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騰直欲天台去：可明長老與天台山國清寺

文/溫金玉

中國佛教協會咨議委員會副主席、浙江省佛教協會咨議委員會主席、原浙江省政協委員、原台州市政協副主席、原天台縣政協副主席，原天台山國清講寺住持、國清講寺法主和尚，台宗一代高僧可明老和尚，於2019年2月19日(農曆己亥年正月十五)8時36分，在天台山國清講寺安詳示寂，世壽92歲，僧臘79年，戒臘73夏。

2月27日(農曆正月二十三)巳時在天台山國清講寺舉行了隆重的追思法會。

中國佛教協會致唁電哀悼：

可明長老是我國佛教界的尊宿，道行卓絕，德高望重。長老始終高舉愛國愛教旗幟，努力踐行人間佛教思想，解行並重、教觀等持，領眾薰修、以身垂範，恢復天台祖庭、丕振宗風，培養人才、紹隆佛種，濟困扶貧、利樂眾生，弘揚文化，為中國佛教事業的恢復和發展作出了貢獻，深受佛教界四眾弟子的敬仰和愛戴。長老的示寂，使我們失去了一位可依止、可親近的導師，一位愛國愛教、正信正行的典範。

可明長老與國清寺有著難解的緣份，說到長老一定要說到古寺。國清寺作為天台宗創宗之地，向被推為「東土靈山」。「台山一萬重，帝割為佛國。剎院如星羅，國清最雄特。」

據南宋嘉定《赤城志·寺觀門二》「景德國清寺」條下載：「在（天台）縣北一十里。舊名天台，隋開皇十八年為僧智顗建。先是顗修禪於此，夢定光告曰：『寺若成，國即清』。大業中遂改名國清。李邕《記》所謂『應運題寺』是也。唐會昌中廢。」

可知國清寺始建於隋開皇十八年（598年），初名天台寺，後取「寺若成，國即清」之義，改名為國清寺。「寺立國清」很好地詮釋了佛教護國佑民的宗旨。南宋時列為「江南十剎」之一，「翠聳五峰環古寺，碧流雙澗繞禪林」。

國清寺的創立與天台宗的創始人智顗大師有關。

智顗（538-597）以其獨特的五時八教的判教方式，形成了以「性具實相」、「一念三千」和「三諦圓融」為中心的天台宗理論，其所著《妙法蓮華經玄義》《妙法蓮華經文句》《摩訶止觀》被譽為天台三大部；其所撰的金光明經玄義》《金光明經文句》《觀音玄義》《觀音義疏》《觀無量壽佛經疏》等，稱為天台五小部，構成天台宗的根本典籍。天台宗成為佛教自印度傳入後第一個真正中國化的佛教宗派。

天台宗即是因智顗大師常住天台山而得名。據說，智者大師生前曾自繪一張寺院圖紙，希望建一寺院，作為天台宗弘法基地。他在遺書中對晉王楊廣（後為隋煬帝）說：「不見寺成，瞑目為恨。」晉王見書後，極為感動，便派司馬王弘監造國清寺。

唐貞元年間，日本留學僧最澄至天台山取經，從道邃學法，回國後於日本比睿山創立日本天台宗。11世紀末，高麗僧人義天至國清寺求法，又將天台宗傳入朝鮮半島。所以國清寺不僅是中國天台宗的祖庭，也被日本、韓國天台宗尊為總道場，成為名揚中外的佛教聖地。

山門對聯非常形象地表達了這一宗風遠揚的圖景：「古剎著域中創六代盛三唐宗風遠播；名山傳海外倚五峰臨二澗勝績長新」。英國傳教士李提摩太將天台山譽為與麥加、耶路撒冷等宗教聖地齊名的東方宗教中心。

「步至佛寺不見寺，停立門前門何處。」千年古剎，內蘊深厚，高僧輩出，文物眾多。2006年，國清寺被國務院批准為第五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吳越浙地乃東南佛國，自古即是天台重鎮。天台宗學統以龍樹、慧文、慧思、智顗、灌頂、智威、慧威、玄朗、湛然九祖相承。後經「會昌法難」及五代之亂，天台典籍湮沒殆盡，宗風難振。

道邃下五傳弟子義寂，通過吳越王錢俶遣使到高麗、日本重金訪求天台宗典籍，方使該宗法脈得以延續。義寂的再傳弟子知禮時曾有台宗山家、山外之爭。

台宗法脈傳到明代釋百松，重振天台山高明寺，並訂立傳法的64字，為法脈傳承建立制度保障。明末四大高僧之一的智旭自稱「私淑台宗」，對天台教觀頗有發揮。清時台宗名匠尚有敏曦、祖印、凈月等。

晚近有諦閑法師著《大乘止觀述記》等十餘種，高擎台宗旗幟，創辦觀宗研究社，成為天台宗第一個近代教育研究機構，並發行台宗第一本刊物《弘法月刊》，擴大台宗影響，培養了倓虛、寶靜、靜權、仁山等傑出弟子，成為20世紀天台宗發展的中流砥柱。

近代國清寺天台教學的恢復與靜權法師有關。民國初期，由於國清寺方丈可興法師赴蘇州靈鷲寺住持，國清寺因繼任無人，寺內曾經一度無序，香火衰落，寺院失修。靜權法師與諦閑大師一起，向當局力爭易禪為教，恢復國清寺應有地位。

靜權法師（1881-1960）於1905年投國清寺授能法師披剃出家，後赴寧波觀宗寺從諦閑學習天台教觀。1921年，諦閑長老任其為觀宗學社主講，從此，在觀宗寺與國清寺講授台宗典籍。

為使國清寺重振宗風，再續法脈，靜權法師於1931年倡導設立天台宗佛學研究社，並任主講，率領僧眾精研台宗經典，教觀並進。他還四處籌資，協助可興法師新建了妙法堂、放生池、迎塔樓、修竹軒、靜觀堂、三賢殿和香光茅篷等，擴大了原有國清寺規模。這一時期靜權法師在國清寺篳路藍縷十年之餘，國清寺百廢俱興，道風遠播，寺貌蔚為壯觀。

天台宗佛學研究社在當時培養出一大批台宗僧才，惜於上世紀五十年代停辦。但這一學修並重的傳統，後由惟覺老和尚、可明大和尚以及靜慧老法師、達雲老法師所繼承。

可明長老，俗名吳正傳，號懷清，生於1928年，浙江省台州市黃岩區人。他於1941年依黃岩化雲堂月德上人出家。1947年受具足戒於天台山國清講寺，隨後前往寧波觀宗講寺佛學研究社學習。1949年返石樑上方廣寺常住。1950年回國清講寺。1952年又前往寧波阿育王寺參學。1953年春到蘇州靈岩山參學，給妙真和尚當侍者，聽靜權老法師講《妙法蓮華經》。1957年就讀於靈岩山佛學院。

1962年回國清講寺後，歷任國清講寺僧值、衣缽、副寺，1978年任監院期間，協助唯覺住持修復了天台山智者塔院、下方廣寺及國清講寺玉佛閣、日蓮宗妙法蓮華經幢、日本天台宗顯彰碑等，並主持重修了華頂講寺、萬年禪寺、修禪寺等；期間，新建了國清講寺伽藍殿、觀音殿、中韓祖師紀念堂、卍字樓等。

可明法師為天台山寺院的恢復殫精竭慮，不辭辛勞，使古剎重光，梵宇巍峨。現代的寺院已經不完全是出家人的清修之地，在國家宗教信仰自由的政策下，寺門大開，每天都會接待來自世界各地的香客和遊人。

他曾說：「海外很多人對我們國家的宗教政策有很多誤解，但看到我們寺院有這麼多人能夠自由地前來朝拜，出家人生活安定，他們的誤解都會打開。」寺院是宣傳國家宗教政策的一個窗口。

清雍正十二年（1734年），國清寺曾進行過一次全面的整修。「文革」時期，國清寺再次被毀。1973年，周恩來下令敦促在1975年前完成國清寺修復，並撥款30萬元，同時從北京調運大量珍貴的佛像、法器到該寺。1975年10月，日本天台宗訪華團來到國清寺朝拜。國清寺也由此成為了「文革」期間全國最早對外開放的寺院之一。

這裡有千年隋梅，巍峨隋塔，豐干、寒山、拾得三賢殿，章安大師雨花殿、魚樂園、獨筆鵝字碑、一行到此水西流碑，柳公權「大中國清之寺」摩崖石刻等。行走在寺里，處處有景，時時有悟。

為接續宗風法脈，國清寺於1985年重新恢復天台宗佛學研究社，聘請蘇州西園寺、杭州靈隱寺及本山的四位法師擔任講師，初期正式學員16人，旁聽生5人，學員主要來自天台山各寺廟。課程設有語文，佛教史、天台宗發展史、《妙法蓮花經》、梵唄等。學制暫定為三年。

1993年6月3日可明長老出任住持，於升座時曾發願：「伏願遵循祖師教誨，與眾同心同德，長駐國清，謹護法門。」從此無論是講經弘法，助學、修路、造橋的慈善開展，還是發揮寺院優勢，推動天台山經濟發展，以及對外交流，促進世界和平方面，都能看到長老忙碌的身影。

他積極開展與日本佛教天台宗的交流，常說「每個人都修持《法華經》，世界就和平了。」他曾經將一支藤杖，贈與日本立正佼成會，庭野日敬會長感激回應：「將執杖走遍世界，為世界和平盡畢生之力。」長老一生愛國愛教，以弘法為己任，以利生為事業，奉行報四重恩的踐行，「佛教不是自私的，佛法要回報國家和社會。」

在僧教育方面，由於國清寺遊人眾多，為擴大招生規模，形成更為規範的教學格局，在台灣慧岳法師的倡議下，經政府有關部門批准，可明長老在1999年決定將研究社遷至智者塔院辦學，並更名為天台山佛學院。

1999年9月20日，天台山佛學院正式開學。佛學院的30多名學僧來自全國15個省市，大部分高中畢業，也有幾位大學生。課程由7位法師和3位老師任教，其中2位是大學退休教授。

佛學院由可明法師任院長，石樑下方廣寺監院月真法師任教務長，全面主持工作。佛學院經費和日常開支全部由國清寺負責。

智者塔院依然有許多人來參拜，2002年為了建設獨立的教學環境，佛學院又搬至天台山萬年禪寺。佛學院教室、宿舍窗明几淨，現代化教學設備一應俱全。

可明長老高興地說：寺院現在是「外土內洋」。雖然修行仍沿襲傳統，但是寺院內該有的現代設施一樣不少。如今冬有暖氣、夏有涼風，餐餐食鮮，身安則道隆，學僧們的衣食住行得到了妥善安排，就能更安心地用功學習。

學院始終堅持「叢林教學」與「學院教學」相結合的創新培養模式，作為天台宗的專宗佛學院，依律堅持半月布薩，結夏安居。以培養「擁護中國共產黨，愛國愛教，正信正行，學修並重，能弘揚佛法，振興天台宗」的僧伽人才為宗旨。

學僧正知正見，教觀總持，志在弘揚天台思想，志在振興天台宗風。學院堅持早晚功課，一直保持「農禪並重」的傳統生活方式，形成了天台山特色的律儀制度、學修制度和生活制度。

學院課程設置，秉承台宗教觀總持之家風，教學科目以台宗教觀典籍為主線，以廣開他宗為助道，並堅持祖師之遺風即止觀、誦經、禮懺等修學實踐行證教觀。

主要課程有《天台四教儀》《教觀綱宗科釋》《法華綸貫》《法華會義》《童蒙止觀》《六妙門》《釋禪波羅蜜次第法門》《天台九祖傳》《沙彌律儀》《比丘戒》《梵網經菩薩戒》《遺教三經》《彌陀要解》《二時課誦》《佛學基礎》《佛教史》《金剛經》《大乘起信論》等。

除開設專業宗教課程外，還開設了社會學科，如古代漢語、外語、時政、宗教政策法規、書法等課程。此外還有法華三昧懺、天台止觀等實修科目。

2012年底，為提升辦學水平，正式申報浙江佛學院天台宗佛學院，2014年5月27日，浙江佛學院（籌）天台宗佛學院揭牌暨教學樓奠基典禮在萬年禪寺隆重舉行。2017年11月19日，經國家宗教局批准成立的浙江佛學院天台宗佛學院在萬年寺舉行了隆重的揭牌儀式暨教學區落成典禮。作為佛教中國化第一宗，天台宗從此有了自己培育僧才的「高等學府」。

此外地方政府還申請將天台山確立為世界天台宗大會永久會址，每年為學院劃撥經費，並配置事業編製人員。舉辦了以「同宗同源、共聚天台、圓融智慧、輝古騰今」為主題的兩岸三地佛教天台宗交流大會，以「天台法脈、聖地和合、追慕先賢、再結勝緣」為主題的紀念天台宗祖庭國清講寺建寺1420周年系列活動，並創建「和合聖地大講堂」，邀請著名高僧、學者前來開設講座，為學院營造了濃郁的台宗氛圍，大大開拓了學僧的學術視野。

法賴人弘，如今天台山的僧教育繼承前賢風範，適應現代需求，形成獨特的「宗依法華判釋五時八教，行在止觀總持百界千如」的辦學風格。

著名園林建築學家陳從周先生於1980年曾寫《國清寺夜半參佛事》詩：「暫別塵寰事，空山叩寺門；萬松人俱寂，月下幾鐘聲。」井然的學習，幽靜的環境，希望更多的佛門才俊來祖師道場參學，來佛學院進修，「鳳樓龍闕不肯住，飛騰直欲天台去。」

可明長老於2012年請辭國清講寺住持之職，任國清講寺法主和尚。當年11月15日「允觀法師榮膺天台山國清寺方丈升座慶典」在國清寺隆重舉行，可明長老親為允觀法師送座。

國清寺在1400多年後的今天，依然晨鐘暮鼓，梵音不絕。日復一日，寺立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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