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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我躲到了世界盡頭

所謂闔家團圓的節日,

不就是眾籌的一個熱鬧嘛

文/許崧

本文首發於總第889期《中國新聞周刊》

因為大西洋暖流的緣故,摩爾曼斯克是北冰洋上稀有的不凍港,因而成為二戰時期接收美國軍援的重要據點。為了守住這個北極圈裡的港口,蘇聯守軍和摩爾曼斯克居民在冰天雪地中跟來犯的德國和芬蘭軍隊浴血奮戰,贏得了「英雄城市」稱號。

距離摩爾曼斯克130公里處,有個巴倫支海邊的漁村叫捷里波爾卡,因是前幾年一部俄羅斯電影《利維坦》的外景地而廣為人知。那部能把人看出抑鬱症來的電影廣受文藝青年們歡迎,入圍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並獲金球獎最佳外語片獎。這個村莊的破敗荒涼令人印象深刻,完美符合大家對世界盡頭的想像,又是全世界最便宜的大概率能看到極光的地方,因此吸引了越來越多的旅行者,包括我。剛過去的春節,我躲在這裡。

我是不喜歡春節的。小時候家裡窮,一年到頭只有春節能大開殺戒好好吃肉,還有新衣服穿,當然會很期待。成年以後每年一度的報復性吃肉這個需求消失了,衣服也不再是值得盼望的物事,春節變成要忍著過。於是我們都說,「年味淡了」。

這當然是有道理的。前幾年回杭州過年,大年初一以後的那幾天,杭州街上那個冷清簡直可以說是「凄涼」。那樣的綿綿冰雨天里,館子都關門歇業,新移民們回家的回家,原住民們度假的度假,留下一座可以笙歌不可以煙花的空城,真是讓我喜歡不起來。

後來把家搬到了大理,看過白族人民豐富多彩的節日生活,開始有點明白節日是怎麼回事了。在過去漫長的歲月中,匱乏是社會常態,不僅是物質上的,精神上也一樣,娛樂生活也就可想而知,要盡興就要靠搞事情。可是搞事情要耗費資源,大家都不富裕,不能想來就來,隔段時間來一回比較合適。所以,節日本質上就是大家眾籌的一個熱鬧,是平淡生活中的一個盼頭。至於過節所需要的名目,以及因了那名目所形成的一整套儀式,都是娛樂活動正當化的需要。正當化了,大家參與起來才理直氣壯,才熱情洋溢。

在為什麼要過春節這件事上,最理直氣壯的答案當然是闔家團圓。這個制高點無人能敵,任何反對都形同作死。團聚當然很好,當然應該,但為什麼平時的陪伴都輕如鴻毛、非要在特定的日子裡執行規定動作才算符合要求呢?就有點強我所難了。儀式由規範構成,生來就有強制性,生來就是為了約束。

另外,節日使得陪伴家人到底是自己的意願還是被逼無奈變得無從分辨。多陪陪家人,多陪陪老人家,都是平日里有空就能做的事,做不做全在個人心意,需要節日來提醒才記得起家裡還有老父老母的,還不如算了,別回家裝模作樣了。這樣大家都簡單。

現代社會的娛樂化已成常態,對節日的需求本來可以沒那麼強烈,但資本家們熱情地參與進來,把每個節日都給弄成「給你個機會多消費」,弄多了就讓人厭煩了。資本的力量很強大,花很多錢製造輿論營造環境氣氛,要溫情有溫情,要激情有激情。這是很有科學依據的。人類深受周圍環境的影響,環境氣氛營造好了,果然就嗨了,在過節了。更強大的是,他們經過百來年的探索和試錯,已經不滿足於借著節日圖利了。他們已經學會創造節日謀利了。「雙十一」就是一個令人嘆為觀止的成就。要說有什麼能說明「設計」就是「設一個計」,沒有比這更好的例子了。

因為對節日有這樣的情緒,每逢過節只要有機會我就會躲出去。這次總算躲得夠遠了,結果還是沒躲開。捷里波爾卡烏泱烏泱的中國同胞,大家排著隊在我的窗前盪鞦韆拍照,弄得我什麼脾氣都沒了。

(本文作者許崧系作家,著有《不去吃會死》《美國走著瞧》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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