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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他放棄了自己最臭名昭著的天賦,換了一種方式逗弄觀眾

頭一次駕馭歷史題材,頭一次沒用自己創作的劇本,降低了血腥濃度與隱喻色彩,卻添加了更多荒誕喜感,希臘鬼才導演歐格斯·蘭斯莫斯在自己的第六部長片《寵兒》上做了很多自我突破,在讓很多「忠粉」大跌眼鏡的同時征服了更廣泛的新觀眾。而在昨天剛剛頒布的奧斯卡獲獎名單上,該片也為奧利維亞·科爾曼贏得了最佳女主角。

《寵兒》根據18世紀早期斯圖亞特王朝最後一任君主安妮女王在任期間的真實歷史改編。乖戾又幼稚的女王安妮一直非常倚重她的寵臣兼情人、馬爾博公爵夫人,沒想到一切因投奔公爵夫人而來的表親艾比蓋爾打亂……三個女人的權力、慾望與情愛鉸合在一起,甚至扭轉了國家間的戰爭,而男性則全部淪為虛浮的背景。

宮斗戲碼加上同性戀情的噱頭當然有廣泛市場。德博拉·戴維斯和托尼·麥克納馬拉的劇本人物鮮明,故事走向也清晰易懂。一副純情小白兔面孔的艾比蓋爾(艾瑪·斯通飾)突然來到這個弱肉強食的宮廷,幾乎必然地要利用心機不擇手段地上位:她進入宮廷不久就伺機大膽越級接近女王,窺見了女王和伯爵夫人的曖昧情事後,更一心離間兩人,意欲對伯爵夫人的地位取而代之;而伯爵夫人(蕾切爾·薇茲飾)是個雄心勃勃的野心家,視女王與國家事務為自己的池中物。實際上掌控著國家事務的她在亮相時候就霸氣十足,不可一世,「繼續戰爭,土地稅翻倍!」渾然不顧還在前線領兵的丈夫;失去了17個孩子之後的安妮女王(奧利維婭·科爾曼)心智和身體都不再健全,她時而甘心做馬爾博公爵夫人手裡的提線木偶,時而又憤怒地行使起自己的權力,擺脫伯爵夫人的控制——女性之間的情事左右著王廷內外,一如往常歷史劇政治劇中常見的男性權謀之爭。

儘管並非自己參與編劇,但蘭斯莫斯卻承認這是他耗時最長的劇本研讀,最終濃墨重彩地塗上了他本人高度風格化的視聽語言印記。蘭斯莫斯最「臭名昭著」的天賦是製造幽閉恐懼症,這也是他的電影中衝突和張力的來源。對於熟悉他手法的影迷來說,在進入《寵兒》中的王宮那一剎那就會感到這種莫名的壓力——白天的場景依舊使用的是自然照明,奢華浮誇的室內裝潢在低飽和度的光線下顯得扁平而晦暗;夜晚的場景則完全使用蠟燭照明,影影綽綽之中更顯曖昧不明,情慾與陰謀都可以在這裡發酵。

習慣在緊張甚至恐怖氣氛里夾雜笑點的蘭斯莫斯在《寵兒》中也沒有放棄這個古怪嗜好,不過這一次卻是以注入大劑量的荒唐嘲弄來破壞掉蘭斯莫斯式幽閉恐懼的。影片中運用了不少非常規鏡頭,包括廣角鏡頭、魚眼鏡頭以及低機位仰拍,來扭曲原本已經足夠晦暗的王廷,營造出怪誕的氛圍;以快速橫搖代替直接剪輯切換,如同冷眼旁觀般掃視,時時提醒觀眾間離的意義;而在描述荒唐奢靡的貴族遊戲時,則使用慢鏡頭來放大誇張他們如同小丑的姿態,不斷切換的近鏡頭則對準了男人臉上滑稽的濃妝和頭頂高高的假髮——在一如既往的人性密室里,這一次是粗鄙幽默戰勝了殘酷恐懼。

從小成本處女作《尼基塔》到歷史劇《寵兒》,生長於希臘的蘭斯莫斯迅速成長為具有大師相的中生代導演。他坦言念電影學院時候並沒奢求以後能當電影導演,拍拍廣告片就好,然而2009年他橫空出世的第二部獨立長片《狗牙》就已經斬獲分量十足的奧斯卡最佳外語片提名。

《狗牙》

《寵兒》前後籌備拍攝九年,在這期間他完成了《龍蝦》和《聖鹿之死》,前者講述了「單身狗」規訓之旅的反烏托邦寓言,獲得戛納電影節評審團大獎;後者則是充滿了宗教意味的血腥復仇劇。二者與《狗牙》一脈相承,某種程度上堪稱當代生存寓言,視聽語言高度風格化,卻又在冷靜克制的敘述中,時而冒出「殭屍就是一朵黃色的小花」這樣的定義(《狗牙》),時而又讓殺手與被害者之間進行手錶帶質地的漫長討論(《聖鹿之死》)。這些頗具攻擊性的荒誕主義與黑色幽默時常被視為對觀眾的挑釁,蘭斯莫斯也並不否認這一點:「挑釁,是的,過去我常常為自己辯護,但最終承認的確如此。這就是我試圖通過電影做到的——激發人們去討論,換一個方式去思考問題。我感興趣的恰恰是破壞他們認為的常規。」

《聖鹿之死》

相比之下《寵兒》要輕鬆得多,簡直要和觀眾握手言和了。不僅不見晦澀的隱喻,就連「宮斗」的套路也無外栽贓和下毒兩招;荒誕喜劇式的笑點穿插其間,讓整個觀影過程都顯得輕鬆愉快。然而正是強調《寵兒》和《龍蝦》《聖鹿之死》的拍攝時間關係,讓我們可以意識到《寵兒》並不是蘭斯莫斯導演風格的突然轉向,他只是換了一種方式去逗弄觀眾——

耗時多年,主要拍攝地在赫特福德郡的Hatfield House,《寵兒》華貴但不精確,甚至其中還有一些顯而易見的「穿幫」:服飾的設計是按照安妮女王時代來的,但是布料卻不加掩飾地使用了一些牛仔之類的現代發明,配樂上也混雜了不同時期作曲家的作品,馬爾博公爵夫人當著女王的面跳起了現代舞……這一切佐證了導演想告訴人們的:裝潢富麗,內心粗鄙;以及,宮廷里徒有等級,但沒有什麼秩序。女王的愛好除了養寵妃,就是視如自己孩子的17隻兔子(完全可以腦補滿地的兔子屎及其散發的氣息);衣著華麗的貴族們的無聊消遣是趕鴨子賽跑、低階版的西紅柿大戰——向一個長得像詹姆斯·柯登的裸體胖子投擲水果。如果你笑了或是皺眉了,必然是腦海中正在浮現出「荒唐」或者「荒淫」的字眼,來定義女王及其王公大臣的統治。

一個旅居英國的希臘籍導演,拍攝的是澳大利亞人寫的英國歷史劇,或多或少還影射了幼稚無常的政治領袖,蘭斯莫斯的《寵兒》不像往日那麼尖銳而純粹,卻足夠豐富和討巧。只是這個才華橫溢的導演俯身被大眾認知的結果,是通向大師之路,還是將泯然眾人,則需要我們拭目以待。

文 | 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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