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我工作認真卻一直沒發展,鄰居一句點撥我給上司買下高價表
1
晚上六點多的時候,夏小朵的電動車像只歡快的小鹿跳躍了幾下,停在了她家儲藏室的門口。她甩了甩清爽的頭髮,從車上下來。上完中班,她去理髮店理了發,又到菜市場溜了一圈。今天晚上,她家可以正經吃一頓飯了。她打算炒滿滿兩大盤菜,一個肉菜,一個素菜,再熬一鍋大米稀飯。等孫林回來,還不知怎樣樂呢!
孫林在離城二十多里的鄉鎮小學上班,只有晚上才能回家。她把菜從車籠子里拿出來,準備上樓。這時,鄰居家儲藏室的門忽然開了,鄰居李姐提著兩個精美的大禮盒走出來。她見了小朵,馬上露出一臉笑容,並沒有絲毫避諱的樣子,「小朵,回來了?」
小朵點點頭,忍不住問,「李姐,你這是又要去串門啊?」
「可不是,這不要過中秋了嗎,你張哥大小也算個官,認識的領導又多。」
李姐好像在訴苦,臉上卻又分明閃爍著炫耀的矯情。她把東西放到車的後備箱里,打開車門,卻忽然又風一樣旋到小朵身邊,一臉諄諄教導的神秘,「小朵,不是我說你,你也該給你的領導送送禮,做人可不能太老實,我是看你人不錯,才真心對你說這些話。」她親昵地拍了拍小朵的肩頭,然後才煞有介事地鑽進了她的汽車裡。
小朵盯著她漸漸遠去的車尾巴,怔怔地站了好一會兒。她蝸牛似地爬了五層樓梯,終於停在她家門前。打開門,她把菜胡亂地往地上一擱,就坐到了沙發的一角。她沒有心思做飯了,適才李姐的一番話其實正戳著了她內心深處的一處隱痛。
2
小朵在這個小城市已經混了十年生活了。十六歲,她初中剛畢業,沒有和家裡打一聲招呼,就跑到這裡來打工。她不想再讀高中了,不忍心再與母親的醫藥費爭奪父親那有限的血汗錢。母親患有先天性的心臟病,生她時就差點送了命。
一個農村的小女孩在城裡不可能謀到什麼好的工作,幸虧她生的還算清秀乖巧,就在一個個的飯店酒樓里端盤子,做零工。三年後,除去給母親買葯,她也積攢了幾千塊錢。恰巧,市毛紡廠招工人,條件是繳納三千塊錢的入廠抵押金。
她咬咬牙,把自己的積蓄全部拿了出來。她順利通過了考試,成為國企的一名工人。從此,她在這個城市總算有了一份卑微卻穩定的工作。
八年後,她自學拿到了本科文憑,成為羊毛衫車間的小組長,工資也長到五千元左右,結了婚,貸款買了房子。一切好像好起來了,但只有她最清楚,她在這個城市只是一葉水上的浮萍,並沒有紮下根,她永遠都是這座城市的外來移民。
她和孫林這樣的夫妻,每逢節日,自然是沒有人給他們送禮,但這不是關鍵問題,關鍵是他們也沒有可以送禮的對象,即使想送禮,也實在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人選。
收到禮品,她不敢奢望,但對能向外送禮的人,她卻有點暗暗艷羨,因為那也代表著一種潛在的社會資源。可她進廠快十年了,雖然工作一直勤勉努力,但一個沒有任何社會背景的農村小女工,又能接觸到多少重要人物呢!
所以,當孫林回來時,小朵正雙手抱膝,蜷縮在沙發上,蹙緊了眉頭,一幅冥思苦想的模樣。
「幹什麼呢?」那麼發愣。孫林問。
小朵沒有吱聲,她悵然地望著他脫下外衣,把衣服掛在衣架上,才悠悠地說話了,「孫林,我們去給什麼人送送禮呢?我想的頭都昏了。難道在這個城市,我們真的連個送禮的人都找不到嗎?前幾天,我們車間的一個女孩,調到生產科干行政去了,人家再也不用上夜班了。還有,你一個大學生,真打算一輩子呆在那個鄉鎮小學啊!」
小朵說到最後,竟有點怨艾地喊起來。
孫林歉疚地看了她一眼,嘆了一口氣,坐到了她的身邊,耷拉起了腦袋,一言不發。他是個純正本分的男人,會教書,會疼自己的老婆,而對人際關係不善鑽營。
小朵看到他的樣子,又疼又氣又笑,「小窩囊廢,真無用。」
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額頭。他比她大三歲,在她面前有時卻像個孩子。人的思想真是奇怪,當初,她就是看上了他的本分,才覺得跟著他一輩子踏實。結婚以後,卻又時常因此對他進行討伐,「小窩囊廢」幾乎成了她對他的昵稱。
「好了,別一副這個樣子。」
小朵扳起他的腦袋,抱緊他的胳膊,「咱好好想想,給誰去送禮,今年咱一定要積極主動起來,不能和以前一樣,只想不做,思想的巨人,行動的矮子。」小朵此時竟像個戰士,說的鏗鏘有力。
去年春節前,孫林在小朵的鼓動下,曾想去給他的教委主任送禮,聯絡聯絡感情,以便有機會能調到近一點的學校。兩人計划了大半夜,連具體的步驟都考慮好了,怎麼打電話,怎麼去他家。清晨醒來,小朵盯了孫林好一會兒,孫林卻懨懨地一聲不吭,於是小朵緊緊咬著嘴唇,也不說話了么,以後兩人便沒有再提及此事。
現在,小朵和孫林,小夫妻兩個臉對臉,四隻眼睛睜得圓圓的,再次認真地研討起這一重大問題來。你一言我一語,努力地搜羅周圍有來往的人們,例行公事的,謀過幾次面的,或聽說過在某處高就的遠房親戚,圈圈點點,一個個被提起,又一個個被否定,給人送禮何其難啊!
突然,小朵的眼睛倏地閃亮了,她興奮地拍了一下孫林的大腿,「哎呀,他,我怎麼就沒想起來呢,去給他送禮呀,名正言順,而且他還是個好人。」小朵嘰哩咕嘟地向孫林講了起來。
目標終於找到了。
他們這才一起走進廚房做飯。這頓晚飯他們吃的狼吞虎咽,特別酣暢激昂。孫林把剩下的菜湯子都倒進了肚子里。
3
小朵要送禮的人是他們廠主管生產的趙副廠長。她認識他源自一個月前,車間主任劉一鳴曾去他那兒告過她的狀。
最近一段時期,小朵和車間主任劉一鳴的關係非常不和諧,雖然劉一鳴也算是呵護她成長的老領導了。在這個車間,除去劉一鳴,小朵幾乎是工齡最長的工人了。開始的幾年,羊毛衫車間的活,又苦又臟,機械而單調,女工每人守著一台織機,手腳不停,一站就是八個小時。
所以進廠的女孩幹不了幾個月,很快就累的跑掉了,能堅持下來的人寥寥無幾。車間的人員就像割韭菜一樣,換了一茬又一茬。可小朵竟然在一台織機面前生生地站了好幾年,直到廠里淘汰了原來的生產設備,引進了先進的生產線。
劉一鳴本來很喜歡小朵,對她一直也很照顧。小朵剛進廠時,腦袋後面扎一根細細的馬尾,身體又干又瘦,一副還沒有發育的樣子。她言語不多,心氣卻很高,總是超額完成任務,乾的也很漂亮。
劉一鳴那時剛成為車間主任,對這個肯吃苦,比自己的女兒大不了幾歲的女孩不免有幾分心疼。他對她說話總是柔柔的,有時中午還硬塞給她一根香腸。車間的女孩來了走,走了又來,走馬燈似地換,可劉一鳴和小朵始終都在,他們也算是老熟人了。
問題出現在小朵成為車間小組長之後。有一天,劉一鳴召集幾個小組長開會,說有的車間已經調整了車間領導的獎金係數,問他們車間是否也該調整一下。不久前,廠里實行了新政策,與各位車間主任簽訂了承包協議。車間主任成了半個老闆,有的便馬上把自己的獎金調高了,理由也堂而皇之,自己成了承包人,承擔的風險更大。
劉一鳴的目光在三個小組長的臉上掃來掃去,像一盞明亮的探照燈。
「當然這次調整你們都有份,你們的獎金也會上調幾個百分點。」他臉上堆滿笑容,補充道。
小朵和另外兩個小組長都低著頭,沒有言語。小組長就像風箱里的老鼠,兩頭受氣,何況她們車間全是清一色的女工,這種敏感的事情無疑會掀起驚濤駭浪。
時間像一根彈簧霎時被拉長了,氣氛變得有點尷尬起來。小朵抬起頭,想偷偷觀察一下局勢,卻正巧撞上劉一鳴示意她帶頭表態的焦急眼神。
在三個小組長之中,她資格最老,此時此刻,她的話也算舉足輕重。於是,小朵說話了,但她的話令劉一鳴很不滿意。
「我覺得我們車間的情況比較特殊,最近車間效益不是特別好,獎金調整的事情是不是先緩緩?以免大家有什麼不良情緒。」
那兩個小組長趁機附和著點點頭。小朵感覺自己是誠懇的,但劉一鳴的臉色卻忽然晴轉多雲,陰冷下來。從那以後,他對小朵開始有點寡寡淡淡,閃閃爍爍了。
事隔不久,劉一鳴帶領小朵和兩個熟練工去給東北一家私人廠子培訓工人。老闆是劉一鳴的關係,每年都會讓劉一鳴從廠子里偷偷帶出幾個人,來他的廠子進行技術指導,順便也打探一點所謂的商業機密。小朵已經是第三次來了,每次都能得到一些報酬。
這次快回去時,在賓館裡,劉一鳴悄悄把小朵叫到他的房間,拿出一疊粉紅色的鈔票放在桌子上,說是這次外出的全部酬勞。
他看著小朵,好像很隨意地說,「你是車間的技術骨幹,應該多拿,那兩個人又是初次來,有廠家贈送的禮物就可以了。」
然後他把那些搖搖欲墜的錢一分為二,似笑非笑地緊緊盯著她。
小朵看著那堆錢,有一張在上面展翅欲飛,好像要飛進她的懷抱里。近在咫尺,她只需要輕輕伸出手去,那些摩挲起來心就會歡喜異常的可愛物件就永遠屬於她了。遽然間,她的心緊張的酸痛起來,手心竟微微潮濕了。
過了好一會兒,她終於又平靜了。
「我,還是和他們一樣吧。」她輕輕說著,避開了劉一鳴的眼睛,注意到他的嘴角狠狠抽動了幾下。
這件事以後,小朵知道她和劉一鳴之間的美好關係徹底完結了。但她絕沒有想到他會到趙副廠長那裡去告她,並要求廠里開除她。
那一天,劉一鳴出發了,車間里正上線北京的一家訂單。小朵和幾個人圍攏一起,研究著模板。有一款的花色式樣特別繁瑣,幾個人都嚷嚷不太好看。小朵靈機一動,想起了時裝雜誌上的一款新設計,就對模板作了一下改動,整體效果好了許多,還可以節約不少工時。
幾天後,劉一鳴回來了,小朵拿著剛下線的一件樣品,向他彙報了此事,並說完全是自己的主張,如果客戶有疑問,她可以負責。
「你一個小組長能負起什麼責任?你膽子也太大了,廠子的信譽你能負責嗎?」劉一鳴啪地一拍桌子,霍然雷霆動怒,一張臉顯出幾分窮凶極惡的模樣。
第二天早晨,她剛走進車間,劉一鳴就把她叫到辦公室,告訴她已經把此事上報廠里了。他的神情和聲音都有一種壓抑不住的幸災樂禍的喜悅。她驚異地看著他,一瞬間什麼都明白了,她知道大禍臨頭了,他終於藉機報復了。
她不明白自己怎麼有勇氣踅進了趙副廠長的辦公室,她只想親自向他解釋這件事,越早越好。一個小女工,平常不可能有機會直接面對一位副廠長。在她短短近三十歲的人生中,這是她唯一一次這麼近距離地靠近一位廠級領導。她捧著兩件不同的樣品,杵在趙副廠長寬大威嚴的辦公桌前面,充滿了膽怯和緊張。
她慢慢講述了事情的整個過程,最後,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趙副廠長查驗完兩件羊毛衫,表情依然凝重,但語氣卻柔和多了。
「你修改的設計確實不錯,也節省了大量時間,但你有沒有想過,你的行為會造成什麼後果?一旦客戶追究起來,我們就是違反合同。」他皺著眉毛,端正了臉孔望著她。
「我,我當時沒有考慮到這些。」小朵低下了頭,囁嚅。
「好,知道錯了就行了,廠里負責向客戶解釋一下,這次就不給你什麼處分了,不過以後,一定要記住首先向廠里彙報。」他的臉色漸漸暖了,露出了微笑。
瞥見趙副廠長的笑容,小朵的心像吹進了一陣溫潤的風,輕爽極了,她知道自己已經化險為夷了。
趙副廠長又和她隨便談了一會兒,態度頗為親和,問她進廠幾年了,多大了,什麼學歷,家裡父母身體怎樣,最後鼓勵她多讀書,勤鑽研,爭取成為廠里的技術骨幹。
小朵離開時,感覺腳下踩著一朵雲,飄回了車間。最終,這件事在趙副廠長的干預下,她不僅功過相抵,並且因此還有了一點小名氣。
以後她才聽說趙副廠和劉一鳴是多年的好友,關係非同一般,她愈加對他敬重了,內心便多了一份庸俗的歡喜,對他存了淺薄的感恩。前不久,她還給他發過一次問候的信息,他竟然回復了,她盯著那孤零零的兩個字「謝謝」,獃獃地想了很多很多,如果有了他的庇護,她在廠里的發展是不是會好一點呢?
4
這一次,小朵雖然堅定了思想,但實施起來還是充滿了艱難。畢竟,她和趙副廠長的關係虛無縹緲,縹緲的都可以被忽略為沒有關係。所以,幾天時間,她一直惴惴不安,心裡像生出一隻不停抓撓的小貓,紛紛擾擾。
人活在這個世界上,要想生存,並且生存的有點尊嚴,就要忍受多種委屈,付出各種努力,甚至違心卑俗的行為,而痛苦的心靈掙扎,則必須承受。雖然趙副廠長這樣一個人,對小朵來說,感情和世俗可以雙贏,是最恰當的趨奉人選,但她還是感到心靈正經歷著一場劫難。
她和孫林已經謀划了兩個夜晚,花多少錢,買什麼東西,到人家家裡呆多長時間,說哪些話等等。小朵時而激情雀躍,時而萬念俱灰。因為這些運籌帷幄看似完美無缺,卻不過是紙上談兵罷了。
馬上就是中秋了,她必須行動起來。
恰巧輪休。起床後,她就在房子里轉來轉去,感覺被這件懸而未決的大事壓迫地有點神思恍惚。她感覺自己像一隻原始的草履蟲,極力躲避著前方可能的潛在危險。終於捱到十點鐘了,她明白再也不能捱下去了。她拿過手機,翻出電話薄,找到那個費了一番功夫才得到的手機號碼。
盯著那一排數字好一會兒,心中狂跳不止,然後,一串搖曳的歌聲馬上撲過來。她的眼前一陣暈眩,僵立在房間的中央。歌聲繼續沉迷地響著,她漸漸失去等待的希望了。
手機忽然在最後時刻被接通了,她竟一時緊張地說不出話來,大腦一片空白。
「趙,趙廠長,您好,我是夏小朵。」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聲音顫抖不止。一分鐘後,她總算把她的意思基本順暢地表達清楚了。
趙副廠長語氣平穩,但透著几絲愉快,他誠摯而又極有分寸地拒絕了她登門的請求,「你的心意領了,我還要開會,就這樣吧。」
掛了電話,小朵陷入一種卑微的亢奮中。趙副廠長沒有同意,但也沒有堅決反對,他的語氣里散發著隱隱的熱情,那就是傳遞了一種信號。她覺得她捕捉到了他的內心,她為自己此時的悟性而不免自豪竊喜。她馬上給孫林打電話,讓他立刻趕回來。
很快,孫林喘息著站在了小朵的面前。
時間已經很緊迫了。因為小朵住在城市的邊緣地帶,離趙副廠長的家還有一段很長的路程,而這並不是問題的關鍵所在,關鍵問題是她並知曉他家小區和樓群的確切位置,她得摸著石頭過河。
小朵緊緊挽住孫林的胳膊,像兩隻發暈辨不明方向的蜻蜓,在超市來來回回地逡巡。雖然他們曾設想了多少次,但真的付諸行動,卻還是有些亂了陣腳。中午兩人便騎了電動車趕過來,準備買好東西,找個路邊攤填飽肚子,然後打的早去趙副廠長家的周圍勘察地形。
他們還沒有買車,為了尊嚴的緣故,決定選擇打的。
站在手錶的櫃檯前,盯著琳琅滿目的各式手錶,平常即使最便宜的,對他倆來說都是天價。此時,小朵已經清晰地感覺自己的心臟猛烈地抽搐了幾下。而孫林愣愣的,一言不發,分明已悄悄打起了退堂鼓。她悄悄伸出手,在櫃檯下面狠狠地掐了孫林幾下,眼角向他投去責備的眼神。
最後,他們選擇了一款中高檔表,一千九百九十八元。付款時,小朵瞥見孫林的手抖顫了幾下,而她的全身也麻麻的,涼涼的,像被一場秋雨兜頭澆下。
手錶像出嫁的女兒,被放進了一個玲瓏華美的盒子里。小朵緊緊地抱在懷裡,她的心突然踏實了,全身的血液開始潮熱涌動起來。他們又站在張裕干紅的貨架前,她竟毫不猶豫地挑了價位最高的。
走出超市,她心中溢出一種從未有過的滿足感和成就感。
第一次,人生的第一次,帶著於她如此奢侈的禮品,去給人家領導送禮,而對寒微的她而言,這件事竟足以撐起了她的自尊。成年以來,那東西一直被她密密地包裹在體內,隱沒的悄無聲息,而此刻卻像冬眠的熊,突兀地醒來了。
5
已經是下午四點了,她和孫林沿著路基走著,腳步匆匆,因為前方任重而道遠。他們拐進一條小巷,坐在了一家牛肉板面地攤的棚布下。趁著一點空閑,小朵把手錶從盒子里小心拿出來,眼光楔子一般,一寸寸移過藍幽幽的錶盤,搖頭晃腦擺動的指針,烏亮烏亮的不鏽鋼錶鏈。
孫林湊過頭來,笑著伸出他空空的手腕。
「不行,弄髒了,就不好看了。」她輕輕推開了他的胳膊。
牛肉板面端了上來。孫林照舊把幾片綠菜葉挑到小朵的碗里,然後低頭呼嚕呼嚕地吃起來。他的頭髮有點長了,扇子一樣張開,遮住了大半個臉頰。小朵拿起筷子,挑起幾根長長的板面,眼睛卻穿過板面的縫隙,瞄到了孫林的頭髮。
她忽然發出「啊」的一聲驚叫,「快點吃,吃完了飯,先和你去理髮!這麼臟,怎麼見人家領導?」
到達至尊門第小區時已經八點多了。小朵從車上下來,望著富麗堂皇的大門,一時恍惚,又像回到了十年前剛剛進城的時候,充滿了惶恐不安。
十年了,她這個農村小丫,像一隻甲殼蟲在城市的縫隙之間爬行,雖然依舊留存著過去的樸拙和純真,卻也用心學著城市的世故和油滑。她有時為自己的成長而沾沾自喜,有時卻感到茫然失措。因為,有一種奇怪的東西在她的心中已經茂盛生長起來。
小朵拉著孫林走進大門,兩個穿制服的看門老頭態度溫和,向兩個人投來渾濁而曖昧的眼光。小朵趕忙把盛著張裕干紅的禮盒往身後藏了藏。
面前一幢幢高樓別墅,她早已難辨東西南北了。她拿出口袋裡的那張紙條,和孫林認真研究著。趙副廠長家的位置本來模稜兩可,現在更理不出一點頭緒了。無奈之下,她向正對這邊睥睨的那兩個看門老頭走過去。
兩個老頭笑嘻嘻地望著她,給她指了指前面,眼神熱情而詭秘。她拉著孫林向小區深處走去。
燈光撲朔迷離,他們像兩個夢遊者磕磕絆絆地走著,偶爾會被雪亮的車燈刺得睜不開眼睛。兩個人一路找下來,兜兜轉轉,就是找不到趙副廠長家的樓。
「要不回去吧。」孫林躊躇了很久,終於說出了這句話。
「你……」小朵扭頭狠狠瞪著他,氣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荒涼的沉默像潮水一般洶湧地蔓延過來,瞬間把兩個身影凝固成泥雕。世界在這一刻彷彿停止了。
又一道雪亮的燈光投射過來,伴隨著惡意的鳴笛,一輛車靠近了,又軒昂地遠去了。他們完全暴露在炫目的明亮里,驚醒過來。
小朵走開幾步,遠遠地躲開孫林,拿出了手機。她的心又瘋狂不安地跳動起來。
小朵近乎決絕地撥了趙副廠長的號碼。歌聲又飄揚起來,她的心隨之像刺蝟一般收縮了。手機又在最後時刻接通了。(小說名:《送禮的小朵》,作者:一葉飛虹。來自【公號:dudiangushi】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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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15年的丈夫失蹤,5套房產過戶他姐,只給我留下500萬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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