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夢影》：人不可有傲心，但不可無傲骨

日知錄

傲骨不可無，傲心不可有。無傲骨則近於鄙夫，有傲心不得為君子。

——張潮《幽夢影》

「人不可有傲心，但不可無傲骨」，這句話據說是國畫大師徐悲鴻先生所說，實際上，它脫胎於以上這句張潮《幽夢影》中的句子。傲骨與傲心，雖僅有一字之差，含義卻完全不同。

傲骨不可無。

骨頭是最為堅硬的，沒有傲骨的人，或許可以稱之為「軟骨頭」。骨頭堅硬，才能夠撐得住全身的肢體，才能夠去構建自己的人格。若沒有了傲骨，也就失去了立身行事的依靠，凡事都要仰仗別人，也就只能聽從別人的制約，從而為奴為仆，也就是《幽夢影》中所說的「鄙夫」。

傲骨，是處於逆境中向前而不敗的信念，是身處弱勢仍能不卑不亢的勇氣。《戰國策》中國，有齊王和顏斶各命前的故事。齊王讓顏斶上前一步，顏斶反過來讓齊王上前。他說，我若依著大王所言上前，就是我趨炎附勢；但若是大王您上前，便是您禮賢下士。比較起來還是「王向前」較好。在一國之主面前講求君子禮儀，堅持己見，可謂是有錚錚鐵骨了。

唐人說李白不能屈身，是因為腰間有傲骨。所以他可以高喊一句「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千百年後，沒有人會因為李白的驕傲而輕蔑他，卻因為他執著的驕傲而為他感到驕傲。

明袁宏道《感王鬍庚》詩寫道：「傲骨終然遭白眼，窮途無計覓青蚨。」有傲骨雖然會遭到不少白眼，會被很多人多不理解，但是它是可貴的，是君子認真審視自身之後的不甘與不屈，是相信理想與真理的支柱。

傲心不可有。

最怕人分不清傲骨和傲心，將縱橫跋扈、蠻不講理當成從容瀟洒，將冥頑不化、自以為是稱為骨氣錚錚。有了傲心，便容易被一時的成功或者領先蒙蔽了雙眼，容易被先入的觀念禁錮，吸收不進外面的新事物、新變化。

而在勝利中保持清醒，便非常難得了。《列子》記載，趙襄子派遣軍隊攻打翟人部族，取得勝利，有人便來向趙襄子報捷。趙襄子聽了捷報，卻面帶憂色。左右近臣不解，覺得這是令人高興的事，為是很么還要憂愁呢？」趙襄子說：「江河大水，不會超過三天；暴風驟雨，不會持續一整天，太陽在正中也就片刻的時間見。到如今趙家的德行還沒什麼積累，卻一天之內連克兩城，危亡的命運恐怕就要降臨到我頭上啦！」趙襄子的居安思危，得到了孔子的稱讚。

古今很多事情也都是相似的，傲心過重的事件也是不勝枚舉。之前在網路上熱度極大的「翟天臨學術不端」事件，便是主人公被光鮮的「學霸人設包裝」蒙蔽了雙眼，太過驕傲自得，也就免不了炫耀和高調，很容易暴露自己上名不副實的真是狀況。在最為嚴謹的學術界抄小路、走後門，不僅讓傲心欺騙了別人，同時也欺騙了自己。

如何「傲」與「不傲」是一門學問。學會謙遜，但並非一味的卑下；學會堅持，但並非簡單的自以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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