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觸樂夜話:在一座普通的城市中

觸樂夜話,每天胡侃和遊戲有關的屁事、鬼事、新鮮事。

圖/小羅

幾天前我寫了一篇去臨沂的見聞,其實還有些想說的。

1

在最開始,當聽說要派我去臨沂時,我是拒絕的:我是個很慫的人,每當公司評測恐怖遊戲,那一周我都會「很忙」,「沒時間」參加評測。而這個外訪的任務,聽起來就不容易。

然後,祝老師指著我頭頂的橫幅問我:「難道你不想再拿10萬嗎?」

我回頭看那橫幅,這是我的同事熱心為我定做的,他感嘆了好一陣做橫幅「真便宜」。橫幅上紅底白字寫著「熱烈祝賀我司××老師喜獲×××××10萬元獎金」。「××」是我的名字,「×××××」是某個獎項。

這個橫幅太令人意外了,我沒有料到在21世紀還能看見這樣一條橫幅,與之匹敵的只有多年前看過的「熱烈慶祝我縣成為國家特困縣」。我確實之前因為一篇還算熱門的報導得過獎,但可悲的是,獎金遠遠達不到這個數字。因為這篇獲獎作品還是集體創作的,獎金理應大家共享——這樣一來我似乎欠了同事許多錢,他們把橫幅掛在我身後,彷彿暗示著什麼。

我不想坐在這裡,於是轉過頭來對祝老師說:「我去。」


2

2016年,我的一撥同事和前同事有過親自前往當地探訪的經驗,於是我向他們請教了生存指南。得到的消息真假參半,大多都很恐怖:掏出相機的瞬間被家長們圍困;戒備森嚴難以突破,變成求生現場;甚至還有「派出去的編輯只回來了一半」……

我在前往臨沂的火車上沒睡好。

結果,正如文章中寫到的,這趟旅途很平靜,平靜得過了頭,以至於我沒辦法寫出像是新聞報道的東西,想了半天,只能寫隨筆或者是憑弔。

我覺得很慚愧,在2016年和2017年,觸樂發布了系列報道,採訪了許多當事人(盟友和家長),並且在網戒中心戒備森嚴的時候進行了實地探訪。我很喜歡這些報道,它們帶來了新的東西,一些不那麼為人所知的東西。

與那些報道相比,我這次的文章顯得很平和,信息量很少。


3

有一個問題始終困擾著我。

我的目標是確認網戒中心是否關閉。但是,我發現自己竟然有些不確定什麼叫「關閉」。

當我們說「網戒中心關了」時,到底在說什麼呢?是說這個機構不存在了,還是說這家醫院不再收治此類病人,或是指當年那些駭人聽聞的行為已經完全消失?

機構不在了,這一點是很好確認的。醫院的聲明、懸掛的牌子,這些都可以作為證據。但進一步的確認是困難的,例如,我發現原來的心一病區仍然在收治病人,假如只是牌子摘了,以前的形式還在,那能叫做「關了」嗎?當然,它收治的可能是普通病人,而不是網戒中心的那些病人,我無法驗證這一點。

或者,即便是方法變了,以前的那些東西都不敢繼續了。但,如果家長就帶著孩子到醫院「看網癮」,不在網戒中心看,就在全國任何一家醫院掛一個普通號,醫院會治療嗎?會怎麼治呢?是否只要沒有「電擊」,這一切就不會有那麼大的爭議?又或者,如果網戒中心轉移到了別的地方,不再是第四醫院的下設科室,這叫做「關閉」嗎?

甚至,如果家長覺得當年的「治療方案」特別好,在家中自行模擬那一套,這樣「網戒中心」的實質不是還在嗎?

我沒法回答這些問題,我的驗證僅僅止步於最開始的一點:作為第四醫院下設科室的網戒中心關閉了。

因此,在文章中我很難下筆去寫「它關了」,或者「它沒關」,我卡在這個地方很久。我和許多市民聊過網戒中心是否關閉的問題,有的人說關了,有的人說沒有,但細問之下所有人都不太清楚。而我比他們更困惑,我覺得,這個問題的答案並不在簡單的表象上。

祝老師說我「陷進去了」,他說,「你認為這個問題很重要,但你弄不清楚」。

我覺得事情可能更嚴重一些,我不是沒有找到問題的答案,是弄不清問題本身。


4

我只能寫我見到的:網戒中心的牌子摘了、原來的場地挪作他用、以前阻攔拍攝的「家委會」成員也不見了、醫院聲稱它早就取消了、有家長在網路上呼籲「不該關閉網戒中心」。我們在2016年來過,現在再來許多東西確實已經變樣。

在臨沂,有些事情改變了我過去的認知。例如,在網路上,我看到很多人聲討楊永信,我身邊的人感覺和我一樣,這可能是種倖存者偏差:因為我自己處於這樣一種圈子裡,所以看到的結果都是這樣。

而在事情發生的地方,我問了許多當地人,結果他們中的很多人根本不知道網戒中心;或者是,他們並不覺得這是個很大的問題。我遇見了挺多人,我覺得他們是善良的普通人,他們不反對網戒中心,其中有些人還覺得,網戒中心挺有效的。

固然,也有不少人表達了對網戒中心的反對和不屑,但這和我曾經感覺到的一邊倒的聲音不一樣。

我又想,網路上的聲音是否真的如我所見呢,於是,我又去搜索一些家長的意見,我發現確實有真正感謝楊永信的人。只不過,不刻意尋找的話,他們不在我的視野內,他們的意見此前我從未關注。


5

觀念的變化需要很久,但它的確在變化。

在10年前,如果去問同樣的問題,或許大家都會談「網癮」,但這次,我發現其實沒幾個人談「網癮」。在不反對網戒中心的那些意見中,人們會說「孩子不好管啊」,「孩子不好好念書」——這些情況有沒有網路都會有,而家長們確實急需一個「治療」手段。

我仔細去看了那些感謝楊永信的家長們寫的東西,他們都提到了「孩子聽話了」,「像是變了一個人」,但沒有人提及他們與孩子溝通的過程,沒有人提到孩子的想法。我不知道他們現在的滿意會不會在有朝一日變成悔恨,或者是保持現在這樣的滿意過完這一生。

我曾經考慮過用福柯的理論來寫這篇文章,他提到了瘋癲與權力的關係,這一理論對這個事件或許很適用:如果家長沒有辦法處理普通的困難,把這些困難當作「病」來處理確實簡單許多。

你看,如果說「我們有個問題要解決」,那麼我要親自尋找原因、尋找解決方法,還要付出努力,這太辛苦了。但如果說,這一切都是因為「有病」,那麼要做的就只是治病,只需要交給醫生就好了。

對楊永信的網戒中心,媒體的風向幾經轉變,起初,是讚揚的;隨著了解的深入,批判的聲音多了起來。這些變化需要時間。

最後,我還是在文章中寫「關了」,我覺得哪怕只是機構被撤銷,也至少說明了一種態度——有這種態度不意味著問題解決、觀念轉變、傷痛消失,但至少是一種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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