很容易迅速發展成一場聯動的悲劇。再加上「熵增」原理的詛咒,文明的未來至少沒有足夠樂觀。
當然還存在一種可能性——文明的終點也將是起點。美國科幻作弗諾·文奇(Vernor Steffen Vinge)在1982年的時候就提出過「技術奇點」的概念,認為人類文明在未來的某個時間點上將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我們目前所熟知的人類的社會、藝術和生活模式,將不復存在。回顧近50年來的歷史進程,這一假設似乎正在逐日逼近實現的那天。
文/Luke Kemp
譯/伐伐伐伐伐木工
原文/www.bbc.com/future/story/20190218-are-we-on-the-road-to-civilisation-collapse
校對/何里活
本文基於創作共同協議(BY-NC),由伐伐伐伐伐木工在利維坦發布
文章僅為作者觀點,未必代表利維坦立場
「偉大的文明之死並非他殺,反而是自我了結。」
歷史學家阿諾爾德·約瑟夫·湯因比(Arnold Joseph Toynbee)用他12冊的巨著《歷史研究》(A Study of History)總結了這一判定,他的著作探尋了28個文明的起伏興衰。
在某些方面他是對的,很多文明確實一手造成自身的衰亡。然而,文明覆滅的過程也往往有外部力量煽風點火。
拿帝國時代的古羅馬來說,過度擴張、氣候變化、環境惡化、治國無方讓國家病入膏肓。然而,讓帝國轟然跌倒的,是先後於公元410年、455年被西哥特人和汪達爾人洗劫的重創。
羅馬帝國前中後期興衰時間與疆域變化動圖。圖源:維基
一個文明的覆滅往往只在一瞬間,而往日的繁榮對此無力回天。在公元390年,羅馬帝國的領土面積大約440萬平方公里。僅僅5年後,它的領土銳減至大約200萬平方公里。公元476年,它的領土終於被蠶食殆盡【編者註:公元476年,西羅馬帝國皇帝羅慕路斯·奧古斯都路斯(Romulus Augustulus)被奧多亞塞(Odoacer)廢黜,這象徵著西羅馬帝國的終結】。
相似的失敗,被反覆烙印在人類久遠的歷史中。在英國劍橋大學的生存風險研究中心(Centre for the Study of Existential Risk),我(筆者,下同)的部分研究工作就像是給歷史做屍檢,試圖藉此尋找文明覆滅的原因。昔日文明的興亡對我們有什麼啟示?哪些因素加速或減緩了滅亡?我們是否可以從當今世界找到相似的跡象?
最基礎的一個研究視角,是觀察比較昔日文明的壽命。這項工作可能很困難,因為對於文明尚無明確定義,對於各個文明的起止始終,也沒有能讓人一覽無遺的資料庫。
在下方的圖表中,我比較了幾個昔日文明的歷史跨度,在這裡我對於文明的定義是具備建立在農業基礎上的社會,具有多個城市,在其地理區域內擁有軍事統治權,並且擁有一個可持續的政權架構。根據這一定義,所有的帝國都是文明,但並不是所有文明都曾經成立帝國。
圖中所用到的數據來自2項關於古代帝國興衰歷史的研究(研究跨度分別是公元前3000年至公元前600年、公元前600年至公元後600年),以及1項非正式的,關於人類古代文明的眾包研究(crowd-sourced survey,暫譯),本文作者對該項研究亦有貢獻。
(www.sciencedirect.com/science/article/pii/0049089X78900108)
(owlcation.com/humanities/How-long-do-empires-last)
圖中顯示了部分古代文明的時間跨度。圖源:Nigel Hawtin
對於文明覆滅,其定義可以被描述為:人口、群體同一性、社會經濟複雜整體的快速、且永久的消亡。伴隨著公共服務的瓦解與混亂,政府在武力上也喪失其壟斷性的統治地位。
事實上,所有昔日的文明都曾經面對這樣的命運,只有少數文明從災難中成功恢復或發生了轉變,比如中國、埃及。而其他的文明覆滅是永久性的,比如復活節島上的文明。有時,處在文明覆滅震中位置的城市可以劫後復甦,比如羅馬古城。但其他的昔日都市,都像瑪雅古城一樣被曾經的住民遺棄,作為一座陵墓留給未來的造訪者。
電影《啟示》劇照。圖源:豆瓣電影
這些曾經的文明災難,對於現代地球文明會有什麼啟示呢?農耕古國的古老教訓,還能適用於十八世紀後的工業資本主義時代嗎?
也許滅亡是文明必經的正常階段之一,
與文明的繁榮或科技程度無關。
我堅信祖先的歷史仍然適用於今人。無論是過去的還是現今的社會,都是由人和科技組成的複雜系統。社會學中的「常態性意外(Normal Accidents)」理論認為,複雜的技術系統總是導致失敗。因此,也許滅亡是文明必經的正常階段之一,與文明的繁榮或先進程度無關。
相較古人,也許今天的人類的確掌握了先進技術。然而,曾經把祖先從歷史中抹除掉的威脅仍然存在,技術的進步並不意味著人類已經對這些威脅免疫。在這場混亂的對抗中,我們掌握的最新技術力量也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雖然人類的文明規模已經遍布全球,但是文明覆滅的歷史表明,文明覆滅似乎對廣袤帝國與新生王國一視同仁。哪怕是巨大文明規模建立起的鎧甲,想抵禦來自內部的社會崩潰也是不足信任的。如此緊密相連的全球化經濟體系,也恰恰是最容易散布危機的系統。
氣候惡化的壓力正在加劇。圖源:Getty
如果昔日文明的命運能作為今人面對未來的路標,它到底能做出什麼警告呢?也許有一個監測危機方法,研究那些文明覆滅之前曾經出現的趨勢,然後對比看看如今這些趨勢的發展狀況。
由於目前沒有任何一個公認的理論能解釋為什麼文明會覆滅,歷史學家、人類學家以及其他領域的學者提出過各種各樣的解釋——
—— 氣候變化
氣候不再穩定性時,其結果可能是災難性的,其後果包括農作物歉收、饑荒以及土地沙漠化。阿納薩齊文明、蒂瓦納庫文化、阿卡德帝國、瑪雅文明、羅馬帝國時期的古羅馬,以及很多消失的文明都曾經遭遇突然的氣候變化,通常是乾旱。
—— 環境惡化
當人類社會過度攫取當地環境資源,超過環境承載能力時,也有可能引發文明的覆滅。這類生態理論支撐的文明覆滅學說,已經成為很多暢銷書的主要內容,這些書把矛頭指向森林砍伐、水資源污染、土壤退化、物種滅絕,並指出這些現象終將釀成文明覆滅。
—— 不平等以及寡頭政治
財富與政治權利的不平等,可能在領導者中造成寡頭政治或權力過於集中的情況,這也有可能導致文明覆滅。它帶來的危害不僅是社會貧困,而且會讓一個社會系統無法積極響應所遇到的環境、經濟、社會問題。
在歷史動力學(Cliodynamics)領域的研究中,學者建立一些模型來尋找社會平等、人口增長與政治暴力之間的關係。對於古代社會的一些數據進行分析後,研究發現相似的危機總是重複發生。當人口激增,勞動力規模超過了社會所需,於是勞動力變得更加廉價,社會結構變得頭重腳輕。這樣的不平等會破壞社會穩定,往往引發政局波動。
—— 自身複雜性
歷史學家、文明覆滅研究專家約瑟夫·泰恩特(Joseph Tainter)曾經提出,因為一個社會自身官僚體制累積的繁雜問題,最終這一社會結構會因為自身積重難返而導致覆滅。為了不斷解決遇到的新問題,社會專門積累了複雜的結構和體系,適得其反的是,社會的複雜程度最終會達到收益遞減規律中的拐點,接下來,引發文明覆滅的問題將接踵而至。
還有一種估量社會複雜程度的方法,勘探開發的投資回報值(Energy Return on Investment,縮寫為EROI),它代表著一個數值,即某種資源可以產生的能量,與為了獲取該種資源需要消耗的能量之間的比值。
EROI數值似乎同樣會出現一個符合邊際收益遞減規律的拐點。政治學家托馬斯·霍默-狄克遜(Thomas Homer-Dixon)在他的著作《上下顛倒:災難、創造以及文明的重建》(The Upside of Down: Catastrophe, Creativity, and the Renewal of Civilization)中提到,他通過觀察史料發現在古羅馬的羅馬帝國時代,長期的環境惡化造成了小麥、苜蓿這些基本農作物資源的EROI指數下降,而最終羅馬帝國也隨著EROI指數一同陷落。同樣下場的還有瑪雅文明,污染被認為是招致文明覆滅的罪魁禍首。
圖源:Creative Resistance
—— 外部衝擊
文明面臨的外部衝擊就像《聖經》中的天啟四騎士:戰爭、自然災難、饑荒、瘟疫。著名的阿茲特克帝國就是被西班牙入侵者滅國的。而遠古時期,大多數的農耕國家都是在瘟疫中快速滅亡。在高牆包圍的聚落中,高度擁擠的人畜混居的骯髒環境讓任何疾病都能無可避免的爆發。很多情況下,甚至是多種疾病同時傳播,當年西班牙入侵者把沙門氏菌帶到美洲大陸時,就造成了這一慘境。
電影《啟示》劇照。圖源:豆瓣電影
—— 隨機性的厄運
對古代帝國的統計研究指出,文明覆滅也可能隨機發生。進化生物學家因德蕾·茲里巴特(Indre Zliobaite)和她的同事從物種在進化中留下的數據中發現,滅亡似乎有著隨機發生的特徵。針對這種滅亡的無序隨機性,有一個著名的理論試圖做出解釋,就是種群生態學領域的紅皇后效應(Red Queen Effect):在環境變化之中,如果多個物種之間持續不斷地頻繁競爭,即使各個物種拼盡全力求生,但這些物種還是免不了同時走向滅亡。
儘管已經有大量豐富的著作和文章,我們還是無法對文明覆滅的成因做一個結論性的解釋。目前我們確定的是:以上重點強調的幾項威脅,都可以釀成文明覆滅。當來源複雜的多重壓力超越了社會的應對極限,文明覆滅就是一個越過臨界點之後自然發生的現象。
如今我們可以隨時監控這些風險指標,藉此察覺我們的文明是在走向覆滅還是遠離覆滅。下圖顯示了其中四項風險指標在過去幾十年中的變化。(譯者註:其中「稅前收入的百分比」一項具體所指詳見下文。)
圖源:Nigel Hawtin
其中,氣溫可以作為氣候變化的一個清晰度量,GDP可以表示社會複雜程度,而生態腳印(Ecological Footprint,即當下生產條件,滿足一個人的各種生活要求所需要的地球面積)是環境惡化程度的指示器,以上每一種指標都在陡增。
然而要計算社會不平等的程度相對困難。作為一種經典測算方法,基尼指數(Gini Index)顯示全球範圍內不平等程度已經出現輕微下降,只是在部分國家這一指數仍呈現上升態勢。但是基尼指數可能會存在一定誤導作用,因為它只對收入的相對變化進行衡量。換句話說,如果一個人收入1美元,另一個人收入10萬美元,而後兩人都實現了收入翻倍,在基尼指數中這兩個人就沒有差別,但事實上,這兩個人的存款差距從99999美元增加到了198000美元。
因此,我在圖中顯示了全球收入水平前1%的人,其收入在全球總收入之中的佔比。可以看到在1980年,收入水平前1%的人群大約佔全球收入總額的16%,而今天這一佔比已經增加到20%,財富不平等的情況正在惡化。從上世紀80年代到2016年,全球收入水平前1%的人群所持有的財富總額已經從25~30%激增到了如今的40%之多。兩極分化的情況很可能還要更嚴重,因為這些數據並沒有把海外避稅財富計算在內。
在古代文明社會中,當富人變得更富,社會中就出現了額外的壓力。圖源:Getty
一些研究認為,化石燃料的EROI指數正在逐年增高,開採難度最低的礦藏已經被耗盡。不幸的是,大多數可再生能源的EROI指數遠遠低於不可再生資源,比如太陽能,其EROI指數之所以低,其原因很可能是因為和其能量密度(Energy Density)有關,而其他可再生能源可能尚缺乏生產相應的製造業。
這樣的現狀導致很多文獻討論是否有可能存在一個「能量斷層」,EROI指數是否會下滑到一個臨界點,而後無法在維持目前的社會富足程度。當然,如果可再生能源技術能夠持續進步,同時,快速實施相應的手段提升能源效率,所謂的「能量斷層」也不會成為文明的終點。
圖源:Collapse of Industrial Civilization
文明的恢復措施
有一個多少讓人安心的消息是,文明的覆滅也未必是唯一結局,社會的復原能力也許能延遲覆滅的過程,或者防止覆滅發生。
以「全球經濟多樣性」舉例——它可以用來衡量國際間出口的多樣性和複雜性——從經濟複雜性指數(Economic Complexity Index,縮寫為ECI)來看,相比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全球經濟多樣性在今天已經越來越壯大。普遍來說,過去各國只依賴單一形式出口的情況已經有所改善。舉例來說,過度依賴農業產品出口貿易的國家,就更可能要面臨氣候、環境惡化,也更容易流失貿易夥伴。ECI指數也可以用來測量出口貿易中的知識密度(Knowledge Intensity)。當危機來臨,民眾的技能越豐富,越能抵禦危機。
雖然我們是有理由保持樂觀的,
畢竟人類創新並遠離危機的手段正在變得更豐富。
然而,那些曾經造成過文明覆滅的情況,如今仍然在惡化。
今天的人均專利申請數量也在上升,理論上,如果新的技術能對應類似氣候變換這樣的危機,文明覆滅的風險也自然會下降。
文明的覆滅可能不通過重大災難爆發,而是悄然發生。在2017年的「BBC未來」欄目中,蕾切爾·努維爾(Rachel Nuwer)寫道,「有些情況下,文明可能只是悄悄逝去,在淪為歷史那一瞬並沒有留下巨響,只是發出嗚咽。」
我們的科技水平也許有潛力對抗並延遲文明覆滅。圖源:Getty
當我們統一審視兩方面因素,無論是導向文明覆滅的,還是有助於文明恢復的,可以確認的是人類還不足以自滿。雖然我們是有理由保持樂觀的,畢竟人類創新並遠離危機的手段正在變得更豐富。然而,那些曾經造成過文明覆滅的領域,如今仍然在惡化。其後仍然在變化,貧富差距也正在拉大,世界正變得越來越複雜,我們對於環境的索取也正在超出這顆星球的負荷。
沒有台階的梯子
更令人擔憂的是,我們的世界是緊密相連彼此依靠的。在古代,文明覆滅的影響會受到地域限制——這樣的影響總是一種暫時的倒退,人們通常都有辦法重回農耕或者遊獵的生活方式中。對於很多經歷文明覆滅的老百姓來說,他們甚至會將其視為一種緩刑,讓他們暫時逃離災難之前的苦難。此外,在過去社會動蕩的時期,老百姓能找到的自衛武器也很有限:刀劍、弓箭,偶爾是熱兵器。
然而在今天,文明覆滅時的情景更危險了。一旦處於動蕩中,一個國家或者一個組織、一群人能接觸到的武器,已經從冷兵器升級到了生物製劑,甚至是核武器。還有更多施加武力的新工具出現了,比如可致命的自主武器(Lethal Autonomous Weapons)在不久的未來就可以投入使用。人們越來越多地從基本食物、用品的生產工作中解放出來,而一場氣候突變也許就能讓我們再也無力重返簡單的農耕生活。
要想像這種情況的危險性,可以先把我們的文明想像成一個粗製濫造的梯子。當你攀爬這把梯子時,你曾經踩過的每一層階梯都墜落了。如果只是爬了幾個階梯就掉下來,也許沒有大礙。但是你攀爬得越高,墜落後的傷害就越大。最終,當你達到了某個高度後,掉落就將是致命的。
考慮到核武器的泛濫,也許從人類文明目前的高度下墜,將以流體動力學中的終端速度(Terminal Velocity)下墜。任何一個階梯塌陷——只要從梯子上掉落——都是在冒著覆滅的危險。核戰爭一旦發生,就可能直接危及人類自身的存活:要麼將人類這一種族滅絕,要麼就會像彈弓一樣把我們永遠丟回石器時代。
在敘利亞小鎮的廢墟中,一名女性在交戰雙方衝突過後路過戰場。圖源:Getty
雖然我們的經濟實力、經濟復甦能力都在增強,但我們的科技力量同時也帶來了無法預知的威脅,目前尚無任何一個文明曾經與這樣的威脅交手。以我們所面臨的氣候變化舉例,這樣的環境問題遠比瑪雅文明和阿納薩齊文明所經歷的環境災難完全不同。
我們所面臨的是全球環境問題,而且是人為的惡化,災難要來的更迅猛、更可怕。
為人類的自掘墳墓煽風點火的絕非外來力量,只可能是來自我們自身的科技力量。文明的覆滅對於我們來說,可能就是一顆埋在不遠處的科技地雷。
要避免踩上這顆毀滅一切的地雷還是有可能的,雖然從過去的歷史看文明的毀滅很可能發生,但我們至少掌握一個獨有優勢——從過去那些文明的覆滅歷史中吸取教訓。
人們當然知道什麼是正確的:減少排放量,消滅不平等,恢復生態,發展科技與經濟的多元化。政策是這樣建議的,但政治決心尚不足夠。我們可以在那些大災變之後的復甦領域未雨綢繆:已經有很多成熟方案在構想如何在大災變爆發後快速恢復人類的食物供給,以及重建農業知識系統。另外,如何避免危險的科學技術大規模泛濫同樣關鍵。面對未來可能會發生的大災變,這些手段都能降低其不可逆的風險。
只有當人類盲目前進,才會招致文明覆滅,只要我們能從歷史中吸取教訓,就不會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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