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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何時變成「無毛」的?答案竟然在這種寄生蟲上……

有傳言稱,古希臘思想家柏拉圖在給「人」下定義時,曾經說過,所謂的人類就是兩足行走的無毛動物。這個結論當即受到了另外一位學者第歐根尼的嘲諷,後者將一隻拔了毛的雞展示在柏拉圖的面前說,看吧,這就是你所定義的「人」。

柏拉圖給人類下的定義確實是不全面的,但是他關於人類「無毛」的觀察卻值得我們好好研究。相對於我們的靈長類親戚來說,人類看起來的確「光溜溜的」,只有頭部、腋下和襠部有毛髮,其他部位的皮膚基本是裸露的。以至於有學者說,人類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一種「裸猿」。

我們為什麼要褪去體毛呢?又是什麼時候褪去體毛、穿上衣服的?這些問題的答案竟然可以通過一種叫做「虱子」的寄生蟲來解答。

具體是怎麼回事?庫叔分享一篇文章,帶庫友們了解神奇的人類史。

文 | 河森堡 國家博物館講解員

編輯 | 謝芳 瞭望智庫

本文為瞭望智庫書摘,摘編自《進擊的智人》,中信出版集團2018年12月出版,原標題為《尼安德特人和我們》,原文有刪減,不代表瞭望智庫觀點。

1

致命高溫

2017年,我有幸和一個攝製團隊去位於摩洛哥西部戈壁荒漠中的傑貝爾?伊羅遺址(Jebel Irhoud)進行考察,只有真切地置身於那個環境,才會直觀地認識到,為什麼智人會進化成今天的樣子。

【註:傑貝爾?伊羅遺址距今30萬年前到35萬年前,人類學家在此發現最早的智人骨骼化石。】

(圖為出土於傑貝爾?伊羅遺址的石頭工具 圖源:維基百科)

我們一行人是在2017年7月抵達摩洛哥的,正值當地的盛夏,剛一下飛機我們就感受到了當地氣候的一個顯著特徵:

在去遺址之前,我們住在馬拉喀什,這個城市被當地人認為是撒哈拉沙漠的入口,因此長年累月被乾燥和高溫烘烤著。由於高溫效應,那裡的作息是晝夜顛倒的,當地人通常在日落之後才開始一天的生活,白天出門在外的基本都是一些搞不清楚狀況的遊客,比如我們。

當時我們在馬拉喀什的大街上閑逛,團隊里有個小夥子為了涼快,就穿了一雙人字拖,沒想到由於陽光太過暴烈,他在滾燙的柏油馬路上走著的時候,腳下的拖鞋竟然開始熔化了,行走時就覺得腳底黏黏的。團隊里的另外一個人也遇到了麻煩,他拿出手機想要拍攝,沒過一會兒,手機便自動關機了,屏幕上出現一個溫度計的符號,還有一行文字提示:請將手機冷卻後使用。

當地的阿拉伯製片人告訴我們,這屬於常見狀況,沒什麼大驚小怪的,在那個遺址所在的西部荒漠里,曾經測出的歷史最高氣溫是58攝氏度。

(圖為撒哈拉沙漠的駱駝隊 圖源:視覺中國)

我的直觀感受是,在這種環境下,如果不解決散熱的問題,人是一定會死的。事實上,即使如今已有了空調和冰箱等製冷設備,當地還是有人死於高溫。

在我們的智人祖先走過的這30萬年里,氣候曾經發生過多次劇烈的變化,有時他們需要面對比今天更可怕的高溫。

那麼,過著採集和狩獵生活的他們要如何解決事關生死的散熱問題呢?

褪毛。

2

水猿假說

關於人類為什麼要褪去體毛,學界大致有三種猜想。

第一種假說是關於水生環境的。

大意是說,在數百萬年前,非洲東部尤其是衣索比亞地區,曾經大範圍地被水淹沒,人類祖先有可能在充滿水的環境中長期生活,長而密的體毛在水中無疑會給行動帶來很大的阻力,在降低協調性的同時也會消耗更多的體力。因此,那些毛髮稀少的個體在這種環境中就有了更大的優勢,隨著這種基因的擴散,人類便漸漸地褪去了毛髮。就像河馬、海豚等水生哺乳動物一樣,我們不僅有著光滑的皮膚,還有著厚厚的皮下脂肪,這或許是為了讓人類在冷水中保持體溫。

總之,人類之所以看起來毛髮較少且有豐富的脂肪,是對水生環境的一種適應,這就是「水猿假說」。

然而,這種假說並沒有得到所有學者的支持。原因在於,並不是所有在水中長期生活的哺乳動物都缺少體毛,而且從人類的肢體結構上來看,並沒有適應水生環境的其他典型性狀。

3

虱子分化

第二種假說是關於寄生蟲的。

該理論認為,如果人類的皮膚表面布滿濃密的毛髮,就會給各種寄生蟲提供棲息的環境,而寄生蟲會不斷地消耗宿主的體力,帶來健康問題。在這種情況下,那些體毛更少的人類個體,也就有著更大的可能避免寄生蟲的滋擾,在這種篩選壓力之下,少毛的性狀隨之擴散開來。從這個理論出發,人類褪去體毛其實是出於健康原因。

事實上,體毛和寄生蟲之間的互動關係確實為人類進化留下了一些線索,通過這些線索,人類學家弄清楚了一個關於體毛至關重要的定量問題,那就是,人是什麼時候褪去體毛的。

古人類身上有一種寄生蟲,叫虱子。在人類體毛沒有完全褪去的時候,大片大片的體毛會連在一起,使得虱子有機會順著體毛爬到人類身體上任何一個部位去吸血。但是,隨著人類的體毛漸漸褪去,肩膀、胸口、後背等位置都變得沒有毛髮,虱子等寄生蟲便很難寄居,逐漸地被困在了人體兩處有毛髮但很難清理的地方,那就是頭髮和襠部。

長期的地理隔離會造成生殖隔離,一種寄生蟲如果長期被困在不同的環境中,無法交流基因的話,就會漸漸分化成兩種寄生蟲,虱子就分化成了頭虱和陰虱。理論上來說,只要我們能搞清楚頭虱和陰虱是多久以前分化開的,也就能搞清楚人類是多久以前褪去身上的體毛的。

這時,就需要分子生物學家出場了。日本學者木村資生,於1968年提出了一個直到今天都非常有影響力的理論,即「中性理論」

簡單來說就是大部分的基因突變既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壞,而是中性的,它們並不會受到環境篩選的強烈影響,這些中性的突變會隨著時間的推移,以一個相對穩定的頻率積累在基因序列里。我們通過積累的突變數量和所知頻率,便可以推算出積累這些突變所需的時間,這就是分子生物學中的分子鐘效應。

在這種前提之下,學者只要將兩個物種的基因放在一起對比,觀察其突變造成的不同結果,就可以大致推算出兩個物種之間出現分化的時間。

同樣的邏輯被用在了頭虱和陰虱身上。學者們發現,這兩種寄生蟲是120萬年前分化開的。考慮到寄生蟲代際時間較短,這或許意味著,大概在120萬年前,這兩種寄生蟲由於地理隔離而產生了生殖隔離,而地理隔離出現的原因,是人類那時褪去了體毛,身體不同位置的寄生蟲彼此之間無法交流了。

這是一個非常精彩的推理和論證過程,人類學和分子生物學之間的跨學科交流給我們帶來了巨大的啟迪。關於寄生蟲的假說也得到了學界不少專家的支持。

4

散熱需求

第三種理論是目前最主流的一種觀點,那就是人類之所以褪去體毛,很可能是為了散熱。

我在前文已描述了非洲摩洛哥地區的炎熱程度。在那種天氣中,一身又長又密的體毛會給人體的散熱帶來大麻煩,因為體毛會鎖住部分水分,減慢空氣流通的速度,極大地降低汗液蒸發的效率,這也是為什麼我們洗完澡之後,身上的皮膚已經幹了,但頭髮和頭皮還是濕漉漉的。

炎熱的氣候和毒辣的驕陽,形成了一種巨大的選擇壓力。

那些體毛濃厚的人類個體,由於無法解決散熱的問題,在炎熱地區的行動能力大受限制,會逐漸陷入資源匱乏的境地,因為採集、狩獵等生存活動對人的行動能力要求很高。而那些褪去體毛的人則很好地適應了這種環境,光潔的體表讓他們可以高效地散熱,行動能力大大提升,採集和狩獵的難度自然也就下降了。可以說,人類用改變自身性狀的方式解決了生存中遇到的問題。

那麼,人類褪去體毛之後真的解決了身體散熱的問題了嗎?答案是肯定的。

直到今天,人類學家依然可以直觀地從人類的行為中得到相關證據。其實,就奔跑的耐力而論,智人稱得上是自然界的頂尖高手之一,只有少數動物的奔跑耐力可以和人類一較高下。

(圖源:視覺中國)

在一些超遠距離的奔跑中,人類甚至有可能戰勝馬。比如,在今天的撒哈拉以南的非洲,一個名叫布須曼人(Bushmen)的土著民族就有著令人匪夷所思的耐力,他們可以不眠不休地狂追獵物數個小時,將獵物活活追死,這種狩獵方式叫做「耐力狩獵」(Persistence Hunting)。

具體來說,在狩獵開始後,獵人會不緊不慢地小跑著追逐獵物。在短距離內,大多數獵物都可以輕易地將獵人甩開很遠,但是只要獵物不消失在獵人的視野里,獵人很快就會慢跑而至,獵物不得不再次衝刺以拉開距離。在這個循環往複的過程中,勝利的天平便慢慢開始向獵人傾斜,因為獵人總是狡猾地選擇一天最炎熱的時候(比如正午)開始他們的追逐,當時的氣溫可能會高達40攝氏度左右。

在這種高溫環境中,獵人因為褪去體毛而獲得的超強散熱效率被體現得淋漓盡致,光潔的皮膚分泌著汗水,被迎面吹來的風蒸發,進而帶走大量的體熱。同時智人用兩腿奔跑時,上肢可以用來進食和補充水分,甚至把水灑在身上降溫。以上種種,讓獵人的體溫可以相對穩定地保持在一個舒適的狀態,體力也可以長久地保持充沛。

而那些諸如捻角羚一類的獵物,由於身體布滿了體毛,散熱效率低,在不斷的衝刺中,體溫稍稍回落又再次回升,幾個回合下來,體溫會越來越高,最終中暑倒下,被獵人捕獲。

據推測,這種狩獵技能因其成功率高達近50%,已經傳承了上萬年。直到今天,一些布須曼人依然保留著他們的耐力狩獵傳統,將獵物在驕陽下活活追死。

(電影《上帝也瘋狂》中的主人公就是布須曼人)

如果我們把人類採集和狩獵的範圍假設為一個圓的話,半徑每增加一點,面積就會以幾何倍數的比例增加很多。智人超長距離的奔跑天賦使得他們攫取食物的面積擴大了很多,如果在單位面積內,食物的分布是大體均勻的話,匱乏的壓力便驟然減弱。實現這一切的前提之一,就在於智人身體表面被大面積地褪去了毛髮,進而可以高效地散熱,使得體溫不會持續升高而導致中暑。

正是匱乏的壓力塑造了我們,使我們成為善於奔跑的裸猿。

5

骨針出現

當然,對於智人來說,在適應新的環境時,除了演化出相應的性狀之外,往往還會採用更加高效的方式去適應環境,那就是改變行為,比如在嚴寒的氣候中穿上衣服。

在中國國家博物館地下二層的古代中國展廳里,有一個展櫃專門陳列了幾枚舊石器時代的骨針,其中一些是在北京市房山區周口店龍骨山的洞穴里發現的,它們曾經的主人是山頂洞人——東亞地區智人的一個分支。這些骨針的出現,說明至少在三萬年前,舊石器時代的晚期,智人已經可以用骨針作為工具,以獸皮和獸筋作為原料來縫製衣物、遮蔽身體了。

(圖為骨針「複製品」 圖源:中國國家博物館)

這些骨針的發現,也讓人類學家遇到一個特別棘手的問題:人類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穿衣服的。

這個問題看似簡單,卻難以回答,因為考古是一門科學,有一分證據說一分話。按照正常的邏輯來看,人類學家應該首先找到人類歷史中最早的一件衣服,然後對這件衣服進行定年,再得出結論確定人類是什麼時候穿衣服的。但這是不可能的,因為在舊石器時代,古人類穿的衣服是由動物皮毛和植物纖維做成的,這種有機物在自然界中只需要幾年時間就消失殆盡。

可以肯定的是,人類歷史中的第一件衣服,今天已經爛得渣都不剩了。如果我們找不到最早的那件衣服進行定年的話,又怎麼能知道人類究竟是什麼時候穿上衣服的呢?

6

穿上衣服

何時穿衣這個問題的解決,把自然科學的力量展現得淋漓盡致,人類學家和分子生物學家再次聯手給出了答案。上文提到,分子生物學家通過測定頭虱和陰虱分化的時間,來確定古人類身體褪去毛髮的時間,那是距今大約120萬年前。

在古人類褪去體毛之後,身體的大部分位置,特別是肩膀、脖子、胸口、後背等部位就變得光滑了,這些沒有體毛的部位,虱子是很難生存的。但是後來,一些頭虱從頭髮里掉出來之後找到了一個新的生態位——古人類的衣服里。

部分頭虱的前爪慢慢進化出一種鉤子,可以勾住衣服上的纖維,這使得它們可以藏身衣服中,繼續存活。長期的地理隔離逐漸地造成了生殖隔離,掉進衣服里的頭虱漸漸分化成了體虱。

到了這一步,邏輯就已經非常清晰了:有了衣服就說明有了體虱,而有了體虱就說明有了衣服。只要我們通過分子鐘測定一下體虱是多久以前從頭虱中分化出來的,也就可以知道古人類是什麼時候開始穿上衣服的了。

最後的測定結果是,17萬年前,體虱從頭虱中分化出來。這也意味著大約在17萬年前,智人開始穿上了衣服。此後,人類學家又從地質學角度梳理了側面的證據:大約在18萬年前,地球的氣候開始逐漸轉冷,這對於當時已經褪了體毛的智人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考驗,也成為古人類開始穿衣服的強烈動機。

念及至此,我腦中都會浮現出一個畫面:舊石器時代晚期的一個傍晚,幾個智人手持長矛,頂著漫天風雪向北方挺進,對於已經失去體毛且身材修長的他們來說,暴露在極寒的天氣之中,片刻就足以要了他們的性命。但是他們對此不以為意,因為他們摺疊了時間,將其他物種需要數十萬年乃至上百萬年才能演化出的厚厚皮毛剝取下來,直接披在了自己的身上,這種文化行為上的適應性使得智人的活動範圍大大增加。

在舊石器時代的冰期,地球上的極寒之地,也留下了我們祖先的一串串腳印。只不過,他們一邊在風雪中挺進,一邊忍不住用手在身上撓痒痒,因為有些小東西正藏在衣服里吸他們的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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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監製:王磊

監製:夏宇

責編:戴麗麗 李逸博

編務:李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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