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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事 | 一切都會慢慢變好,即使沒有那麼快




你知道這世界上有很多人囿於貧困,在苦難中掙扎,所以你要去,要去拉他們一把。

這是知乎君分享的第

912 

篇小事。



題圖:《Hello!樹先生》


   



中國農村什麼讓你感到最恐怖?



知友

精準扶貧,去了很多貧困戶家,發現越貧窮的地方,越是光怪陸離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以下案例都在我的家鄉,一個小小的縣城裡。

1. 被寵壞的「孩子」

農村貧困戶有因病致貧,因殘致貧,缺乏勞動力致貧等許多種,第一個想說的,是因「懶」致貧。

這是一個四五十歲的老光棍。見到他時,他穿的跟橋洞下的流浪漢沒有差別,又黑又臭,脖子上的老泥有一寸厚,一口可能一輩子都沒刷過的大黃牙。

據村幹部說,這是一個一輩子都沒幹過活的男人。家中獨子,父母寵的跟什麼似的,生在農村,卻有一對視他如珠如寶的父母。

從來不要他干任何活,家中農活父母干,料理家務父母來,他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活著,當他父母的寶貝兒。

年紀一天天變大,四肢不勤,一事無成,誰會嫁給這樣的人呢,即使是文化不高的村婦,想要的也是個踏實肯乾的男人,誰會要他這樣一個四肢健全的「廢物」呢,所以一直打著光棍。

父母在一天天變老,最後相繼死去,不知道他們去世時可曾有過一丁點兒後悔,這顆精心維護的「香火」,應該也就是他家血脈斷承的終點了。

父母去世後,他的生活其實並沒有什麼大的變化,依然住著破舊的土坯房,只不過再沒有乾淨衣服換,準備好的食物吃,他一個四肢健全的男人就像流浪漢一樣過著風餐露宿的日子。

懶到什麼地步呢,村裡好心送來的米面肉,他把米放到發霉,把肉掛在樑上長毛都不願意自己做來吃。

扶貧工作開展以後,政府為解決土坯房危房問題出資給他建了一層兩室的磚房,不大卻齊整,一個廚房砌好了灶,一個單人間寬敞透亮。

可我們去的時候,屋前屋後遍是成堆的垃圾,廚房是黑色的,目光所及任何一處都是垃圾桶邊緣會有的那種黑色油垢,灶台是黑色的,比豬食槽還骯髒,鍋碗瓢盆扔的桌上到處都是,都是黑色,不是灰塵的灰,而是臭水溝里爛泥一樣的黑。

房間里到處扔著好心人送來的舊衣服,無論衣服本來是什麼顏色,在這裡,就只有黑色,和黑色的被褥和枕頭在一塊兒。

他很不情願的跟我們說了兩句話,隨後,我們離開了。

2. 控制不住的繁衍慾望

去往這戶人家之前,這戶人的扶貧幹部絮絮叨叨為我們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反覆強調會很「臭」,問我們是不是一定要去。離那戶人家還隔了很遠,扶貧幹部就說,快到了,你們聞到味兒了沒。

那戶人家就住在馬路邊,男主人是一個病人,我不清楚是小兒麻痹還是其他的病症,上身彎著,整個人幾乎是對摺的,頭在膝蓋那兒,走路時,很吃力。

我們到的時候,他正在洗衣服,一個大腳盆里滿滿的灰黑色的臟衣服,他把大盆里的衣服一件件在水裡攪一下再擰乾就算洗過了,沒有看到洗衣粉,但即使水龍頭沒關一直在注水,泡在盆里的衣服輕輕一擰整盆水依然輕而易舉的變成黑色。

旁邊的鐵絲上也掛滿了只是隨便搓搓,還髒的厲害的衣服,看樣子,我們可能正好趕上了他一年一度的洗衣服日。

旁邊站著他矮小,表情獃滯木然的「妻子」,他撿來的,一個有智力缺陷的流浪婦人。

家裡也都是黑色的,到處糊著跟上一位家裡如出一轍的黑色油垢,桌上有乾涸的飯粒,不明的污漬,在飯桌上踱步的雞拉的糞便。

在一片黑色的廢墟中,有一個孩子,她還不會走路,扶著一張小矮凳獃獃的看著莫名的地方,不知道什麼時候洗過的臉髒的像是泥里撿出來的孩子,身上髒的勉強能看出紅色的上衣讓我看出她是個女孩,她的褲襠里掛著屎。

除此之外,家裡的地上隨處可見人的糞便和雞的糞便。

她的爸爸,對扶貧幹部也沒有好臉色,譏諷他們都是來做樣子來看他笑話的人,話語中透露著對政府、對社會的不滿和憤慨。

我懂他的苦。可我依然心疼那個孩子,她有一個智力障礙連話都不會說的母親,有一個身體殘疾,憤世嫉俗,看到她把屎拉褲襠里也無動於衷的父親,有一個骯髒混亂的和垃圾場一樣的家庭。

我不知道她以後會怎樣,我不相信她能有一個光明的未來,我甚至懷疑在這樣一個扭曲的環境里,她是否能擁有一個完整的意識,更遑論良好人生觀的建立。

從她木然的表情里我看不見一個這個年紀的孩子該有的對世界的好奇,她眼睛有孩子的亮,不像她母親一樣渾濁,卻有著和她母親一樣的失焦,茫然的盯著莫名的地方。

在回去的路上,無意中聽到,那戶人家裡的孩子,不只一個。

還有幾個呢,不想聽了。

3. 第三層房子

這次,去找一個酗酒的貧困戶。

眼前是一棟三層的紅磚房,跟旁邊牆面潔白,門前門廳打掃的乾淨利落的房子相比,它裸露的紅磚和只糊了水泥的台階略顯寒酸。這棟樓屬於兄弟倆和年邁的父母親。

一層是兩位老人住的,二層是貧困戶大哥的,三層是老二的。

老人不願意談起自己那個應該是永遠指望不上的大兒子,說,從來沒有見過他有一分錢回來。

今天,他照常不在家,去了集上找酒喝。等了很久,終於遠遠的看見小村路上他搖搖晃晃的身影。腳步踉蹌,手上拎著的酒瓶隨著他的腳步不停晃蕩。


走上前去,他睜著一雙滿是血絲渾濁不堪的眼睛看著你,不耐煩的顛三倒四的對你說著胡話。最為顯眼的是,他少了一截鼻子。

很常見的一個貧困戶例子,光棍,無業,酗酒……

而讓我們印象深刻的是他的鼻子。回去的路上,老師問起,他是因為先天殘疾所以才娶不到老婆嗎。村幹部一拍方向盤,大聲說「說出來你都不信,那鼻子是他自己割掉的。」

醉的迷迷糊糊的他在上樓時從沒有扶欄只糊了水泥的台階上摔了下來,摔破了鼻子。摔疼了的他很生氣,鼻子很痛,他說「這鼻子居然還會痛啊,痛就割掉你去,看你還敢不敢痛。」順手拿起了家裡做農活的鐮刀,割掉了自己的鼻子,糊了一把草木灰。

生鏽的老鐮刀竟然沒有讓他得破傷風,也沒有炎症,只是,從此,他就沒有了鼻子。

4. 扶貧的真正意義

扶貧,是國家的重要政策,國家和政府花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心力和財力做這件事,可看到的這些案例,會讓人思考,就為了這些人嗎,扶貧真的有必要嗎,

答案是有

老樂是一個身患重病的男人,由於天生疾病的原因導致他的骨骼變形扭曲,無論行走坐卧,他的背無法伸直,加上四肢瘦弱,他看上去只有尋常人一半高,他的妻子是一個侏儒症患者,這本該是個悲傷的故事,但其實並不是。

夫妻兩人為照顧自家養的蜜蜂臨時住在一條清澈的小溪邊,屋後是一片金黃的稻田。

臨時住的小屋,低矮,光線並不好。屋內的物品有著農家事物繁雜而呈現出的凌亂,可卻並不邋遢,傢具桌椅陳舊卻不臟污,可以看到上面有許多主人精心修補過的痕迹,主人的衣服並不算十分嶄新但卻乾淨齊整。

這家裡沒有貧困戶家中常有的那種壓抑、灰暗的氣氛,他們兩個很熱情愛笑,老樂喜歡說俏皮話,他妻子一笑就停不下來,本該讓人覺得昏暗沉悶的小房子里,因為這兩個人的存在顯得明亮而又富有生機。

針對這一家的實際情況,制定的幫扶政策是產業扶貧為主導,扶貧幹部為老樂申請各項補助,認養蜜蜂,推銷蜂蜜,幫助老樂增加收入。

老樂蜂養的很好,並樂于思考,矮小的房子里掛著各式各樣的養蜂工具,他興緻勃勃的捧著那些寶貝跟我們介紹他在傳統養蜂方法里做了哪些改良,有哪些創造發明,有什麼樣的便利之處,那頭他的的妻子笑眯眯地邊聽邊在準備午飯,時不時被老樂耍俏皮的話逗的哈哈笑起來。

老樂的妻子雖然天生個子矮小,身上卻有種寬厚快樂的氣息,好像沒有事情能讓她難過,任何話都能讓她樂出聲來。

她做飯的灶台也是經老樂精心改良過的,說起這件事情時,我能從她臉上看到滿滿的自豪感。

老樂妻子為招待我們這群客人特地殺了一隻雞,一邊在麻利地準備午飯的同時,一邊給我們沏了甜甜的蜂蜜水。

她做飯時我陪著她說話,她喜歡跟我說話,好像無論我說什麼,她都覺得我很可愛。

招待客人的她好像特別開心,而且並不是出於禮貌的熱情,我能感覺到她是發自內心的覺得快活。

飯桌上,老樂強烈建議我們嘗嘗他妻子的紅燜雞這道菜,在我們一致說好吃的時候,他得意地說當時和他老婆相親時就覺得他老婆燒的菜好吃,當時就心動了。老樂的妻子在旁邊聽他說這話笑的臉都紅了。

跟老樂夫妻倆在一起時,你聽老樂談養蜂,談村裡事兒,看他妻子笑,你會想不起他們身上略有缺陷,反而覺得他們比你要快樂的多。

老樂挺窮的,夫妻二人因身體原因收入微薄,可老樂也很富有,村裡修個路什麼的,老樂從沒因為家裡不富裕就推脫,該盡的力他都盡了。

汶川地震時,去趕集的老樂看到了為震區災民募捐的捐款箱,二話不說,把手裡的錢掏了個乾淨。

我們問他妻子,你會不會不高興。她笑眯眯地說,這有什麼好不高興的,應該的。

老樂在一邊說,你可別問她這個問題了,她比我還能,別人家一有什麼事,她連自己家事兒都不管了,就要跑去幫忙,對別人家事比自己家事兒上心多了。老樂妻子哈哈笑起來。

老樂吃完晚飯後喜歡和妻子散步,一天傍晚散步時,老樂和妻子走著走著發現路上居然掉了有錢,夫妻二人圍著傍晚無人經過的村路撿了半天,撿了好幾千塊錢。

第二天,老樂揣著錢就去了村裡找失主,村裡沒找著,老樂就上派出所找。這回我沒問他們為什麼不把錢留著這種問題,因為我覺得這種問題好蠢。

老樂一天要看兩三趟他的寶貝蜜蜂,老樂妻子總跟著,給他拿蜂帽,幫他拎箱子,一路上幫他找馬蜂。忙完以後,兩人就順著傍晚的夕陽往家走,老樂說話,妻子笑。

村裡的幹部和老樂是老鄉親,說話親熱隨意,對點扶貧幹部是針對性幫扶的人,在老樂家裡也是開開心心。回去的車上,一位扶貧幹部突然說,這樣的人家,扶起貧來真有勁兒。

扶貧的意義也就在於此,你知道這世界上有很多人囿於貧困,在苦難中掙扎,所以你要去,要去拉他們一把。

你知道有很多人可能並不值得拉,拽上來以後,可能爛泥糊一地,但是,只要有那麼一個,因為你的拉一把能過的更快樂,帶給這個世界更多一點兒美好,這件事情,就有繼續下去的意義。


老樂和他的妻子

更正,我不是扶貧工作者中的一員,我更像是一個觀察者。大家可能會很高興聽到有我們的存在,因為我跟著老師去的這些人家,正是對一些存在惡習的貧困戶的重點關注和了解。

關於大家所關心的精準扶貧中的「精準」識別,我希望大家知道的是,國家和政府已經知道,並已經在不斷改進和完善中。

在無數基層扶貧幹部的努力和反饋下,「精準識別」這一問題事實上早就在許多正式場合被提出,而且相關對症政策方針其實也早就在推行中。言路沒有被堵塞,政府也正在發揮它的效力。

我明白還有許多許多的地方存在著許多不公,政策方針的執行還沒有發揮有效作用,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也還有很多黑暗的角落,依然還有許多奮戰在扶貧工作一線的幹部工作艱難。

但我不是生活在象牙塔中,也沒有沉浸在烏托邦式的幻想里,我只是始終覺得,也始終相信,一切都會慢慢變好,可能沒有那麼快,但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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